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景仁宫是卿嫔执掌主位的地方,它又挨着乾清宫近,装饰堂皇,是为一块极好的风水宝地。
但如今今非昔比,婉秋一朝失宠降位,回到了常在位分,那么这景仁宫就等于是无主之宫了。
纯贵妃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愉妃听,愉妃几不可微的挑了挑眉,而后含笑温良道:“姐姐位分在嫔妾之上?,此事又是交由姐姐处理的,嫔妾怎敢置喙。”
二人虽然一同受命暂掌后宫,但一个是贵妃一个是妃位,纯贵妃自恃如今宫里独她最大,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起来,愉妃又素来是个恭娴温德的活靶子,她便渐渐凌驾在愉妃之上?,许多事情?都由着她拿主意,并不过愉妃这边。
此次安排宫室的事情?也是她一人揽下来的,等真的开始上?手准备时却又发现了这么一个棘手的问题。
纯贵妃自觉婉秋已经失了宠爱,自己眼下得了本事,怎么安排都不为过,便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去景仁宫将婉秋从正殿里赶到偏殿。
愉妃冷眼瞧着,一言不发,等回了宫她身边的宫女霏雪很不平的说了一句:“娘娘怎么什么都让着纯贵妃,明明万岁爷是让娘娘同她一齐掌宫,她倒好,一手揽下,半点事也不让咱们碰!”
花梨木镂空疏格大案上?是五阿哥新写的一副字,上?头写着‘柔质受谏’四个大字,五阿哥学的是乾隆最为得意的赵体书法,这四个字写的宽绰圆秀,间架方正,温润精致,已有了七八分其中真韵。
愉妃抚着大字,轻笑一声,道:“柔质受谏曰为慧,纯贵妃不通慧达,一朝得势,蛰伏多年的委屈小心就膨胀起来,又何?须本宫动手做什么,她自己就要自食恶果了。”
其实不必纯贵妃动手去赶人,听说了此事的婉秋就早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打算往偏殿里搬。
婉秋正拣着妆奁里的簪钗,一个小小的身影就直扑到她怀里,裛英一抬头,露出两个小梨涡,吐字清晰的喊了一声:“额娘!”
婉秋大喜过望,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将?她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蛋,问道:“裛英,你怎么来了?”
裛英指了指银丝帘,令妃用紫金镶宝石的护甲挑开帘子,一张艳若桃李的脸便露了出来,她道:“本宫带她来的。”
婉秋忙放下裛英,福了福身道:“令妃娘娘。”
眼见她待裛英也不如以前那样见了就抱着不肯放,令妃笑了起来,兀自找了个地儿坐:“不错,变了不少?。”
她环顾四周,眼见大箱小箱的摆了满地,蹙眉道:“还真打算要?搬?”
婉秋被她说的一愣,讷讷道:“不是纯贵妃的意思,说要安排陆嫔进来,叫嫔妾搬走吗?”
“让你搬你就搬,她哪一日叫你一根白绫抹了脖子,你还真的去做?”令妃似乎很不喜欢纯贵妃,眉头蹙的更狠了,“你不会想想办法吗?这几个月还没想明白?”
婉秋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对于令妃这样直来直往,又恰到好处的性格,她还是很喜欢的,毕竟这个宫里,你至死也永远看不透许多人的心思。
就像继后,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婉秋上?一世作为一个若有若无的低位嫔妃,她活了一辈子也没发现上?一世亲和有加的继后,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纯贵妃如今掌管后宫大权,嫔妾不过一个小小常在,即便是有心,也无力呀,难道还要?像之前一样死鸭子嘴硬吗,娘娘先前才告诉嫔妾,要?懂得审时度势,能屈能伸。”
一段时间不见,裛英异常乖巧,不闹也不顽皮,乖乖坐在那里像个小大人一样,如鹿般的大眼睛滴溜直转,似乎听懂了自己额娘和令娘娘的对话。
令妃吃够了上?次来的亏,此次过来时自带了茶水吃食,白芷端上?来两盏上好的花茶,和两碟做工精致的小点心,这茶名为珠兰大方,是以烘青绿茶配着珠兰米兰窨制而成?,汤色黄绿清明,茶香幽雅,煮后其茶花叶整朵成串,就如同一串串珍珠一般。
白芷又从随身携带的食盒中拿出一杯鲜乳给裛英吃着,令妃端盏吹着上?头的珍珠串,道:“你以为这景仁宫是谁想搬来就能来的吗?纯贵妃也真是够蠢的,她也不想想为什么陛下登基十几年,这最好的景仁宫却是一直空着,直到特例安排了你入住,眼下你暂时失了宠降了位是不假,但是万岁爷没有让你搬离景仁宫,而是罚你在这里静思己过,那就证明你在万岁爷心中是有一定分量的,她倒好,巴巴的想把庆嫔往你这里放,真以为得了权就不得了了吗,她这样自作主张,万岁爷头一个就饶不了她。”
婉秋听她这么一说,想起了那一日乾隆与她说的话,乾隆说待到她冷静下来以后,位分荣宠这些都会还给她,那么这景仁宫自然也还是她的,这也是乾隆为什么没有让她迁居的原因。
纯贵妃这么一插手,可不就是虎口里拔牙吗?
