继后看着伏在地上衣衫沾血的?婉秋,轻眉一?颦,这情形似乎和她想象的?不?大一?样。
她又看到衣冠不?整的?男人,眼?中一?抹笑意转身即逝。
还好,还算成功。
跟在继后身后的?揆常在拿帕子掩嘴诧异道:“没想到和嫔真的?和侍卫私通,嫔妾刚刚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谣言呢!”
继后正了神色,呵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们竟然在这里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和嫔,你对?得起万岁爷,对?得起五公主,对?得起你那?和嫔的?称呼吗!”
一?抹亮光自门外折出,明晃晃的?照在婉秋的?脸上,似乎是昭昭正阳,照露出所?有的?丑恶。
那?些宫女太监们皆掩面难看,或者小声私语,偏是将话一?字不?漏的?传进婉秋耳中。
“这真是不?知廉耻啊!”
“没想到和嫔看上去本本分分的?,竟然做出这样放荡之事!”
婉秋抬起头,捂住手臂上洇洇流出来的?鲜血,脖颈上一?圈淤青骇人的?很。
“嫔妾,对?得起万岁爷,对?得起五公主,更?对?得起和嫔这个称呼!”
继后眯了眯眼?,手搭在小腹上,道:“去寻万岁爷来。”
长春宫外
“李玉公公,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是真的?出了不?得了的?大事,您且进去通传一?声吧!”
继后身边素来得脸的?大太监刘昀,此时?唉声求着。
李玉将拂尘一?摆,指了指头顶上的?匾额,道:“刘公公,不?是咱家不?帮你,只是这可是长春宫,先皇后的?住处,今日是三月十一?日,先皇后的?忌日,刘公公在宫里也是老人了,难道不?知道这一?日,什么要紧的?大事都抵不?上这一?桩。”
“哎哟,我的?李玉公公!”刘昀将人扯过去,附耳道了一?句,“和嫔私通被抓了!”
李玉脸色大变:“什么?”
“您快些进去通传把,抓了个正着,奸夫还扣在那?里呢,皇后娘娘挺着大肚子在等着呢!”
李玉白着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进去了。
乾隆来的?时?候,婉秋正被两个宫女扣着,另有两个太监押着一?个衣衫散乱的?侍卫。
那?侍卫的?腰带还解了一?半,就这么一?半挂着一?半围着,乾隆脸色铁青,继后连忙起身去迎。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身后的?揆常在见了乾隆眼?睛冒着精光,娇滴滴的?喊了一?声:“万岁爷~”
乾隆视若无睹,擦了擦手寻了个座儿:“怎么回事?”
继后福了福身,道:“是臣妾治宫不?严,才?出了这等子辱没祖宗,丢脸的?事情。”
乾隆面色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反问道:“这几月都不?是你在治宫,你何错之有啊?什么个情形,给朕自己说一?说吧,还有这到处的?人,怎么了,都来看朕的?笑话吗,都给朕撵出去。”
这话其实不?重,甚至可以说平稳,但是在场的?人突然一?吓,不?待李玉说话,就赶忙行礼退下,临走前还不?忘探头看了几下跪在地上的?两人。
“是这样的?,臣妾今日接到一?个宫女来报,说是要揭发和嫔一?件丑事,臣妾虽然已经不?掌宫了,但毕竟还坐在这后位上,这事臣妾就不?得坐视不?理,她说和嫔今日会在此处同一?个侍卫私会,臣妾原觉得荒谬,但听说了她是景仁宫之人,臣妾才?信了几分。”
一?直垂头的?婉秋听到她说是景仁宫之人,猛然抬头,继后见此心?中得意,话却依旧痛心?疾首,不?知道的?以为?婉秋是她什么人。
“臣妾便在她的?指引下,带着人想去一?探究竟,起初还是将信将疑的?,毕竟和嫔是您亲封的?,又为?您诞下了五公主,臣妾怎么想她也不?应该做出这等大罪的?事情,却不?想真来了这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揆常在不?忘一?旁添话道:“是呀,万岁爷,您刚才?是没看见呢,嫔妾和皇后娘娘刚进来的?时?候,这和嫔正伏在地上,气喘不?停,也不?知刚才?是做了什么事情,真真是....”
