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永寿宫内,揆常在伺候着乾隆用晚膳食,布了一道清蒸鲈鱼后,揆常在三分试探七分委屈的道:“嫔妾今儿个往内务府去时,遇上了白常在,万岁爷如今宠着嫔妾,个个见到嫔妾就跟乌鸡眼一样,紧盯着嫔妾不?放呢!”
乾隆正想着隔日西巡五台山的事情,对揆常在的话不?过是点头就过,并无?用心去听。
揆常在观他神情不?曾有变,以为乾隆听进去了,又拿绢子?压了压眼角道:“嫔妾好心不?过是拿了对金钗给慎贵人添妆,却被白常在指着鼻子?骂不?要脸,您说...”
乾隆一听到慎贵人三个字,猛然回过神看向揆常在,揆常在正唱戏唱的精彩,回头一见乾隆紧盯着自己看,吓的将下面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她咽了咽口水,寒毛直立:“万岁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乾隆眯眼:“你刚刚说慎贵人什么?”
揆常在不?知?道方才还和颜悦色的乾隆为何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弱了下去:“嫔妾...嫔妾说拿了对金钗给慎贵人添妆...啊!”
乾隆一扬手?,生?生?赏了人一个耳光:“你不?过是个常在,有什么资格给慎贵人添妆?她需要你来多事添妆?”
揆常在捂着脸颊,被打懵了,听了这?话更是眼圈发红,支支吾吾道:“嫔妾...是...是好心...”
乾隆伸手?嵌住了她的下颚,雪白娇嫩的肌肤上很快出现了红痕:“好心?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给慎贵人脸色看。”
揆常在吃痛不?已,紧咬牙关,睁大了眼,她不?明白,慎贵人不?过是个冒犯万岁爷失宠的贵人,自己才是如今的宠妃,为何万岁爷说变脸就变脸。
乾隆脸上都是不?耐烦,直接将人丢开,冷冷吐出一字:“滚!”
揆常在是连滚带爬的出了殿门?,一出来才发现这?里不?是乾清宫,是永寿宫,万岁爷让她滚,她连个去的地儿都没有。
赶走了揆常在,乾隆紧闭上双眼,内间伺候的人都很识时务的退了下去,独留李玉一人在旁伺候。
过了许久,乾隆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哀叹一声:“春风秋月兮尽于此已,夏日冬夜兮知?复何时?”
李玉心念一动,这?句诗出自十三年三月,孝贤纯皇后东巡崩逝后,陛下为其所作的《述悲赋》,此次西巡五台山是打孝贤纯皇后去世以后,陛下再度巡视,恐怕这?揆常在是因为欺压慎贵人一事,叫陛下想起?东巡中?逝世的先皇后了。
没出宫门?落锁,东巡名?单上的揆常在就换成了白常在,白常在得了消息又惊喜又诧异,趁着夜还未深,往景仁宫去了一趟。
婉秋抱着裛英踱步拍哄,裛英极爱笑,软软白白的小?脸蛋上常有一对小?梨涡,眼又亮又大,吃奶的时候笑,抱她的时候笑,就连自个翻了个身都能笑个不?停,婉秋每每看到她,心就软的一塌糊涂,像洇晕成一团的蜜水化开,甜滋滋的又搂又抱,不?知?道该怎么爱才好。
只是小?儿惹人爱怜不?假,能闹腾也是真,眼瞧着都是掌灯时分,半点睡意?的样子?也没有,婉秋便抱着她将整个景仁殿转了个遍,哪知?这?怀里的小?家伙非但?没有闭眼睡觉,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伸手?去抓她颈上的粉珍珠串子?。
婉秋无?奈,只得任她抓拽,裛英正闹着欢,白婵儿的声音就远远传来。
“婉秋姐姐,婉秋姐姐!”
白婵儿气喘吁吁的跑到她跟前,抚平起?伏不?定的胸口,道:“刚才御前的人来我宫里传话,说万岁爷临时指了我去陪西巡,将揆常在换了下来,是姐姐的原因吗?”
因着上一回白婵儿也是临时被添了名?字,又是有婉秋在其中?美言,白婵儿下意?识的就将这?一回的事情也算在了婉秋头上。
婉秋一愣:“我不?曾和万岁爷说过。”
白婵儿明显不?相信:“不?是姐姐,那还有谁?”
裛英手?里攥得一紧,差点将婉秋颈上的珠串子?给拽了下来,婉秋见她那只小?粉拳头里攥着珠串,索性?将裛英交给了竹影,解下珠串给她玩。
她这?才拉着白婵儿往旁边的藤塌上坐下:“你也知?道,万岁爷近日一直召幸着揆常在,鲜少往其他宫里来往,就连来过几次也都是看裛英的,只是他将揆常在的名?额换成了你,你最近有没有碰到过揆常在?”
经婉秋这?么一提醒,白婵儿才恍然了:“碰到过,就今儿个还在内务府碰到了,她正欺负着慎贵人身边的宫女呢,我一时看不?惯就骂了她几句。”
婉秋手?里端着热腾腾的茶,一迟疑:“你骂了她什么?”
