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更无浓艳催开处

乾隆十八年三月十一日,这日是乾隆已故发?妻孝贤纯皇后第五年的忌日,宫里早在三日前就是一片肃穆,就连身怀有孕的继后,生辰也都是不敢太过大肆张扬。

乾隆照例从午膳后就待在了长春宫,这里是先皇后薨逝前的住处,五年了,仍旧每日十几个宫女奴仆来清扫整理,不见?一点灰尘,桌上摆的,墙上挂的,床上铺的,都是生前未曾动过的模样,步入其中,身临其境,只以为一切如旧,什么都没变过,先?皇后也还在。

乾隆穿过素花绿影的软帐帘,绿为低色,本不配皇后之尊,但?是先皇后勤俭,从不使那些瑰丽堂皇之色,是以常配绿帘于寝殿前。

他看着靠在墙角的那张横纹梅花琴,只以为一个转身,先?皇后还会坐在那里,盈盈含笑的为他弹奏一曲《汉宫秋月》。

“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九剑久相投啊...”

这句诗是先皇后离世三周年时,他所作的,此时触景生情,喃喃念出,也不顾及周围还未屏退干净的宫女儿们,若是这话被继后听去,难免又要起什么想法,李玉赶忙将人都遣散了,将门一阖,垂手候在门前。

他今日的差事和往年一样,就是挡住前来的人,不管是谁来请,都不能破坏了万岁爷和先?皇后叙情的日子。

前些时日婉秋带着八阿哥和裛英游园时不当心?崴了脚,躺了十几天好不容易恢复好了,趁着这日松枝摆瓶时说玉翠亭的杏花都开了,便起了兴致要去看看。

丹桂开?了衣橱由着人挑选,婉秋指了一件蜜合色三春报喜绣缀浅玟珠的春衫,丹桂便服侍着她换了衣裳,等到在系襟扣时,婉秋一摸袖间,奇道:“这配玉去哪里了?”

“衣袖里没有吗?”丹桂系好扣子后,在袖子里摸索了一阵,咦了一声道:“还真是不见?了。”

婉秋穿衣有个习惯,那就是会闲暇时配了相应的衣饰挂坠塞在这件衣服的袖子里,待到再穿时也不用费心?神开?了箱笼去挑拣,换下来后相配的一应东西又会洗好塞回衣袖中,既省了挑拣的时间,又省了放配饰箱笼的空间。

这件蜜合色的春衫是她常爱穿出去的,只是这几日休息在宫里就不曾穿过,怎么就没了呢?

丹桂急急忙忙了开?了几个衣橱的门在找,摸了一番后的确是没找到。

“娘娘,要不要换一身?”

她知道自家主子一旦给衣裳配好了坠饰就不会再去挑选换掉,即便后来再有更相配的,也都是配在别的衣裳上。

婉秋摆了摆手道:“算了,再换一身衣裳,我连出去的兴致也没了,就这么着吧。”

玉翠亭角落杏花晓带轻烟,修竹晚凝深翠,又是僻静人少,坐在亭中贪看春色,倒不失为一种享受。

丹桂侍奉在侧,暖风融融,扑的人倒有小憩之意。

就在婉秋满眼芳菲,昏昏欲睡时,一个小宫女跑了过来,福了福身道:“和嫔娘娘,我家主子邀娘娘一叙。”

婉秋蓦然惊醒,散了睡意,问道:“你家主子是哪个?”

那小宫女伸臂邀人道:“娘娘去了便知。”

婉秋狐疑的和丹桂对视一眼,起身拍了拍身上衣裙,思忖是继后还是纯嘉贵妃,跟在人后面去了。

这小宫女一路无言,只是脚下?步子倒是不慢,带着人往西六宫的方向去了。

西六宫里住着继后,嘉贵妃,愉妃,颖嫔,怡嫔,继后若要召她不必这样偷偷摸摸,愉妃和她关系不差,亦是不会如此,颖嫔自失宠以来连门都不出,怡嫔已经哑了不能说话,和她有过过节,能这样将人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只剩下一个嘉贵妃。

自己才抢了她的儿子八阿哥,还告了四阿哥一状,四阿哥被乾隆打的至今还不能下床,莫不是因为这事?

