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项锐如此说,冯婉有些诧异,不过她也知道这位邻居无事不登三宝殿,故此便也就请他进了院子说话。
项锐之前接到手下们从京城传来的紧急来报的时候,原本满心焦急,但是此刻见到冯婉仍是一脸平静的模样,他不由得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准备尽量简洁地把事儿说一遍。
一切当然还是得先从事情的源头说起,故此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冯姑娘可听说过凤家?”
冯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日听那位大婶说了之后,回来便稍微打听了一下。”
这就是很像是真话的“真话”了。
那天那位白氏女子跑来闹腾一番,并且还放了好些狠话,里面就专门提到了凤家。
这么一来,但凡有点儿心的人都不可能不在意,怎么都得打探一番的。
而且,其实也并不需要怎么费事就能打探得到——毕竟,那可是凤家。
天下皇后,尽出凤家。
这句歌谣在大源朝传遍南北,哪怕是个乡野小童都会唱。
三朝以来,几乎每任皇后都会出自凤家,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惯例。
不过因为这凤家太过出名、太过高贵神秘,反倒是让普通百姓望而却步的存在了。
特别是在牛家村这种偏远的小村庄,那基本上就类似于传说故事了。
也是因着这个原因,那天那白氏女子说的什么凤家、什么老祖宗,在寻常人的看来,基本上等于胡言乱语。
寻常百姓,怎么可能跟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世家大族扯上关系?
就算后来扒出那女子是某位少爷的外室,但也没有人真得敢说这少爷就是凤家的。
那可是皇帝的外家,寻常人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妄议,不然万一要是被诛九族了,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毕竟,他们大源朝现在这位皇帝陛下,脾气可不算太好,这几年连续灭了好几个权贵之家的族,可还是把嘴管好些的罢。
这些事儿,在乡野间都不是什么秘密,故此冯婉根本也没有想着隐瞒。
从一开始,她就并不打算在这位邻居面前装傻,上辈子装得已经够多了,这辈子还是直接本色表演得好。
反正看他的模样,就算是装傻也没有用。
倒是项锐,见她如此坦白,自己也不好再绕圈子了,便就直接道:“那日那人说的话是真的……凤家已经来人了,应当是来找你的。”
冯婉一愣,继而微笑道:“没想到那位大婶居然还真有那么大的来头,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既没质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也没问项锐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只是一边儿微微皱着眉头,一边儿开着玩笑,整个人完全是一副轻松的态度,弄得项锐都有些拿不准她的底细。
那可是凤家,有那位老夫人坐镇,就算是自己家老爷子,面对着他们家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分量,怎么这姑娘就这么淡然。
想到那位老夫人的可怕手腕儿,项锐不免感觉额角有些抽痛——虽然说他十几岁就去了边关,但是小时候还在京城的时候,偶有拜见时被那位老太太支配的恐惧,至今还历历在目。
特别是现在这种特殊时期,如果可以的话,他可真的不想跟凤家扯上任何关系。
但如果他们凤家竟然要对着这么一个乡下小姑娘动手,那他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虽然这小姑娘看起来也并不怎么普通就是……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凤家的。
项锐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主动开口问道:“冯姑娘可是有什么对策?”
冯婉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可需要帮忙?”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项锐发现他又忍不住说了这句话。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冯婉一眼之后,便同她相视而笑——跟聪明的人相处就是这么轻松,根本不需要多解释,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对于这位邻居的好意,冯婉也大大方方地道谢。
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但是冯婉已经发现这位邻居十分地乐于助人。
明明自己应该也是正身处麻烦之中的样子,却还总是想要帮助别人,这位……可真是个好人。
但是根据她前世的经验,这种好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因为这个世界,全部都是围绕男女主设定的。
所有人物基本分为两种,一种是跟男主女主站在同一战线的,比如凤家的那几位。还有就是用来推动剧情的各种反派或者炮灰,比如皇室其他成员、凤家二房,还有她这个大房嫡长女。
不管是战友、反派还是炮灰,大家都是工具人。
时间一到,该发昏发昏,该领便当领便当,无一例外。
在她的印象中,她同这位兄台在前世剧情里好像没有遇到过。
至少是在她活着的时候没有遇到过,故此也不知道这位兄台的角色是哪一种。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个纯路人……
不过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
她直觉像是项锐这样的人物绝对不可能只是个路人甲,一般可能是个隐藏剧情之类,可能是在她死了之后才出场的人物吧。
但不管怎样,现在跟她的关系都不大。
而且她也不想跟他扯上什么关系,大家还是维持着友好的邻居和租赁关系就好。
故此她虽然看出这位邻居是好心要帮忙,还是婉拒了。
因为这事儿,谁都帮不上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对方既然是冲着她来的,那就放马过来好了。
反正,能做的都做了,若是还要主动找上门来,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冯婉心中盘算定了,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反倒是项锐,虽然冯婉说了不用帮忙,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正巧他父王那边儿又密令他继续在此蛰伏,千万不要露了行藏。他便也就只有待在院子里,每日看看兵书,顺便也就不自觉地留意着隔壁的动静。
一晃,他们入住这个空旷的大宅院已经有小半个月了。
宅院里头的房屋基本已经收拾干净,连院子里的杂草都已经清理完了。甚至还把村中孩童们原来读书的课堂移到了外头——就算是按照军中营帐的方式修建的,那也算个不小的工程。
这些基础的或者是额外的活计全都做完了,偏偏只剩下了这个跟冯家相邻的围墙并未修缮。
最开始,他是觉得那位冯家小姑娘可能会过来照看她那些所谓的药草——他本来以为这是她为了坐地起价搞的小心机,但是后来亲眼见过她行医之后,项锐感觉自己还是浅薄了。
人不可貌相,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却当真是个医者。那么,就让她来照管那些药草也未尝不可了。
因着这么一点儿愧疚,项锐没有马上让人修缮围墙。
后来么,就是没顾上了。
想到这几日的经历,项锐也不免苦笑。
大约他也算是天生劳碌命了,明明都躲到这种偏僻地方了,没想到居然还是到处瞎忙。
算起来这些忙碌,大半还都是因为这位邻居小姑娘而起,也不知道这小姑娘,还能遇到些什么事儿。
这才几天,就出了这么多事儿。现在甚至还招惹到了凤家的人,也不知道,她到底准备怎么应对。
项锐对冯婉即将面临的遭遇十分担忧,但是冯婉却对此毫不在意。
都是上辈子走过的剧情,就算再来一遍,她也有信心应付——反正只要不招惹男主女主就完了呗。
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么。
新修建的课堂效果不错,本来以为要死光的药草也种活了,老娘的咳嗽好了许多,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在进行,她又开始了过去那种快乐咸鱼的日子。
直到那天一早,一辆马车停在了她家门口。
看着那上面熟悉的玄色凤凰图案,冯婉有一刹那的恍惚。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听得一个女孩子活泼娇憨的声音从车中传了出来:“岳嬷嬷,这地方好破哦,你说得那会跳凤凰步的姑娘,真的住在这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