“够了,你给朕滚出去。”乾隆对?揆常在似乎很是厌烦。
揆常在吓了个激灵,只好福了福身下去了,继后见乾隆动了怒,不?经意间弯了唇角。
“松枝,你来说说吧。”
刚刚被阖住的?门又打开了来,一?个矮些胖些的?宫女赶忙跪下,正是松枝。
“回万岁爷,奴婢是和嫔娘娘身边的?二等宫女,是打从入宫就跟着和嫔娘娘的?。”
乾隆不?着痕迹的?从她脸上扫过,点头道:“是,朕记得你,你和那?个竹影一?同刚入宫就拨给和嫔伺候的?,你难道不?知道,奴告主罪,是要先吃二十记杀威棒的?吗?”
这本是民间的?规矩,宫里是从来没有的?,乾隆有意灭她威风,此时?拿出来说,也无人敢多言不?是。
松枝闻言打了个哆嗦,继后一?个眼?神,她又挺直腰杆,朗声道:“奴婢不?怕,若是此事叫和嫔瞒了过去,让万岁爷蒙羞,奴婢才?会寝食难安。”
“好个忠心?为?朕的?奴才?,李玉,拖下去赏了二十廷杖,再带上来回话。”
“是。”
李玉挥手,喊了两个侍卫将松枝要拖走,继后有些急了,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婉秋截了先。
“万岁爷,打了这二十廷杖,想必她今日也说不?成话了,不?如听她说完,一?并赏了,嫔妾也很想听听,这个跟了嫔妾五年?的?忠奴,会说出什么话来。”
自从松枝进门开始,婉秋的?眼?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无论?如何她也不?敢相信,这个出卖了她的?人,竟然是松枝。
松枝咬了咬牙,丝毫不?畏惧对?上她的?眼?,道:“奴婢知道对?不?住娘娘,但是奴婢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娘娘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万岁爷,打从三个月前开始,娘娘就同这个侍卫好上了,不?仅如此,她...她还在大半个月前,诊断出珠胎暗结,为?此小产过!”
乾隆一?下子捏紧了扶手:“你说什么?”
“奴婢也想装聋作哑,但是谁都知道,小月子里是不?能行房事的?,和嫔娘娘仗着年?轻身子强健,竟然一?心?着了魔一?样,只想同这侍卫私会,奴婢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
说着她竟还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继后气急败坏道:“臣妾才?听说此事也是震惊不?已,又特请了太医,翻看了太医院诊脉和药理的?记录,发现和嫔的?确在二十天前,以崴脚的?名头召了贡绍祺太医,又用?了许多跌打的?药,其中有好几味都是活血化瘀的?,用?来引产是绰绰有余了。”
她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悉数交到了乾隆手里,乾隆翻了翻,眼?里墨色更?深。
适时?,那?男子一?个扑通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话里都是恐惧:“万岁爷!微臣也是受了和嫔勾引,是和嫔,是她在年?宴时?勾引微臣,后来还勾引了数次,还...还塞了贴身之物给微臣,微臣死罪!还请万岁爷饶命啊!”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从怀里摸出一?只中嵌浅玟珠的?白玉佩,颤颤巍巍的?交了上去。
乾隆如何不?认得这东西,他原先是不?信的?,后宫妇人的?那?些手段,他心?里也有谱,但见了这玉佩,他不?由地也看向了婉秋。
婉秋听她们做完了这一?场戏,冷眼?看着这三人的?戏台子,和乾隆手中的?玉佩,松开了手,血已经不?再流了,但是暗红染遍了她的?手臂,方才?她挡着,又是被宫女压住,是以乾隆并没有注意到。
此时?乾隆才?看到那?刺眼?的?红,起身道:“琼枝,你怎么受伤了?”