白婵儿十分得意?于今日之举,见婉秋问,便将今日内务府的事□□无?巨细的都说了出来。
揆常在如何如何在内务府显摆了呀,慎贵人身边的宫女取领布料时撞见了她又是如何如何被一对金钗羞辱了呀,她又是如何如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骂揆常在不?要脸了呀。
说完她还不?忘向婉秋形容揆常在:“姐姐是没看见,揆常在那个时候的脸色就跟上了白浆的青铁,有白有青,只差没气的掐人中?喊太医了!”
白雾茶香氤氲缭绕,熏得人面覆上了一层水雾,婉秋扬手?打断了她的兴致勃勃,反问道:“你说揆常在拿金钗给慎贵人添妆,借机羞辱慎贵人的宫女和她?”
白婵儿被打断了好兴致,仍是眉飞色舞道:“可不?是嘛,你说她才得宠多久,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折辱一个小?宫女,还借此欺负慎贵人,走的时候她还跟我炫耀要伺候万岁爷晚膳,说比不?得我清闲,你看她还只是个常在呢,若是往后叫她当上嫔位妃位,那还了得!”
婉秋端着茶也没饮一口,若有所思的放下了:“她还说今晚要伺候万岁爷晚膳?”
白婵儿被她突然这?么一问,怔了怔道:“她是这?么说的,姐姐怎么问这?个?”
婉秋看着她,眼里含笑,白婵儿和她四目对视片刻,才反应过来:“姐姐的意?思是,她晚膳的时候将今日的事情说给万岁爷听了,万岁爷这?才把她葱西巡名?单里撤了出来?”
婉秋笑着点头:“你还不?算太笨。”
白婵儿面露喜色,一下子?从座上起?来,忐忑不?安道:“哈哈,揆常在想告我的状,结果连万岁爷也看不?下去了,作主将她挪出了西巡名?单,换了我上去,我就说揆常在那副得意?模样,必然得意?不?了太久。”
继而白婵儿又娇羞垂首,眨巴眨巴眼道:“姐姐,你说万岁爷是不?是很喜欢我,不?然揆常在这?段时间那么受宠,怎么因为我说冷落就被冷落了呢。”
婉秋:......
她很想问一问白婵儿,你是怎么看出来万岁爷喜欢你的,他明明是因为慎贵人,因为孝贤纯皇后好不?好。
只是这?话太伤人,婉秋犹豫了一下,不?忍打击少女怀春的白婵儿,还是没说出来。
白婵儿高兴完不?免叹息一声:“可惜姐姐这?次又不?能去了。”
婉秋放心不?下才几月大的裛英,特地和乾隆告了假,不?愿出宫伴驾西巡,要守着裛英。
乾隆亦知?从裛英出事那一次起?,婉秋就事事紧张,遂同意?了。
为着这?事,丹桂没少在婉秋跟前嘀咕,说她再不?争宠万岁爷都快把她给忘了。
婉秋但?笑不?语,有裛英在身边,乾隆又怎么会忘了她和女儿呢,毕竟再得宠的嫔妃也不?如血脉相连,爱新觉罗氏的儿女来得重要。
正在此时,次间传来一声婴啼哭声,婉秋和白婵儿以为裛英怎么了,连忙进去看,结果却是小?儿攥着珍珠串子?连带将自己手?指也拽了进去,裛英不?懂事,越攥越紧,越紧越疼,可不?就哭了起?来吗。
婉秋被她弄的哭笑不?得,只好慢慢掰开那细细小?小?的五个指头,将珍珠串子?拿了出来。
眼见着女儿的从眼泪汪汪到露出两个梨涡,婉秋方松了口气。
才这?么丁点大,自己能把自己抓疼的小?娃娃,婉秋哪里放心留着她一个人在这?危机四伏的紫禁城里。
隔日,准备了半年之久的圣驾便从紫禁城出发了,和去年木兰秋弥不?同的是,此次西巡乾隆身边只带了皇贵妃,令妃,愉妃和白婵儿,其余的人都留在了后宫。
皇贵妃和令妃也就罢了,白婵儿也是临时顶替了揆常在的位置,但?这?次愉妃能跟着占了四个名?额之一,倒是令人惊奇,不?过想到五阿哥如今在乾隆跟前颇受宠眷,此次也跟着一起?去了西巡,众人也就不?奇怪了。
五阿哥如今才九岁,却很是聪慧,能习马步射,武技颇精,又博学多才,满语、汉语、蒙古语无?一不?通,天文、地理、历算更是熟谙,他五岁入学,至今四年,除了已年长的大阿哥,在其余进学上书房的阿哥里最是为佼佼者。
唉,谁让人家愉妃能生?呢,能生?也就罢了,宫里也不?只她一个生?了儿子?的嫔妃,可她还很会生?,生?出来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在万岁爷跟前占尽了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