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琛一言不发,寂静的环境中,他就这么沉着目光凝视她,像是要将她看透,又像是诧异她突如其来的冷脸。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寒风凛冽的街上,相对无言。
有些事情提出来,放到明面上来讲究讨论,就是不合适的。
很明显这一次,乔妧就是犯了这样的禁忌,只是终究,她不想再挽回弥补,直接将手从男人手中挣出来,便抬步向前走。
她很少?有这样甩脸色的时候,近来次数却越来越多了,傅景琛心?有燥意,却还是止不住向她走去。
换做在从前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哪一次不是她恭维讨好,主动向他低头,可是最近却……
“你到底在闹什么?”
阔步追上她,从身后拽住了她的手,逼迫她停下来与自己对视。
“从前你都不介意的事情,为什么最近要拿出来和我闹?你分明知道……这段时间我心?绪很乱,你就不能乖一点?像从前一样,给彼此一定空间?”
他似乎觉得她无理取闹,那些放在过往她能忍受不在意的事情,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不接受了,非要他给出一个明确无二心?的回答。
夜风寒凉,刮在脸上亦是生疼。
乔妧听着这番话眉眼弯了弯,似乎在笑,目光不再看他了,望向远方昏黄黯淡的天际,眼底是让人辨不清的情绪色彩。
许久,微微歪着脑袋笑着,伸手攀上他脖颈,像是寻常一次撒娇那样,带着蜜意的嗓音娇柔道:“就是不想装乖了,不行吗?工作要演戏,生活中还要演戏,我觉得好累,这也不行吗?”
他若要刨根究底问下去,她也是给不出答案的。
从来都清楚自己是替身的身份,为什么在最后时刻却不想装了,开始觉得厌烦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或许是因为,觉得他们就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她的心?上人还杳无音信,像是一个谜,藏匿在人海中让她无法察觉。
这种滋味很不好受,让她不住嫉妒他们,非常嫉妒,嫉妒到连一副好脸色都不想再给他。
男人蹙着眉头,纵使是浮躁着心?烦意乱的时候,英朗帅气的面容还是那么好看,连带着站在这种犄角旮旯儿处,周身都像是镀着层光芒,难掩的疏离贵气。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乔妧轻笑着,心?悉这种豪门公子不是她该招惹的人,嘲讽笑着从前自己的不自量力,更加加深了离开的决心。
转过身,正想走人,没想到男人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却很重?,紧接着,她抬头要质问他,他却将她的腰身揽紧,带着温热呼吸的吻,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落下来,带着无法抵抗的强势。
周围偶尔有车辆驶过,耳边是低吼咆哮的风声,这一刻她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牵着线活动的木偶人,被迫承受他的吻,承受他紧箍在腰间的有力臂膀,承受这份本不该属于她的亲密。
偏偏,她手脚发软,像是早已习惯了他的亲近与暧昧,身体竟没有一点排斥厌恶的感受。
讽刺笑着,缓缓掀起长睫,视线无法聚焦看清面前的男人,心?底被一种又酸又涩的滋味覆满。
他凭什么可以这边与她亲密完,另一边又去找别的女人甜蜜恩爱?她永远只能在原地等他吗?
不,她偏就不要。
柔弱无骨的手抬起,攀上他坚毅的肩膀,另一手缓缓往上,穿入他短硬的发梢间,化被动为主动。
男人起初是有些诧异的,只是她表现得太温和,像是一只没有利爪尖牙的小猫,温顺服从他的掌控,他便……不可抑制的沉沦了。
周围气氛似乎因为这个吻变得暖和起来,他们旁若无人的在大街上亲吻着,旁边经过的一位摩托车手甚至朝他们吹了声口哨。
他们就像是热恋期的情侣,吻得难舍难分。
就在傅景琛以为乔妧是打心?底接受自己了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唇间一阵刺痛,紧接着,吻着他的女人就从他怀中退开来了,红唇勾着,娇俏而得意。
傅景琛幽寂的目光凝着她,下意识用手擦拭了一下唇际,却发现沾出了血丝,再看面前的女人,难免觉得她笑容间有抹小人得志的意味。
到底沉了沉面色,但是这一回,他心?底偏就是生不起气来。
甚至犯贱得觉得,刚才那个吻,比以往都要来得有感觉,大概因为她很少?有这样主动的时候……
“这段时间你可要避着点见俞小姐,免得她问起你唇上伤口怎么来的时候,你心?虚回答不上。”
乔妧笑着说完,有一辆车远远驶来,她便勾着红唇戴上口罩,转过身,轻松愉快地向前走。
像是发泄报复了一场后,心?情大好。
男人才后知后觉她的目的,不由失笑,抬步跟随在她身后,单手插兜,眼中有不易察觉的温情与无奈。
这个女人,当真是锱铢必较,喜怒无常。
偏偏,他还爱得紧。
刚想到这句话,唇边笑意有一瞬间的僵持,爱?
望着前方已经走远了的身影,他到底是压下心?间的复杂情绪,阔步走至她身旁,偏头凝着她道:“敢问乔小姐一句,气也宣泄完了,可以跟我走了吗?”