“嫔妾,为?了保住清白。”
婉秋艰难爬起来,对?乾隆道:“既然皇后娘娘和松枝还有这个侍卫都一?口?咬定了嫔妾不?贞,还请万岁爷替嫔妾请个太医,诊断身子,既然松枝编出了嫔妾小产的?谎,那?么太医当然会查出来。”
继后道:“和嫔不?用?费心?,本宫寻的?太医已经在门口?了。”
婉秋笑道:“皇后娘娘真是事事周到,件件周全。”
继后带来的?太医,恐怕已经早被收买,即便是后面再传别的?太医,也是被做过手脚的?,她既然能说动松枝,这就是个缜密至极,一?击必中的?计策。
不?论?是从做了假的?太医院医册上,还是太医诊断,亦或是这个所?谓与自己通奸的?男子,她能想到的?漏洞,继后必定都想到过了。
这是一?步险棋,但若是走的?好了,就可以在今日将她置于死地,不?得翻身。
但是婉秋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尤其是她听到松枝还胡乱攀扯了什么小产,想必是要将贡绍祺也拉进去,这一?刻,婉秋想起松枝平日里对?贡绍祺的?殷勤,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大大方方的?将手伸了出来,正是伤了的?手臂:“诊吧。”
这么一?偏身,乾隆将她脖子上的?淤青看了一?清二楚,心?里更?是有惊有疑。
继后对?于她的?坦荡却犹豫了,据她对?婉秋的?了解,后者知道这一?切吧都是自己设局,当然不?会轻易使用?这个太医,所?以她布下的?后招还在后面。
但这个节骨眼?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容不?得她多想什么,当即她将太医召了进来,命为?其诊脉。
这个太医姓曹,是院中妇病的?一?把好手,已经有六十岁高龄,历经三朝了,平日里也颇受人爱戴,继后请他过来,倒很是合适,若是婉秋直接拒了,恐怕会正中她下怀。
曹太医从随身的?医箱里取出一?方帕子,垫了手碗后诊脉,约莫过了有一?刻钟的?功夫,他摸着胡须,收了手。
“恭喜万岁爷,皇后娘娘,和嫔娘娘有喜了,刚满一?月,只是娘娘现在气息稍有混乱,总是对?胎儿不?利,还需稳定心?神才?是。”
有喜??!!
继后如此善于收敛情绪的?人,此时?也是绷不?住脸色。惊愕之余,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有喜了?她怎么这个时?候有喜了?
乾隆也是惊了好一?会儿,突然转醒道:“琼枝,你有孩子了!”
婉秋也是前几日才?得知,那?时?脉象尚浅,看不?出个确定,她之前又是崴脚又是卧床的?,也恐怕是空欢喜一?场,就想再等等,是以此事除了为?她诊脉的?贡绍祺,宫里再无第二个人知晓。
但贡绍祺却信誓旦旦和她说,十有八九,是错不?了的?。
看着喜笑颜开的?乾隆,和一?旁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的?继后,婉秋微一?动臂,疼的?皱眉。
乾隆也察觉出来异样,连忙让太医包扎处理了伤口?,看着呆住的?松枝,婉秋心?里尽是失望。
“万岁爷,既然皇后娘娘和松枝口?口?声声咬定了,嫔妾和这个侍卫私通,那?么就将贡大人请过来,一?辩是非便是。”
松枝口?口?声声说婉秋在大半个月前察觉自己珠胎暗结,为?此以崴伤的?名义掩人耳目去引产,如今却查出来婉秋早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这话有多么无力和可笑,显而易见。
这个谎言不?攻自破,虽然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和贡绍祺对?峙的?必要,但乾隆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看向继后的?眼?神明显不?善,瞥过松枝时?,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太医院离这里不?远,大约两盏茶的?时?间,贡绍祺就被快手快脚的?带了过来。
他先是愕然的?看过婉秋,竹影说她家主子和丹桂都不?见了,要他拜托去寻,竹影这前脚刚走,后脚被人带出去,却在这个地方看到了婉秋。
“微臣参见万岁爷,参见皇后娘娘,和嫔娘娘。”
乾隆一?颔首:“免礼,叫你过来是让你说一?件事,景仁宫的?宫女松枝指认和嫔同这个侍卫有染,还在不?久前珠胎暗结,你以和嫔崴伤为?由,开了许多活血化瘀的?药物,趁机为?其打胎,案册都在这里,是否有此事啊?”
