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你还好吗?”飞在空中的小派蒙心肠柔软,看不得人受苦,她转向金发少女:“荧你也说两句么,朱樱姐姐不是大夫吗?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被一双金灿灿的眸子一转不转盯紧,朱樱苦笑:“我是个大夫,不是神明。再说就算神明……也必然有归于寂灭的那天。这样说不好听,但非要我给人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抱歉我做不到。与我而言那并非良药,一切希望都将在终焉到来时破灭,那个瞬间的痛苦怕是、千倍万倍,难以描摹。”
苍风吹拂过层岩巨渊遍地都是的衰草,众人陷入沉默。
倒是魈自家先抬起头安慰别人:“无妨,我还有时间。”
“啊……对啊对啊!现在解决不了的事,说不定将来就有办法了呢?不要放弃呀~”
派蒙绕着金发少女飞了一圈,最终停落在朱樱面前:“嘿嘿嘿,我还没有问呢,朱樱姐姐来层岩巨渊做什么呀?”
她抬手捉回一缕被风吹散的长发,嘴角微微上翘:“我就是来找魈的,让大夫追着跑的患者,他也算是头一个了。”
说着她也不知打哪儿摸出一盏大茶壶,看它自动浮空的样子就知道应该是个尘歌壶,就模样古里古怪,和萍姥姥案桌上那些茶壶全都不一样。别的壶肚子圆鼓鼓,这盏壶直上直下一个瓷桶似的,白底上用璃月常见的水墨技法以钴蓝色描绘出市井百态。古怪归古怪,是放在摊子上绝对能卖出好价钱的类型。
女子摊开手朝壶口比划了一下,氤氲雾气上下翻滚盘旋。
“咦?仙人也住尘歌壶?不是说仙人都餐风饮露,还要住在那种大石头堆成的仙家洞天里吗!”
小派蒙飞到它旁边凑近了仔细观察,看到别人的尘歌壶心里总觉得痒痒的。
朱樱很喜欢她,打起精神勤快一回为她解释:“当然啦,能住在舒舒服服的屋子里,为什么要一个人冷冷清清在石头屋子里待着?”
她掀开茶壶盖做邀请状,派蒙已经飞回旅行者身边朝她撒娇了:“走嘛走嘛,我们去看看别人家的尘歌壶是怎么装修的呗。朱樱姐姐是仙人,仙人肯定和凡人不一样,我太好奇了!”
想想自己壶里某两处堆满石狮子和大屏风的小岛,金发少女脸上浮现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我忘了说,这里不需要洞天文牒,平日无事我更喜欢住在正常的屋子里,一般也不会拿出来招待……啊,扯远了,摸一下白雾就能进去。”她意识到大家为什么都愣着不动,慢吞吞又加了一句:“里面很安全,我才打扫过没多久,不必担心有蜘蛛。”
“诶嘿嘿嘿!我都要等不及了!”派蒙趴在旅行者背后,排在中间,稀薄的雾气在被碰触以后猛然朝人脸上扑来。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众人便身处洞天之内。
是与璃月港完全不同的风格。
如果前者体现着奋进开拓的雄浑与奇伟,那么后者这团团簇簇的青砖白墙黛瓦墨檐则代表着藏在富足与温和下的嶙峋风骨。
“哇塞!”派蒙松开旅行者的肩膀,沿着蜿蜒曲折的青石板路飞了一圈才回到队伍里:“朱樱姐姐,这里好漂亮啊!”
她激动地张开短短小手小脚,然后指着一处台阶下的房屋好奇道:“就是……为什么荷花池要修在屋顶上,住在屋子里的人不怕房顶漏水吗?”
众人随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见一栋独户小楼屋顶上支棱出几只淡粉色花苞。
“不怕吧,我还见过有人把鱼放在里面养的。尤其海边,也许是因为雨水比较多,大家索性就把屋顶修成荷花池,休闲时还可全家老小就近赏玩。”
朱樱想了想,那些住在丹鼎司附近的丹士医师有不少出自持明一族,他们本就自波月古海中破卵而出,说不定就喜欢住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房子。
因为提到龙,她下意识看向钟离,后者清清嗓子:“以普遍理论而言,屋顶蓄水是存在渗漏风险的,也许主家有办法解决。”
反正他不喜欢这么折腾,在地面上弄个能观花养鱼的池子很难吗?
