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由晚夏入深秋似乎也不过是这一场大雨之间的时间,雨淅淅沥沥一连下了几?日,总不见歇。
承乾宫的正殿上,令妃与愉妃同座,在二?人之间摊着?几?张白宣,上头是由赵体书写的奏稿。
愉妃越往下看越是心惊,惊有两?点,一是上头写的奏稿乃是如今闹着?沸沸扬扬的‘伪孙嘉淦奏稿’案一事。
孙嘉淦乃是历任了左都御史?,吏部刑部尚书及直隶总督,湖广总督等中央地方要职的能臣之一,他著称于朝堂之上的却?不是这些官职,而是他因?为常常上奏向乾隆指出缺错,敢于对乾隆直言极谏,将别人敢说不敢说的都说出来,且不畏强权,所以他在朝堂民间的声望都很高,御史?言官也都是以他为榜样?。
而在去?年开始,民间渐渐开始流传了一份假托是孙嘉淦所写的奏稿,稿中写着?‘五不解,十大过’,内容直接指向了乾隆,并且还将朝中的大臣几?乎都进?行了揭露批判,这在民间和前朝中无疑是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民间争相传抄伪稿,朝中立即下令去?辗转根究此事。
这一举动无疑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多少官员文?人被?革职拿问,重刑处罚,一时间举国?上下无人不是战战兢兢,生怕此事牵扯上自?。
这火愈烧愈旺,就连深居后宫之中的愉妃也多有耳闻,湖广江西四川等地捕获了近千名诬捏传抄的伪稿党羽,山东巡抚准泰不过是稍有延误,就被?一同视为党羽查办。
眼前的这份奏稿,就是其中的‘五不解,十大过’。
第二?让她更加心惊肉跳的是,这份大逆不道的伪稿字迹,极像是出自她的儿子,大清的五阿哥永琪之手。
愉妃的声音中都是根本止不住的哆嗦,她指着?这几?份奏稿,颤着?声问:“这些...这些个东西是哪儿得来的?”
令妃有心打趣她一下,意味深长的道:“姐姐看着?,像是谁的字?”
闻言,愉妃吓的一下子跌落在座下,眼中难掩惊惧,她拼命摇着?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永琪这孩子一向乖巧听话,最是讨他皇阿玛的喜爱,他不可能会写出这么...这么...”
说到最后,愉妃的嗓子眼里都是干涩暗哑,她的脸色直发?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令妃眼见她被?吓得不轻,赶忙把愉妃重新扶回了座上,道:“愉妃姐姐,你别着?急呀,我能将它拿给你看,就说明?其中另有蹊跷!”
听说另有蹊跷,愉妃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喝了一口茶水压了压,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令妃将这几?份纸墨推到她跟前,指着?上头的字道:“娘娘再?仔仔细细看一看,同五阿哥的字迹到底有几?分肖像?”
愉妃顺着?她手指着?,拿起来对着?光又一字一字的仔细比看,忽有颦眉,忽又展眉,她犹豫不定道:“永琪习的是他皇阿玛最为得意喜欢的赵体,本宫也经常看他临的字帖和写的大字,这些字...与他是有□□分相似的,但本宫再?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令妃妹妹,这些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
“有人有心塞给我的呗!”令妃咯咯笑了两?声,道:“背后之人如意算盘打得好,将这些东西夹在了我每日要看的账册之中,今日今时我同愉妃姐姐一齐掌管后宫,她以为我会将这东西直接交给万岁爷,以求将姐姐赶下台,一人独大,但是——”
令妃又从?怀中取出一叠纸来,交到了愉妃手中,由着?愉妃赶紧翻看着?,她继续道:“我私自叫人去?阿哥所那里取了一些平日里五阿哥临的字,又问过宫里精通赵体的书画师傅,得知五阿哥因?为是惯以左手习字,他年纪还小,所以笔劲儿不足,但这几?张字写的力劲绵厚,重侧笔锋,不通书法的人乍一看是很像的,但万岁爷对赵体造诣极深,待他拿到这几?张字,若是仔细一看,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如今这‘伪孙嘉淦奏稿’案一事闹的路人皆知,是万岁爷心中一根利刺,妹妹这样?直冲冲的撞上去?,必定会惹得万岁爷雷霆震怒,而此事不论是不是五阿哥做的,与娘娘到底又有没有关系,既然牵扯上了,就等于是给万岁爷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此人打着?一石二?鸟,两?败俱伤的好主意,可见其心之歹毒。”
愉妃飞快的翻阅着?令妃递给她的另一叠纸墨,又听她这一番剖析见底的言辞,喃喃道:“是了,永琪一贯是用左手写字的,这字虽然同她很是相似,但到底多了几?分笔力,末锋太过失了神韵,同永琪的字有形像,但无神像。”
知道那字不是出自自?儿子的手,愉妃终于松了口气,又想到有人设计将她和永琪还有令妃一并都算计进?去?了,又是咬牙切齿道:“妹妹可查到什么眉目了,此事到底是谁干的?”
