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关于怡嫔的处置便被?放了出来:怡嫔因以下犯上,目无尊卑,着禁足一?年,罚俸半年。
婉秋捣弄着手头上的花汁,闻言有?一?顿,道?:“是以以下犯上,目无尊卑为由,罚了怡嫔,再没有?其他的?”
丹桂替她洗淘着桃花瓣,道?:“是从乾清宫传过来的旨意,敬通万不会听错的。”
听此?,婉秋若有?所思的看?向永寿宫方向,不知此?刻的永寿宫,会是怎么样的一?番动静?
乾隆亲自?陪在嘉贵妃身边,替她一?口一?口喂下了汤药,道?:“此?事朕找太医院的人亲自?查过了,那去纹膏中的确剂量和几味药都用错了,虽然能解了一?时的纹痕,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等到了分?娩或是分?娩后,时间?一?过,反而会加倍百倍的长在别的地方,你也真是的,身上长了这个东西,去问太医就是了,何必要找到怡嫔,她自?己都是个半吊子,哪里就能为你配上好药膏?”
灰褐色的药汁还留在嘉贵妃嘴边,她高高立起交领,遮挡住这满身肉纹,潸然泪下道?:“这药膏是出自?怡嫔之手,是她嫉恨臣妾,想借此?让臣妾失宠啊。”
乾隆见她还听不进去,搁下药碗,咚的一?声道?:“怡嫔是你身边的人,她的性?子你再了解不过,这些?年一?向唯你命是从,又是那样胆小,她配错了几味药是她的失误,可是这事却是你硬逼着她做的,若不是你一?味逞强,又怎会如此?,你且好生休养吧,朕前朝还有?事,先走了。”
嘉贵妃见乾隆要走,也顾不得伤心难过,忙拉住他的衣角,忙道?:“万岁爷!”
乾隆又被?拽住了衣角,莫名烦躁,但回头看?到嘉贵妃虚弱不堪的身子,还有?她为了皇家诞育了四个阿哥,到底还是心软了。
他牵着嘉贵妃的手,温柔的握住,道?:“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好好养好身子,朕用以下犯上的罪名惩罚了怡嫔,就是为了掩藏住你的事情,嘉贵妃,你要明白朕的用心良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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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社日,千寻古栎笑声中,此?日春风属社公。割肉卜瓦馀风在,更喜畅饮治耳聋。
不仅民间?百姓在欢贺庆祝,就连宫里也是屠牲酾酒,焚香张乐,祭肉分?食,已经出了小月的嘉贵妃并没有?参加此?次祭祀,令妃四处张望了一?下,对婉秋道?:“真没来,难道?她打算往后都不露面了?”
婉秋小声道?:“听说嘉贵妃整个月子里都在哭,也不见人,揆常在因为不留心进了内殿,顶着大日头被?嘉贵妃罚跪在永寿宫三个时辰,人都昏了过去,恐怕那一?身纹痕,是治不好了。”
令妃从前和嘉贵妃关系着实算不了多?好,二?人常常因为争宠当?众对峙起来,但眼下见到嘉贵妃凄惨如此?,啧啧作声道?:“真是可怜,凭她如今这一?身皮肉,恐怕是再无伺候万岁爷的机会了。”
婉秋想起了八阿哥,多?提了一?嘴道?:“但她生了三个阿哥,即便是往后无宠,凭着这三个阿哥,也能争的一?席之地不是?”
令妃嗤笑一?声,道?:“你恐怕对嘉贵妃还不算了解,她那样的人,将容貌肌肤和宠爱看?的比什么都重?。孩子什么都是次要,若想让她往后安安分?分?守着那三个阿哥过活,于旁人来说的确是好事,但是对于嘉贵妃来说,那就是....”
启祥宫内
缺席了春社祭祀的嘉贵妃,此?刻出现在了怡嫔面前,她仍旧是一?身立起梅花暗纹交领的春袍,遮的严严实实,唯见一?张小脸簇在其中,苍白又冷漠。
怡嫔正坐在罗汉床上剪花样子,见着人来了只当?作没看?见,也没有?下来行礼,安安静静的低头忙活着。
嘉贵妃抄起旁边的一?盏茶水朝她劈头盖脸的泼了过去,索性?茶水已温,并没有?烫到,怡嫔顶着满脸的水渍抬起头,却是笑的比外头的三月春光还要明媚三分?。
“贵妃娘娘来了。”
嘉贵妃眯着眼,想将茶盏朝她头上砸去,却被?怡嫔一?抬头给夺了下来。
她将茶盏子完好无损的放了回去,咧开嘴一?笑,道?:“娘娘还是这样不知疾苦,这里不是娘娘的永寿宫,什么东西砸了都会有?人想方设法替娘娘补上,嫔妾如今又被?罚了半年俸,眼瞧着饭都吃不饱了,娘娘您就手下留情,放过它罢。”
嘉贵妃看?着她,连连冷笑,拂袖还是将那茶盏子砸了个细碎,她咬牙切齿道?:“本宫何止会让你吃不上饭,本宫还会叫你慢慢被?折磨至死,可即便是这样,也难解本宫一?星半点?的心头之恨!”