派蒙:“……”
荧:“……”
至于魈么……他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帝君大人这样说,一定有什么深意。
“我家就在前面,墙头探出一从桃花的就是。”
众人又随着她的话向前看去,果然一树极为热烈的桃花越墙而出。
那是个同样白墙黛瓦的小院子,小巧门户开在侧面。油亮油亮的黑漆木门没有上锁,站在门外隐约能从门缝儿里窥见树下的石桌石凳,还有一架秋千。
“大家随意坐,魈你随我来。”朱樱从橱柜里翻出一把外表带着龟裂纹的大铁壶,秀气的炭炉点上火摆好,铁网一架铁壶往上一蹲:“这里的东西都可以用,不好意思失陪一会儿。”
魈看了眼钟离,对方点头他才略微欠了下身,提起和璞鸢原地消失。
扶危济生真君有能力减轻业障带来的影响,他不会拒绝。
“找间自己喜欢的屋子进去躺好,白日里你愿意做什么我都不管,但打从今儿起晚间你必须来我这儿行针用药,拔了针就能走,来回一共也就月余功夫。”
朱樱缓缓走在前面打开通向客院的小门。
穿过四水归堂的小天井,魈挑了间紧靠门边的屋子,这里离门很近,方便进出,而且能清楚看到院子里那棵桃花。
他虽然是个清冷之人,却也喜欢热烈蓬勃的景色。
“就这间吗?稍等。”朱樱见他选定“病房”,转身开了柜子抱出洗晒好的被褥铺在床榻上,“躺下,行针的时候发呆也行睡觉也行,就是千万别乱动。”
她拍拍床铺,少年仙人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将武器靠墙放好,低着头“唰”一下闪现上去躺着。
“……”
“我见你似是心悦那个金发姑娘,可是好事将近了?”
见他睁着眼睛硬邦邦的宛如受刑,朱樱没好气的祭出针筒,金针尖端闪烁着幽幽蓝光。
面无表情的魈从脖子下面开始,像一只躺在热源旁的温度计那样整个人慢慢变红,等连耳朵都红成一片后又飞速褪色。
“不要开她的玩笑,真君。”
明明是毫无起伏的声线,朱樱却听出里面藏着隐隐的失意,“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失控,不敢奢求太多。他日重归尘土前能听闻她兄妹重逢的消息就足够了。”
房间内一时静得要命。
朱樱没有说话,她认真为金针做过消毒,直到抬手飞针时才轻轻叹了口气:“我还在,你不必如此自苦。”
“若你不爱听,我往后不再提起此事就是。那位姑娘看着是个心胸开阔之人,也不好正色细细道恼,平白惹得人尴尬。不如回头你请她去我那长乐茶馆坐坐,吃果子喝饮料,账记我身上。”
几句话功夫魈便被她扎成一只“刺猬”,却见少年总想侧头往外看那树桃花,她笑着起身边讲边去橱柜里翻药箱。
“原本这宅子和这棵树都是我师父的,允我暂住罢了。装点洞天时忽然想起年少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将当日小景尽数复刻于此。呵呵,说来还有一桩笑话……”
她从橱柜里提出个乌木药箱,关上柜门转身回到床边坐定。魈虽然还在向外看,朱樱却知道他有在认真听。
“我是家里唯一活下来的孩子,或者说……全家上下四世同堂,只有我从那场灾难中逃得一命,救我的就是师父。我被她从树下救起时太小了,又无亲族在侧,地衡司需要登记幸存者名单,师父不得不临时给我想了个名字。”
“刚开始她想叫我朱桃的,因为我被救起时就躺在一棵盛放的桃树下。但白珩阿姨说太难听了朱桃就像‘猪在逃’一样,硬是磨着改成朱樱。”素手轻拨,“咔哒”一声黄铜锁扣自动弹开,她从药箱里取出一管淡金色液体,就像会流动的黄金,“樱桃樱桃,樱和桃本就花期相近,到底占了个字面好听的便利。你说有趣不有趣?”
“可惜我白喊一声师父,她那身本事却没能学得半分,有辱师门了。”
这玩意儿出现的瞬间不仅魈绷紧肩膀,坐在外面与旅行者聊天的钟离也将视线投向客院:“……”
那管液体仿佛是活的,似乎还能听到其中隐隐约约传来阵阵龙吟。
“配制劫障救苦散需要用到这个,其他药材提瓦特大陆上都有替代,只有这一味……”
朱樱拔开塞子倒了一滴出来,金色水滴圆滚滚的仿佛金豆般沿着碗底釉面滚动。
她不紧不慢挑出其他要用的材料,笑着对魈道:“你是看我配药呢,还是睡一觉?”
被这么一提醒,魈几乎一收回视线就睁不开眼睛,他挣扎着不肯陷入黑暗,直到慢吞吞又柔软的声音远远近近传入耳中:“放心好好睡上一觉,只要我还活着,这里就不会被任何外敌入侵。”
然而想要彻底杀死她这种获得完整赐福的丰饶孽物……大约得劳烦帝弓司命射一箭。
作者有话要说:暴力菜刀队
总得有个
兜底的治疗
美人大姐姐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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