令妃放下茶盏,嫣然一笑道:“不过本宫也要?谢一谢纯贵妃了,她这么一闹,轻则会被训斥,掌宫之权以愉妃为主,重则嘛...”
接下来的话令妃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笑意更深:“本宫今儿个来,只有两件事,这第一...”
令妃看了一圈地上的箱子道:“你先别急着搬宫了,第二,是想告诉你,如果想明白了,这段时间自己好好收拾收拾,憋屈了这么几个月,就算是个石头,也该开开窍了。”
婉秋刚开始不明白令妃那一日的欲言又止,等到几日后,纯贵妃失权,愉妃令妃共掌后宫的消息传了过来,她才明白,重则的后面是一句:纯贵妃既然不想好好掌宫,那不如换本宫来。
毕竟纯贵妃若是下台以后,按着位分排,越过愉妃,就是令妃自己了。
纯贵妃都失去了掌宫之权,她之前安排的迁宫一事自然就落到了令妃愉妃两个人手里,令妃虽然素日里行事张扬了一些,常常惹得六宫嫔妃恨的牙痒痒,偏偏又敢怒不敢言,但于大事上?面,她的分寸尺度拿捏的比纯贵妃好多了。
她虽然从来没有过管事的经验,但她却能多听多学多受教,在愉妃面前收起了自己的爪牙,很是虚心的请教她,愉妃一贯的温和性子,也是有问必有答。
从前愉妃巡幸时,受命代掌后宫,因她在后宫里根深蒂固的贤良温柔形象,有些拿大得势的老宫人欺她不得什么圣宠,总是不受管教,屡有犯事,又仗着主子无法按着规矩来,也是头件让愉妃头疼的事情?。
但有了令妃就大不一样了,她是后宫里第一得宠之人,平日里是皇后跟嘉纯二贵妃都不如何?放在眼里的,更何况那些奴才?一旦有忤逆她意思的,打罚是必然的,不仅如此,她还下令,一犯者一责,二犯者二责,三犯者三责,事不过三,如有屡犯者,即刻打入慎刑司。
听说舒妃身边有个颇为得脸的奴才,因为被令妃抓到了多次在宫廷之中聚众赌博,第一次被打了十?廷杖,第二次被打了二十?廷杖,第三次就是三十?廷杖,等到了第四次,令妃直接把人往慎刑司里一扔,那奴才就再没了音讯。
舒妃为此哭到了乾隆那里去,却被乾隆一句轻飘飘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舒妃身边有如此之徒,也应自作反省,严加御下才是’给打了回去,又惹了舒妃一堆眼泪水。
二人一个柔如水,老成?稳重,一个烈如火,果断强硬,白脸红脸对唱的极好,一时间宫里倒是极为和睦,比继后在时可少了许多事情?。
而庆嫔住处一事,愉令二人规规矩矩的报给了乾隆,乾隆沉默了一会儿,下令将景阳宫重作修葺,等修缮好了以后,庆嫔再从承乾宫搬过去。
从此事中,令妃也探出了乾隆的心意,忙不迭的让人给婉秋传话,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是什么呢?东风是乾隆的万寿宴。
今年是乾隆四十?岁整的寿宴,古人常说:十?五有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这一年,便是乾隆的不惑之年。
他登基十六载,作为一个皇帝来说,乾隆清除了张鄂两党,扶了自己的心腹傅恒上?位,为政上宽以济猛,严以济宽,重吏治,重民生恤商,巡幸数次,减免赋税千万两白银,又平定了大小金川之乱。
这一年里,他一下江南,是乾隆盛世开启的时候。
此时又正逢他的不惑大寿,可想而知这个万寿节办的是多么盛大风光。
内务府是从半年前就开始着手准备,愉妃和令妃更是这段时间忙的不可开交,直到这一日一切尘埃落定,众王公大臣和嫔妃阿哥公主一同齐聚在太和殿内,无一不华服整妆,神采奕奕。
鱼贯而入的宫女奉膳于宴上,一排排歌姬舞姬上前献舞,各类祝福吉祥话和寿礼往上?座的乾隆处送去,乾隆甚是尽兴开怀。
等到了令妃献寿礼时,乾隆还不忘夸赞一句:“你同愉妃将?此宴办的极好,该赏!”
令妃一身正统的妃位吉服,头戴华冠翎帽,掩唇娇笑道:“万岁爷不如看过臣妾的寿礼,再赏也不迟呀!”
作者有话要说:滚去码四大了~今天估计要日万,肾好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