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城市来说,十一点左右也不过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段,酒吧ktv这个时候才最热闹,年轻人赶完场就去订好的酒店休息,或者是去网吧玩个通宵,像是美食街那边,一般要营业到凌晨两三点,如果人多,可能还要到四点左右。
大一些的火锅店有固定的营业时间,家庭式的小火锅店就没有这个讲究了,有钱不挣是傻子,像是烧烤店之类的,通宵也正常,早上五六点,等环卫工人工作了才开始打扫。
一条街之隔的美食街还在热火朝天的招到客人,明谦这边就已经打扫完了店面,提着一袋没吃完的食材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一条街而已,整得跟汉河楚界差不多。
店面离家近,不用打车或者扫小电驴回去。
明谦看遥已经提了一会儿菜,就伸出手说:“我来提吧。”
遥连连摇头,斩钉截铁道:“那不行!我听我祖爷爷说,人族招人做工,做工的人什么都要做。”
明谦无语道:“……你祖爷爷是多少年前的遗老了?那是旧社会包身工吧?现在是新社会,工人是有人权的,把东西给我,不然明天就让你回老家。”
遥还是紧紧抓着袋子,像是正在被“逼良为娼”,就差“抵死不从”了,他可怜巴巴地说:“老板,我力气大,我真的能提。”
明谦头一次遇到遥这种上赶着被老板“剥削”的员工,无奈地说:“那你提吧,回去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总不能让人白做工。
明谦之前工作的时候,第二家公司的老板还真是把员工当自家长工了,征用员工的私家车,却从来不给车费和油费,举办活动的时候让员工是搬桌子搬水,还要接待客人,就连几个做财会和设计的女员工都跑不掉。
明明这些活也是劳动价值,但是老板不给钱,老板认为“我给了你们工资,那么我让员工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至于加班费?做梦吧!不想干就走人,有得是人想来。
打官司?打就打,看是我耗得起还是你这个失业待业的人耗得起。
明谦在第一家公司实习的时候,实习期才一千六的工资,老板还对他说过:“明谦啊,你在公司也要多努力努力,多做点事,你想想你的房租,你的饭钱,这不都是公司出吗?”
一千六!在主城区就够租个带厕所的主卧,更别提车费和饭钱。
所以公司倒闭的时候,明谦就觉得太正常了,这样的公司留不住人才,一个没有人才的公司,剩下的员工也都没什么上进心,每天就想着怎么带薪拉屎,不倒闭才怪。
第三个公司的老板更抠,招人的时候有个清华毕业的学生应聘,这种高学历的优等生,多少公司求都求不来,但他老板只是让公司里的员工传阅一下,表达了一下自家公司有名校毕业生来投的骄傲感,然后就让hr不用考虑这种高材生。
因为名校毕业的贵啊!
哪怕现在要求的薪资不高,将来肯定也要要求高薪资,既然如此,就从源头堵住,不聘就行。
而且按老板的话来说,他们公司的活,初中毕业都能干,那干嘛要请高学历的?
所以老板用他聪明绝顶,秃了的脑袋瓜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就是只招应届的实习生,实习生一个月就给几百一千多,等到了要转正的时候,老板就会逼人走。
逼人走的办法也很骚,直接告诉别人,我们公司现在收入不行,你要留下也行,我给你转正,但是工资还是实习期的工资,或者你继续实习,不转正。
无论转不转正都这点钱,只是转正了公司给你交三险,连一金都不交。
实习生当然都走了,实习生都是正规大学毕业的,无论是本科还是专科,找个能填饱肚子有点盈余的工作都不难,干嘛拿你这连肚子都填不饱的三瓜两枣?