夜幕降临,街上很安静,她耳边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和稀疏几声车驶过的声响,道路漫长无尽头,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刻意讨巧与挽回。
可是这样的时候还能维序多久,她不知道。
“那你背我,我就跟你回去。”
她默了片刻,忽然转头凝着他说了这句话,一个十分唐突莫名其妙的要求,“雪地不好走,我不想自己走了。”
乔妧也辨不清自己究竟想怎样,像是要消磨光他对她的最后这点好,再在他不乐意继续的时候,直接甩手走人。
活像一个精致利己主义者。
傅景琛听到这个要求时也是蹙了蹙眉头,毕竟骄傲尊贵如他,何曾有这样小心?讨好别人的时候。只是乔妧依旧不在意,歪着脑袋笑着看他,没有一点选择余地留给他。
最后,男人面沉如水,目光凝向了别处,像是在试图劝说自己。
好一会儿,才终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论道一句:“真是败给你了。”
乔妧笑了,心?中却有抹微不可察的意外和诧异,他竟真的愿意背她……
趴在男人的背上,他却似有些没经验,找了会儿才勾到她的细腿弯儿,背着她步伐沉稳向前走。
雪天路滑,他的步伐较一个人走时缓上许多,像是担心?会不小心摔了她,无比谨慎小心?。
乔妧默声笑着,第一次被男人背着,才知道男人的后背是真的很宽阔,像是一种无声无息的安全感,悄然无声将她包裹住。
让她不自觉想起奶奶以前说的话。奶奶说,要找一个愿意背着她,哪怕走再艰难、再险恶的路都不放下她的男人,作男朋友作相守一生的人。
可是现在她遇到了这个人,虽然是她强求而?来的,但心?底还是无比清楚,他不会是她的真命天子。
目光滞了片刻,到底是闭上了眼。
趴在他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竟然难得的温暖舒适。似乎这样一直走下去,她一直趴在他背上睡觉,也非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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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醒的时候,才凌晨四点半,许是昨晚睡得早的缘故,如今她是一点困意也没有了。
身旁的男人还在睡,乔妧随意披上了一件外套,便摸上手机起身下了楼。
一边倒水喝着,一边恢复意识,昨天喝了点酒,又熬了几天工作,自是头脑晕沉沉的,回来后是虞妈帮她洗了个澡,简单擦拭了下身子。
现在身上虽然没什么异样感觉,她还是准备去重新洗一下,不然总觉得不舒服。
躺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温包裹着身上每一处,白皙脖颈露在外面,脸庞精美娇俏,就像是一个颓废慵懒的洋娃娃,似困、似媚,神情间总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她休息了好一会儿,恢复了点精气神,才拿起手机随意刷看着。
不曾想,看见了易妤的澄清发布会热搜。
目光滞了片刻,想起了上回自己让人曝出的那段视频。那时候分明已经锤死了的事情,现在怎又能“澄清”了?
带着质疑嘲讽的情绪,点进去看那则热搜,不曾想看了几分钟下来,她眼中的情绪就凝固住,连同呼吸都不自觉屏了屏,有些窒息的感觉。
整个恒安影视、易氏集团,还有各种“工作人员”都一同出席澄清发布会,为易妤证明那段不雅视频中的画面,其实是拍摄新戏时的场景,只不过被有心?之人拍下,刻意误导大众罢了。
乔妧凝视着手机一会儿,长睫眨动几下,就将手机啪嗒一声,丢至在旁边置物架上,微微仰头,脑袋枕在浴缸壁,凝着天花板,回忆起上次自己被全网谩骂抹黑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试图为她说话,她就像是一个被遗弃了的玩物,只能一个人拼了劲去找资料,去思考着怎样说更能够让外界信服。
可易妤,她有一整个家族势力撑腰,哪怕是已经板上钉钉锤定了的事情,也能够靠着金钱权势将一切事实颠倒过来……
“真是叫人不痛快呢。”
她勾着一边唇角笑道,深呼吸一口气,手臂探向了浴缸池下,没一会儿,就摸出了一包烟来。
动作娴熟的点上,靠着浴缸壁,闭着眼吞云吐雾。
心?间的那阵郁胀,却一直难以消下去,非常难。
有件事她其实骗了傅景琛,那就是吸烟是她六年前就会了的,并非是上部戏剧情所?需。
他若是对她有过一点了解,就会知道上部戏是部懵懂纯情校园剧,怎会有需要吸烟的剧情。
也正是因为他的不关心,她想骗过他,总是这么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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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小姐,我是负责照顾您生活起居的管家,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提就是了。”
俞殷寻今天刚搬过来公寓里住,就已经有配备好的崭新家私与生活用品,连同照顾她的人都有,可谓一应俱全了。
她轻笑着点点头,将提包放下,环视着房子。
采光非常不错,房子也精装过,是她喜欢的风格。
似乎想到什么,她轻笑着,目光中敛过愉悦光芒。
这时候,那位自称是管家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将一份快递拿给她。
“这是今天刚到的快递,虽然没有署名,但应该是您的朋友寄来的吧,你刚搬来就知道您的地址。”
俞殷寻没有说话,心?底有些疑虑,她分明没有同任何人说过搬来这里的事情,这间公寓也是傅景琛提供的。
有些莫名其妙,却不自觉联想起了上次寄给她那些照片的快递,总感觉会是一个人……
带着迟疑的心?情打开了快递,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写着一行字【后天乔妧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