说着,他将那?些脉案和药案都给到了贡绍祺。
贡绍祺大惊,才?免了礼又直接跪下道:“万岁爷,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啊!”
松枝就跪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贡绍祺怎么也不?能相信,她竟会往自己和婉秋身上泼这等脏水。
他翻过这些案册,颤着声道:“这绝对?被人做了手脚,微臣替和嫔娘娘是开过活血化瘀的?药,但确确实实是为?了治崴伤用?的?,这上头记着生?蒲黄每剂药取八钱,但是微臣次次开时?只用?三钱,赤芍每剂取六钱,可实际上回回只用?二钱,多余的?量,即便是几个人吃,也是吃不?完的?啊!”
若是这个时?候婉秋已经被定了罪,那?么贡绍祺的?这一?番话在旁人听来那?就等于是自认其罪,连他自己都说了只用?三钱二钱的?东西,回回记账八钱六钱,多余的?药可不?就是被他贪去,用?来引产了吗?
毕竟这些案册上,都有他的?亲笔签字,如何能赖得掉?
可此时?事情反转,在知道这事是有人设计陷害的?情况下,这无疑就是更?加洗清了嫌疑。
乾隆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他再看向松枝,寒声道:“真是好大的?胆子,敢拿和嫔的?清誉来作此等污蔑之词,还将朕也算计进去,你的?眼?中,到底还有没有礼义廉耻?”
话明明是对?着松枝说的?,继后却脸色一?白,差点没稳住步子,她知道,这是在指桑骂槐。
“还有你,哪里来的?东西,竟敢肖想染指和嫔,说,你是谁?”乾隆不?忘那?个如今还敞着胸膛,松着腰带的?男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谁也没想到的?,原以为?万事顺利,婉秋这次必死无疑,结果一?个孩子,却将她的?计划全部打乱。
倒也难怪,毕竟千算万算,谁也没算到,婉秋这个时?候会有身孕。
“微臣...微臣是守顺贞门的?正六品蓝翎侍卫,孟萧...”
“她就是之前令妃娘娘身边那?个已故云雀的?情人。”婉秋直接将他的?身份揭开。
孟萧和继后齐齐望向她。
婉秋刚包扎了手臂,动弹还有些费劲,只得矮了矮身道:“嫔妾曾在入宫的?第一?年?,太后的?千秋寿宴那?一?日,亲眼?目睹了他和云雀在漱芳斋百子门附近的?一?株美人蕉下偷情,他的?脸,嫔妾是记得的?。”
乾隆一?愣:“云雀?”
而后他想了起来,是伪奏稿传入宫中,波及八阿哥的?时?候,令妃身边那?个宫女,还有了身孕,伪奏稿的?事情似乎就是他指使云雀做的?,只是云雀对?这情郎护的?紧,至死都不?愿意透露是谁。
但乾隆又很快想起另外一?桩事:“朕记得也是十三年?太后生?辰那?一?日,令妃小产失子....”
孟萧眼?见不?好,忙道:“万岁爷明鉴,微臣从来不?知道什么云雀,什么偷情,和嫔娘娘既然亲眼?所?见,那?也不?会离得近,想必看错了人也是有的?!微臣觊觎娘娘是错,但是一?码归一?码,什么云雀的?事情,微臣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咦?你叫孟萧?”
孟萧疑惑抬头。
贡绍祺很快的?打量了他两眼?,拱手道:“回万岁爷的?话,云雀姑娘一?事微臣当时?也在场,那?个时?候微臣不?忍她就这么丧了命,曾经私下去给为?她诊脉,云雀姑娘迷迷糊糊之间,唤了一?声孟郎,这人既姓孟,实在是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也是一个时间,这两天在忙着辞职的事情,不能六点及时更,也不能双更,就送个大肥章给大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