明谦虽然只进过三个公司,但他自觉已经看透了无数小公司的骚套路。
不倒闭才奇怪。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小本买卖经营成那样的。
将熊熊一窝,老板都抠成那样了,员工怎么可能不斤斤计较,大家都计较起来,公司能发展好才怪。
所以明谦觉得自己应该对员工大方一些,虽然他是老板,但他跟遥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不是压榨者和被压榨者的关系。
“我想吃炖牛肉!”遥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他们下午四点吃的“晚饭”,也就是在隔壁小卖部买了两包泡面,虽然是用羹石水泡的,但这会儿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
明谦想到马上回到家面对那只脾气差的狐狸,愁得眉头都皱起来了,嘴里还是说:“炖牛肉没有,炒个尖椒牛肉丝吧,炖牛肉太费时间了。”
有牛肉吃就行,怎么吃遥没意见。
进了小区,站在自家那栋楼的楼下,明谦抬头看着这栋楼,发现自己家的灯还亮着,头都大了,他磨磨蹭蹭,像是新媳妇进门一样,数次在门口徘徊,就是不想刷卡进去。
遥提着菜,真心实意地说:“老板,尊上不会对你发脾气的。”
“像我们这些妖兽想找伴侣都很艰难,更别说尊上那种神兽了,遇到了是命好,不会对你不好的。”
明谦嘴角微微抽搐,但他也知道自己跟遥说不通,尤其是他也不能去酒店开房——半夜他就会被冻得睡不着觉。
等明谦打开家里的大门,迎接他的就是冰冷灯光和一股股“冷气”。
幽君依旧穿着那一身广袖长袍,他没有穿鞋,而是赤着一双脚,双手环抱在胸前,姿态睥睨又高傲地微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轻轻地“呵”了一声,语气平缓地嘲讽道:“竟然还知道回来。”
已经深知幽君是头倔驴,只能顺毛摸的明谦悄悄的深吸一口气,语气温和地说:“我也是第一天做生意,要是早知道会忙到这么晚,我下午就回来一趟了。”
幽君看也没看一进门就变回原形,夹着尾巴回房间的遥,只是把明谦堵在门口,他那张俊美又凶悍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就是能让明谦一看就知道他在说“本大爷不爽,快来哄我”、
从小到大只哄过亲爸亲妈的明谦觉得自己也快练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了。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明谦语气自然,不像是讨好,更像是关心自己亲近的家人或朋友,他在幽君冰冷的视线下换好拖鞋,又把玄关上的菜提到厨房。
等明谦走出来了,他才冲幽君笑着说:“做生意就是这样,我这都算轻松的了,客人少,要是以后客人多了,怎么也得凌晨两三点才能回来,早上还要聘人去批发市场进货才能保证新鲜。”
明谦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微弯,他的眼睛跟别人的不同,一般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有孩子才有,人年纪大了之后眼睛结膜巩膜都会老化,不再像孩子一样剔透。
但明谦不是,他似乎是在外貌上被老天宠爱的那一小拨人,眼睛依旧剔透,让人一看就觉得他十分真诚,加上他本身的气质又很温和,没人会在他笑着的时候讨厌他。
从小到大,他只要对人笑一笑,别人就很难再对他板着脸。
无论男女,长得好看的人总是要吃香一点的,古代当官都得长得好看仕途才好。
幽君虽然还是板着脸,但冰冷的气场缓和了很多,他还是看着明谦的脸,不怎么情愿地说:“明日本尊同你一起去。”
明谦大惊失色,差点把手里拿着的水杯摔到地上,好在他手稳,这才没有损失一个三块钱的玻璃杯,他小心翼翼地说:“店里又忙又乱,有人高声说话,还有人往地上扔餐纸,桌子和地上都有油,配不上你!”
幽君一脸“你也知道”的样子,“哼”了一声以后说:“看在你是本尊未婚妻的份上,本尊忍了。”
再拒绝就是明谦不识好歹了。
明谦:“……那你就在收银台收钱吧,你……数学还行吧?”
幽君怒了,一掌拍在餐桌上,好在还知道收住力气,没把明谦的餐桌拍碎,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本尊自有神通,不过算术罢了,难得住本尊?!”
那就行。
明谦又想说他们是要为客人服务的,脾气不要太差,最好能笑脸相迎。
但是一看幽君的脸黑得都能滴水下来,就把这话憋了回去。
算了,到时候他来给幽君描补吧。
看在幽君长得这么好的份上,女顾客应该不会生气,男顾客……
哎!
明谦觉得这段时间他叹得气比之前二十多年加起来叹得都多了。
“我去厨房炒两个菜。”明谦微笑着说。
他蹿进厨房,关上玻璃推拉门,慢悠悠地松了口气。
他是很愿意把幽君当财神爷供着的,但财神爷不愿意待在神龛里,一定要下凡。
明谦越来越愁,以至于吃过晚饭,洗完澡之后都不敢进主卧——自从他默不作声的钻进了幽君的被窝之后,幽君也就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了,从次卧搬进了带有一个大阳台和卫生间的主卧。
幽君还嫌弃明谦的大花被单有损品味,让明谦把床单都换成了纯色的。
明谦也很无奈,大花被单哪里不好了,纯棉!又厚!价格还比纯色的便宜,都是他从超市里淘的,同样质量的床单被套换成纯色的,或者时尚一些的,价格要翻两倍。
反正也是在家里自己盖,就跟内裤一样,哪怕内裤上印着的是条金龙,那也没人能看到,都是脱了裤子自己在家看,有什么好计较的?
明谦在浴室就换上了睡衣,不好意思直接裸|奔,之前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只要不开窗帘就随便怎么“奔”,现在不行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已经躺在床上的幽君有些迈不动步子。
幽君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怎么?还要本尊三催四请吗?”
明谦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了床边,拉开被子就躺了进去。
他也不玩手机,闭着眼睛就准备睡觉。
一只手忽然放在了他的后颈上,那只手很凉,骨结分明,也很大,很有力,明谦毫不怀疑,只要这只手的主人用力,他瞬息之间就能被掐死。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谦很安心,他迷迷糊糊的偏了偏头,那只手就轻轻的揉了揉他的脖子和肩膀。
冰凉的手在夏天驱散了热气,也捏走了明谦一天的疲劳倦怠。
明谦在睡梦中也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小小的呼气,过一会儿他的嘴又闭上了。
已经关了灯的房间里只剩下幽君偏着头,手还放在明谦的脖子上,目光却落在明谦的眉宇间。
室内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沐浴露的味道,掺杂着明谦身上皮肉的香味。
有什么东西在这个静悄悄的夜里小心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