令妃凝视了她一眼,忍不住发?笑道:“愉妃姐姐莫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皇后平日里待姐姐太好,让姐姐不忍去?怀疑?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猜到此事十有八九是她干的,这样?大的手笔,敢将阿哥和两?个妃位一同算计进?去?....”
眼看愉妃从?愕然到不可置信的神色,令妃问道:“怎么?姐姐不信?”
愉妃是从?潜邸就跟继后相处的,在她的印象中,继后一直是个温和寡言的模样?,做事持重,她又受到了继后不少恩惠,心里是偏向继后的,怎么想也觉得继后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那皇后为何要害我们?”
愉妃的质疑和不相信是令妃意料之中的,毕竟继后的形象做的极好,反观她自?,一直和继后不对付,满宫里都觉得她恃宠生骄太过,所以愉妃的怀疑也是情理之事。
“为什么?”令妃笑了:“因?为我们夺了她的权,我还换了她的人呀。”
“可是...”
眼见愉妃还想说什么,令妃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愉妃姐姐若是不信,不如就陪妹妹来做一场戏,如何?”
过了正午,外头依旧是阴雨绵绵,令妃特特将乾隆和继后都请了过来,说有大事要禀报。
继后的身孕已经微微显怀,正是头三月最紧要的时间里,但她却?丝毫不顾及,一听说令妃有事禀报,就猜到自?的计谋已成,赶忙叫人备下辇子,顶着?雨天过去?。
正巧凤驾和圣驾同一时间内停在了承乾宫的正门口,乾隆迎面看见,亲自上前扶了一把继后,将她揽进?自?的明?黄帷伞中。
“怎么怀着?身子还冒雨过来,叫个宫女来听了回去?向你禀报便是了。”
继后笑道:“这宫里的事,臣妾还是要亲自听过才放心,令妃到底年纪轻,若是有什么做差了的地方,臣妾也好指点一二?。”
乾隆微微皱了皱眉,旋即散开道:“那也得注意着?身子,这些宫事且放一放也并无不可。”
二?人进?去?,打鞭声响彻整个承乾宫,令妃和愉妃前来迎驾,齐齐福身道:“臣妾给万岁爷,皇后娘娘请安。”
继后见愉妃也在此处,更加明?了了心中所想,嘴角携带的一抹笑意更深,同乾隆落在上座。
乾隆应是前朝还有事情要忙,并没有多少时间周旋说话,过来直接开门见山道:“令妃,你是有什么大事,将朕和还怀着?身孕的皇后都叫了过来,快说罢。”
令妃将怀中几?张纸墨呈给了乾隆,道:“万岁爷,臣妾无意间看见了这个,还望万岁爷定夺。”
乾隆狐疑的接过来看,一张又一张翻阅着?,脸色从?最初的疑惑变成了铁青。
继后见状心中很是满意,故作不知的问道:“万岁爷,这是怎么了?那纸上写了什么?”
乾隆看完以后,手里一捏,将几?张纸墨捏成了一团,咬牙切齿道:“简直是大逆不道!此等逆恶之词,竟然还传到了宫闱之中,愉妃,把五阿哥给朕叫过来!”
“万岁爷,是不是五阿哥做了什么忤逆之事?您先别急着?动气,五阿哥毕竟还小,您要多担待担待呀!令妃,你这是拿了什么东西给万岁爷,莫不是弄错了?”
继后急忙去?劝慰,若是此事真成,这一番话本是宽权良言,但得知此事内情中人,却?是一片心凉。
愉妃身躯微有一颤,见往日温良亲厚的继后,如今却?话里话外像是给永琪的确是定了罪。
乾隆却?奇怪的扫过她道:“你在说什么?同永琪和令妃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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