正在暗自揣度时,小宫女带她们穿过一侧窄窄的花道,转角处忽然闪出一个黑影,还不等婉秋看清楚那人的脸,只觉后颈一痛,即刻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婉秋这才有些知觉,除了痛,她还感觉到一点点酥麻,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深潭之中,周围都是从暗处伸出来的数支触手,将她缠绕,似乎要活活窒息了。

婉秋像挣脱这个禁锢,尖锐的护甲直接抓住一支触手,死死扣住。

“嘶!”

她听到了一个男人吃痛的吸气声,整个人都突然震荡了一下?。

哪里来的男人!

只在那一瞬间,婉秋所有的意识一下?子清醒,她猛然睁开?眼,果然看到一个男人对她不安分?的动手动脚。

而自己,外衫已经被褪了一半,衣襟更是松开露出了一对雪白颈窝。

婉秋赶紧将这个男人推开,紧紧拽住自己的衣服,呵斥道:“你是谁!竟敢在皇宫内私自劫持嫔妃,本宫看你这脑袋是不想要了!”

也许这个男人也没想到婉秋会突然半道醒来,又突然把他推开,完全不设防下就真的被婉秋推的一个踉跄。

等到他离婉秋远了一些,婉秋这才发?现,这个男人身上穿的是一身大内侍卫的官服,腰间还佩戴了一把利剑。

“桀桀。”

那男人古怪笑了两声,抬起头道:“劫持?什么劫持?是你和嫔娘娘自己约了微臣来此处私会的,这么快就忘了啊。”

婉秋对上他的脸,思绪犹如波浪翻涌,她咬紧后槽牙道:“竟然是你?”

“哦?和嫔娘娘认识微臣?”那男子挑了挑眉。

婉秋强作镇定,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这应该是御花园的某处角落轩阁,而后拢紧衣裳,哼声道:“你就是那个同令妃宫女云雀私通的侍卫吧。”

男子见?她点明了自己跟云雀的关系,眼中闪过一抹杀机,脸皮僵硬了片刻:“你是怎么知道的。”

见?果然唬住了他,婉秋定了定心?神,这侍卫明显是有功夫在身,不然也不会能顷刻之间打晕自己,而根据他方才什么约了私会和对自己动手动脚,可以判定自己是中了圈套。

她被打晕之时,丹桂就跟在自己身后,如今醒来却不见?踪迹,既然有人设计要害她,那么丹桂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不然平白丢了个贴身宫女实在说不通,想必此刻也是被打晕了丢在那里,为今之计,只盼着自己还未归宫,井惠和竹影能先寻到这里来。

但?是这个希望实在渺茫,背后之人设了这么一个大圈套,自然就不会让井惠和竹影提前寻到自己,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冲进来,自己衣散鬓乱,旁边还有外男,定是会落下一个私通侍卫的罪名。

女子忠贞最是珍贵,想来不管自己到底做过还是没做过,这一幕落在万岁爷眼中,为了名声,即便不赐死,往后也是无颜居于宫中,被发配到宫外庵子里去。

越是这个时候,婉秋越是镇静下?来,大脑飞转,将这背后之人的手段和目的都猜了个遍。

眼下自己只能争取时间,借云雀的事情唬住对方,再寻别的出路。

婉秋扬声道:“怎么,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还需要别人来告诉你吗,可怜那云雀,正等着你用那百件牡丹裙做聘来娶她呢,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做了你的替死鬼,真是可怜!”

那男子果然脸色大变,捏住婉秋的脖子,沉声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

牡丹裙的事情是他同云雀的私密之言,若非听的床角,外人又怎会得知?

婉秋透不过气,剧烈咳了两声,见?他乱了心?神方寸,还不忘逼迫他,唇舌之间挤出一句:“咳...自然是她入梦...咳咳...告诉我的!”

那男子还要再问,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他明白是计划来了,连忙松了手,直接扯开婉秋的裙带。

婉秋哪会如他所愿,刚才趁着他心?乱时从鬓间拔出的一支金簪直接朝她刺去,男子一躲,婉秋就跌落在榻。

脚步声近在咫尺,依稀能听到什么‘不要脸’,‘下?作胚子’,‘有失体统’的话,婉秋来不及再朝他刺去,一个心念,反手朝自己手臂上刺了一簪。

一股殷红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衫,门在此刻被轰然推开?,数十人突然挤了进来,将这个小小的轩阁挤了个满满当当。

为首的人穿着绣金凤牡丹的花盆底,稳稳当当站在她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到这为止,今天本来打算再写两章但是个人出了些事情,状态很差,刚喝完酒,键盘敲不动了,爱你们,晚上还有肥章补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