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问君何时轻别离

继后明显脸色一僵,怔道?:“什么??”

等到永琪来了,他先是拱手给?乾隆和继后行礼,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儿臣请皇阿玛,皇额娘安。”

而后又?给?一旁的愉妃令妃行礼道?:“儿臣请愉母妃,令娘娘安。”

永琪才满十岁,但长得很快,随了愉妃的身量高?挑,浑身也没?有?一般小儿的稚嫩,一板一眼的老?成,就连长他六岁的三阿哥也没?有?他这样?的气度。

这也是乾隆喜欢他的原因:小小年?纪却很是稳重,踏实。

乾隆见了他,微微颔首,他对于阿哥,尤其是长成的阿哥一直是一个严父的模样?,不苟言笑,但对于女儿,却是不管多大都能将她当成掌上琉璃一样?宠爱。

他将那团被揉着不成样?子的纸团拿给?他,道?:“你?且仔细看看。”

永琪接过来,展开铺平一一阅过,而后面色凝重问道?:“不知是谁,敢如此胆大包天,在宫中妄议朝事,诌毁皇阿玛的清誉,还将儿臣也骂了进?去。”

乾隆坐了下来,沉着脸色,往后一靠:“这个要问你?令娘娘,是她发现了这个东西。”

此时在边上的继后却越听越不对劲,有?些激动的抢过永琪手中的纸张:“本宫瞧瞧到底是什么?。”

她展着纸越看越心惊,原先的‘五不解,十大过’伪稿内容不变,只是字迹已经全然换了,从赵体换成了簪花小字,而那伪稿又?添了一些挑拨乾隆和五阿哥父子情分的话,所以乾隆才会叫了永琪过来。

这根本就不是之前她给?到孟萧的那几张纸,是被人换过了,再看立在边上那似笑非笑的令妃,继后立刻明白了是被她摆了一道?。

继后将这纸团狠狠一捏,恨不得将眼前的令妃生?吞活剥了。

这个有?些失礼的举动让乾隆诧异的又?看了她一眼,而令妃弯唇一笑,缓缓道?来:“说来也真是有?意?思,臣妾今日照常翻查六宫账册时,这几张纸就夹杂在其中,臣妾一瞧,里头尽都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哪里敢疏忽,就连忙将愉妃姐姐叫来一同商议此事,再禀报给?万岁爷,能近臣妾身动了账册的,必是臣妾的身边人,臣妾一查,原来是臣妾从家中带来的陪嫁云雀干的好事,只是这云雀大字不识一个,哪里又?能舞文弄墨,在这上面下功夫,料想此事必不简单,臣妾就先将她关了起来。”

她拍了拍手,白芷就将五花八绑的云雀扔了进?来,令妃拿掉塞在她嘴里的布团,眉一扬,喝道?:“说,是谁让你?把这忤悖之言的东西放在本宫的账册之中?”

云雀从被突然冲进?来的人捆起来,到现在被扔在了殿中,脸上的惊色犹存,她知道?此事是东窗事发了,更是知道?她再无可能和她的孟郎出宫去做夫妻了,索性梗着脖子什么?也不说,宁死也不愿意?吐露出孟萧的名?字。

“此事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娘娘要打要杀都使得,与旁人无关!”

“好一个一人所为。”令妃看着眼前这个自小陪她长大,情分非比寻常的云雀,气极反笑,“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本宫还不清楚?这上头写的字你?认识一个?现如今还在为着你?那个情郎顶罪,云雀呀云雀,你?我?一同长大,往前本宫这么?就没?发现你?是个如此情深义重的人呢?”

那一声情郎入耳,云雀猛然抬头,看着痛心疾首的令妃,不由往后缩了缩,原来,原来娘娘什么?都知道?了,她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乾隆也动了动身子:“情郎?什么?情郎?”

令妃掀袍跪在乾隆跟前,先是磕了两个头,将乾隆吓的不轻,想去扶她,却被令妃自己挡住了。

“臣妾御下不严,竟让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出了此等丑事,云雀她同一个侍卫有?了私情,这一切定然都是那个侍卫让她做的!”

眼见孟萧要被咬了出来,云雀连忙爬到乾隆面前,抓着乾隆的龙袍一角,连忙否认道?:“不是的,此事都是奴婢一人所为,根本没?有?什么?侍卫,还请,还请万岁爷给?奴婢一人定罪即可!”

乾隆最不喜被人拉着衣裳,便往后扯了扯,却发现云雀攥的极紧,他本就被那伪稿搞的心烦气躁,如今又?被一个宫女拉住衣袍不放,顿时来了火气,往她身上踹了一脚,抖了抖衣摆。

“凭你?也敢写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话?”