怡嫔颇为好笑的与她对视,突然,她的目光从嘉贵妃的脸滑了下去,盯着她那被?掩盖住的颈子,呵笑道?:“看?来这去纹膏效果十分?显著呀,就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拿它没了法子,娘娘,这每日沐浴时,看?着身上那一?道?道?密密麻麻,交错凹凸的纹痕,一?块好肉也没有?,不知娘娘心里作何感想?”
这样挑衅的话,嘉贵妃猛然回头,揪着怡嫔的衣服,瞪着她道?:“你...果然是你干的,本宫就知道?,即便万岁爷来跟本宫说,本宫也不相信,如今果然是你干的,你跟本宫去万岁爷那里,快去和他说,都是你干的!”
嘉贵妃拖着她就想往外走,怡嫔狠狠推开了她,理了理衣襟,道?:“我忍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么一?天,这可是嫔妾悉心准备了半年的好东西,娘娘,好用吗?”
嘉贵妃心里骤然一?紧,情绪激动起来,她冲上前:“你说什么?你准备了半年?那去纹膏你竟然准备了半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本宫会长肉纹,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你干的,你说,你快说!”
怡嫔笑的得意:“是啊,都是我干的,你当?这么多?年我为什么会给你不间?断的送脂膏?你以为那里头都有?些?什么?”
嘉贵妃不敢相信的摇头:“不可能!你每回送过来的东西,本宫都会找太医院检查过的,都是没有?问题的,怎么可能,你...”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抓住怡嫔的胳膊使劲摇着,道?:“那去纹膏既然是你制的,那你肯定有?让本宫消除这一?身肉纹的办法,是不是?是不是?!”
“没有?。”怡嫔用力甩开她的手,“就算是有?,我也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
嘉贵妃睚眦欲裂。
“为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好!”
怡嫔一?步一?步逼近她,面目逐渐扭曲,眉宇之间?皆是煞气:“我也很想问一?问你,金氏,我自?从你得封进宫那一?日开始,就一?直在你身边伺候,不管是你让我去替你分?了纯贵妃的宠爱,还是一?直以来你的冷眼无视,我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乖乖听话照做,可是我想了快十年也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的孩子下手!”
嘉贵妃被?她这个模样吓到了,逼退到角落时,她喃喃道?:“什么...什么孩子?”
怡嫔笑了。
“是啊,你是多?风光多?得宠的贵妃娘娘,又诞育了四个阿哥,劳苦功高,又怎么会记得一?个从未出生来到这世上的孩子?可是就是你视如草芥,高高睥睨的一?个小生命,他却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个至亲血脉!你可知道?,那是一?个已经六个月,成?了型的小阿哥,他有?手有?脚,眼睛嘴巴都有?了,只差再过几个月,他就能从我的肚子里出来,来到这个世上,唤我一?声额娘,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残忍的葬送在你的手里。”
这个时候,嘉贵妃终于想起来,怡嫔刚得宠的时候,也有?过身孕,只不过六个月的时候小产了。
但是这件事,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双眼迷惘的看?着怡嫔,不住的摇头:“不是我,我没有?...”
“不是你?”怡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是你还能有?谁,那个时候,我就是担心有?人对我的孩子下手,千万的小心谨慎,原本私心想着,你是我的主子,又是一?手提携了我,即便是平日里不如何待见,但到底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是断断不会害我的,所以我才戴上了由你赏赐的那玉珠串,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的心肠竟然狠毒如斯,当?日我经过玉翠亭时,就有?了几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吸血蝙蝠,横冲直撞往这玉珠串上扑来,由此?我受惊跌下了辇子,孩子没了,那玉珠串也没了。”
说到此?处,怡嫔又冷笑道?:“可就算是如此?,你这些?年来竟然丝毫没有?悔意,仍旧是对我驱使打骂,逼着我给你做面脂,却数次出尔反尔,许下的银钱没有?兑现,我只能拿了我的月例银子去补上这些?花草药石的亏空,难道?你每每看?到我,不会想起那个死在你手里,还未谋面的孩子吗?难道?你午夜梦回之际,没有?冤魂向你索命吗?难道?你看?到自?己诞下一?个又一?个孩子,不会对我痛心愧疚吗?”
一?个又一?个逼问,嘉贵妃退到了死角,背紧贴着墙,她无路可退,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眼前如此?陌生的怡嫔,脸色雪白如纸。
作者有话要说:呼啦呼啦,洗澡睡觉觉,明天又是忙碌的周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