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现在只知道老夫人暂时离开了L市,出门游玩。”钟叔一边带路一边跟汤媛解释着,“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上官老爷、陈嫂以及宫老,当然了现在还有少奶奶您。”
“奶奶为什么要瞒着家里人?”汤媛忍不住开口问,“而且,还偏偏告诉我?”
“我也不清楚,老夫人有她自己的考量吧!”钟叔将汤媛带到房外,“老夫人刚醒,您进去吧。”
汤媛点了点头,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大概是因为病情才刚刚复发,墨老夫人的脸色还算可以,并没有太差,只是原本精神奕奕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疲态。
“媛媛,你过来啦!”墨老夫人一见到汤媛便紧忙招手示意她坐在床边,眼角含着笑意,“我就猜到,今晚叫你过来,肯定不会有阻碍。”
汤媛眼里尽是对墨老夫人的担忧,“奶奶,钟叔说您旧病复发,到底怎么了?”
“小事,就是癌症而已。”墨老夫人说得爽朗,似乎毫不在意。
汤媛一时间像是大脑被抽空了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只觉得双眼酸胀。
自从来到墨家,墨老夫人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也是自从母亲去世后,第一个给予她温暖爱意的人。
对于汤媛来说,她已经完全将墨老夫人当做了亲人,并占有重要地位的那种。
“别哭!”墨老夫人见汤媛眼眶透红,下意识安慰,“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享受了很多,也经历了很多,就算因此离开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你更不要因此难过。”
“您说得轻松,您要是走了,以后在墨家就没人给我撑腰了,我要怎么办?”汤媛原本还能忍着,毕竟还不知道病情是否严重,但是听墨老夫人这么一说,就彻底绷不住了。
以前林婼华去世之前,汤媛并没有意识到母亲已经有了轻声的念头,只知道妈妈总是苦着一张脸。
而她那时候年纪又小,林婼华去世后,她也只是以为妈妈已经睡着了,等她渐渐懂事后,悲伤也被时间冲淡了许多。
而现在,墨老夫人活生生地躺在她身边,却说着自己将要离世的话,汤媛难以接受,也不想接受。
墨老夫人轻笑,“你有阿琛,他才是陪你一辈子的人。”
“但是您也很重要,您之前不是还想着抱曾孙吗?我跟阿琛已经开始计划了,一定会满足您的愿望。”
汤媛眼泪已然决堤,声音也变得哽咽不清。
墨老夫人目光轻柔,伸出手擦拭着汤媛脸颊上的泪珠,“傻瓜,孩子是你们爱情的结晶,怎么能说满足我的愿望呢!我就算没生病,也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拿来那么多事。”
“您撒谎,您明明就很想。”汤媛抽泣着开口,“您是不是觉得自己癌症复发,就想破罐子破摔了?就假装自己没有留恋了对不对?”
“谁说我没有留恋了?但是人不能太贪心。”墨老夫人无奈地开口,“我不知道有多想看着你和阿琛生儿育女,看你们百年好合,但是我总不能做老妖精吧?”
“什么老妖精,您怎么老开自己的玩笑。”汤媛抹干了眼泪,没好气地开口,“我不管,您一定好好接受治疗,不可以随便放弃的。”
“治疗?我不会接受的治疗的。”墨老夫人像个孩子一样瞥过眼,“我打算病情稍微稳定下来,后来就出院。”
“为...为什么?”汤媛心下一沉,“难道这里的医生都没办法吗?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出国。”
“呵...还出国...”墨老夫人轻笑一声,“倒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太辛苦了,没必要,最后反正是要走的。”
“您怎么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汤媛垂下眼眸,心里五味杂陈交织在一起,非常不是滋味。
好像是这样的,要离开的人总是很坦然,看不开的往往是被遗弃在人间的生者。
“生老病死嘛,看不开又能怎样,到了时间就一定要走的。”墨老夫人轻叹了一声,眼底隐隐闪着不舍。
汤媛始终不能接受这件事,依旧还想劝着墨老夫人治疗,“奶奶,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以前能治好,现在也能的。”
“可我以前也因此受了不少苦啊...更何况,我早就不年轻了,也扛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化疗。”墨老夫人虽然眼底毫无希望,但神色却十分从容,并没有丝毫畏惧,
“我想清清爽爽地去见老头子,不想浑身都是药水味,所以,算了吧!”
听了墨老夫人这样说,汤媛没有再劝下去,她没经历过那种治疗,也没有旁观过,并不知道其中的痛苦。
所以刚刚才会坚持想要劝墨老夫人改变主意,从而忽视了她将会遭受的苦难,也许对于她来说,离开也是一种解脱。
只是,因为疾病的困扰而离开,就算是一种解脱,也是被迫解脱。
或者,根本就算不上解脱,只是因为疾病所带来的痛苦,战胜了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同时也驱散他们对生命的热爱。
“奶奶,你为什么把叫了过来,而不叫阿琛。”汤媛低声问。
墨老夫人目光微沉,“他现在一定焦头烂额,我不想给他徒添烦恼。”
“...您已经知道了?”汤媛微微怔住,心里笃定墨老夫人已经知道了JK集团的事情。
墨老夫人嘴角轻勾,擒着笑意,“当然了,我可是墨家的一家之主,他们做些什么,能瞒过我的眼睛。”
“奶奶...其实阿琛并非有意瞒您的。”汤媛生怕墨老夫人心里会介意,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墨老夫人摆了摆手,不以为意,“我知道,不过就是为了防着他大哥而已。”
说完,墨老夫人眼底尽是无奈与担忧,活到她这么大年纪,当然是希望子孙和睦。最怕事与愿违,又无力做些什么。
“原来...您都知道了。”汤媛垂下目光,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