这一脚好巧不巧,正好踹到了云雀的肚子上,她被丢开又?撞到了地上,小腹一阵钻心的绞痛,脸色发白,偏又?被乾隆吓的不敢说话,只能瑟瑟缩着身子。

一旁的愉妃突然喊道?:“快!这宫女儿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

此时众人才发现,云雀所在的地上已经有?了一滩暗红的血,而她的裙底还在不断地溢出来血色。

令妃曾经小产时也是如此,所以唯她最是激动,她连忙往外?喊着太医,一边捏住云雀的手低低问道?:“你?有?多久没?来月信了?”

云雀只觉得头昏脑涨,小腹和□□更是止不住的抽痛,耳边尽是嗡嗡声,哪里还能听得到令妃的问?

请来的太医巧是贡绍琪,他给?云雀一诊脉,道?:“这位姑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只是现下有?滑胎之状,形式很不好,还需挪个地方容臣好好诊治才是。”

继后拿绢子压了压鼻尖,嫌恶道?:“万岁爷,令妃身边的宫女做出如此秽乱宫闱之事,就不用?劳烦太医医治了,直接一顿乱棍打死,也好以正纪风。”

她如今巴不得云雀快些死掉才好,若是待会又?将孟萧供了出来,她可就不好收拾了。

乾隆揉着额角,颇为疲倦的挥了挥手道?:“先把她挪下去,回头按着宫规处置,此事就到此为止了。”

令妃想再说什么?,却愉妃悄悄拉住了,继后闻话,心下一松,还不忘问令妃的罪,沉声道?:“令妃,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又?是私通又?是珠胎暗结,你?既早知,何不早早报上来,莫不是要包庇这等下作之人?你?这个样?子,本宫怎么?放心将宫事交给?你??”

“好了,朕说了,到此为止。”乾隆语气不耐烦起来,他又?缓了语气,对继后道?:“要你?好好养胎,还不忘操心这么?许多事,此事令妃有?错,便罚俸半年?,但这宫女的事情蹊跷,朕不欲后宫再重蹈前朝株连之祸,今日这事,谁都不许往外?提一个字。”

云雀再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榻边坐着一个身影欣长的男子,一个恍惚,她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孟郎...”

那身影一滞,转头却是贡绍琪,他收了随身的医箱,起身微微拱手道?:“这位姑娘,在下已经尽力?了,至于这孩子到底能不能保住,且看天命。”

原来继后虽然不让贡绍琪医治云雀,但贡绍琪是个医者父母心的人,哪里忍心眼睁睁看着一条小生?命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逝去,便悄悄的给?云雀暂时稳固住了胎气。

但太医院的药石皆有?记账在册,他不能擅自取拿,没?有?药石就代表不能配药抓药,即便他暂时稳住了此胎,但也实在危险。

云雀仔细看清了贡绍琪的脸,失望的偏头过去,手搭在小腹处,两行眼泪就这么?顺着脸流了下来。

天命?

她和这个孩子,没?有?天命了。

贡绍琪默不作声的出去,云雀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她月信一向不准,时有?两三个月不来也不是没?有?,她近来每每闻到腥味肉味总有?作呕的感觉,只以为是吃坏了东西,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居然有?了身孕。

令妃对云雀到底还是宽宥的,许是想让她自己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跟她说出那侍卫是谁,所以没?有?将她立即打入慎刑司,而是容许她休养三日后再做处置。

夜里,就在云雀辗转懊悔之时,一个黑影轻松的跃过重重宫墙,从窗户里翻了进?来,来到云雀所躺的榻前。

云雀转头,孟萧的脸赫然入了眼帘,她欣喜若狂的去拉孟萧的手,道?:“孟郎!”

而孟萧不过冷冷淡淡的避开,与从前待她时的样?子大不相同,直接用?双手掐住了云雀细弱的脖颈。

“咳咳!....孟....孟!”

云雀瞪大了眼睛,看着浑身充斥着杀机的孟萧,她怎么?不能相信,那个起初向她频频献殷勤,逗她开心的孟萧,那个痴缠着要了她身子的孟萧,那个说要用?百件牡丹裙做聘的孟萧,那个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孟萧,竟然会对她下此等毒手!

“为什..”云雀一张脸憋着涨红,她拼命蹬着被子,双手挥舞着,想在孟萧手下求的一线生?机,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她为了他,背叛了伺-候了二十年?的主子,害死了主子尚在腹中的孩子,让主子在百泉行宫落水伤寒了身子,此次又?因为塞了那几张纸,落得如此下场!

即便是当着万岁爷的面,令妃的重重逼问下,她也不曾供出孟萧的身份,现如今,却换来了孟萧的索命。

她恨,她恨呐!

孟萧手上力?劲加大,只听咯噔一声,云雀的脖子就被他捏断,云雀停止了挣扎,一个上一刻还活生?生?的一个人,下一瞬间就成为了一具死尸。

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里,都是迷惑和怨恨,直到她死,她也还没?来得及告诉孟萧,她怀了他的孩子。

等到第二天清晨,大雁旋空,秋雨停住的时候,白芷推开房门时,只看见房梁之上悬挂着一具女尸。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噶记住咱们贡洁癖听到的那一句:孟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