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渡御正看的开心，忽然间有人出现，影响了他的兴致。
“你对师姐做了什么。”茯芸只身闯入渡御的结界，正站在他的身侧。
渡御不耐烦的垂下眼，看到了残留在他身上的红线头。
就凭这个不起眼的东西，她就找到了他，甚至还打破了他的结界。
倒是新鲜事。
“我对她用了妖术。”渡御悠闲惬意的往下看，手拄着侧脸笑起来，“这都看不出来，也敢到我面前放肆。”
他话音刚落，渡御袖上的红色线头突然间延展变长，一圈一圈将他围了起来。
同一时间，红线也在茯芸的手上缠绕起来。
茯芸收紧手中红线，拉住绕在渡御颈上的细线，和他隔着一段距离，用软绵的声音说着威胁的话。
“若你不让师姐恢复过来，就等着被四分五裂吧。”
“上一次你就用这招败在我手里，怎么此刻还不清醒。”渡御边说边抬起手，想要扯断身上的红线。
“我当然不会用同样的招式对付你。”茯芸说着抬起另一只手，将一圈红色的法阵引到两人的面前。
“以我阳寿为誓，献祭此身，换得此妖身裂四处，不得重聚。”她用红线割接手掌，任由鲜血滴落下去。
顷刻间，法阵快速旋转起来，一步步朝他们两个逼近。
渡御想不到她这样长相甜美可爱、软弱可欺的人会用此等狠毒的阵法，就算献祭自己的性命，也要拉他下水。
像这种献祭阳寿的阵法，付出代价越多，威力就越大。
说不好他真的会被她的阵法伤到。
“我说了，让你解除妖术。”茯芸用双手攥紧红线，掌中的血落在红线上，一下便融进那片红海之中。
不能再犹豫了。
渡御旋即拔出身侧的剑，丢出剑去强行将法阵圈打碎。
一瞬间，他勉强的将碎掉的法阵圈收进掌中，硬是自己一人承受了逆行破阵的冲击。
不过片刻，那股力就在渡御的体内冲撞起来，撞的他五脏六腑像是要碎掉了一样。
他此生从未服软投降过。
就她这样的威胁，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为了像温恬这样的女人，你竟然会以死相拼，可真是疯狂啊。”渡御迅速起身将茯芸推到树干上，用手臂压住她纤细的脖子，“你这样做，更让我对她感兴趣了。”
真让人好奇。
他想知道温恬究竟做了什么，能让人为她献出自己生命。
他的身边就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
没有人愿意为渡御去死，同样，他亦不肯为任何人丢掉性命，包括他自己。
正因如此，他把自己的心藏了起来，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更不想被谁找到。
渡御用另一只掐住茯芸的后颈，歪头冷冷睇她。
“至于你，还是死掉吧。”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言语轻蔑，“下一辈子活的聪明点，别再栽我手里了。”
风一瞬吹过，落叶中卷杂着血的味道。
温恬一脸不解的望着苏礼，像一个沉浸在美梦中不愿醒来的孩童。
“姐姐，你说要复活……谁？”
苏礼低下头轻叹了口气，抬眸冷冰冰的睨向她。
“我不是你的姐姐。”他说，“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你不是？”温恬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眸中的温柔断然消失无踪。
恍惚中，她眼中的温欣变成了苏礼。
“苏礼。”她惊诧着与他四目相对。
“是我。”他垂眸朝她靠近一步，指尖抹过他身上的那道红羽，“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唯一可以复活你姐姐的人。”
“这不可能。”温恬本能的别开脸，不去看他。
“这怎么不可能。”他忽然间笑了，抓住她的胳膊让她到自己的身前，“你自己好好看看，就知道我是不是了。”
温恬下意识的想要挣开他，却在挣脱的时候，一眼看到了属于苏礼的红羽刻印。
她一时间无措的停在原地，无论如何都挪不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温恬犹豫的伸出手，指尖轻拂过那片红羽。
拥有复活之力的人原来……真的存在。
“我说过，你会需要我的。”苏礼朝她歪了下头，唇角扬起笑，“现在决定权在你手中，你来到我的身边，我就帮你复活你的姐姐。”
“你要我为你做什么。”她失神的回答他。
“自然是适合你去做的事情。”他一步走近她身旁，低下身靠近她，“到我身边来，可不是做了一件两件事就能走得掉的，也有可能到死都要为我做事。”
“你要答应吗。”他轻笑一声，清冽好听的声音极具蛊惑力，“我应该问你——要结契吗。”
很快，他的声音再一次落了下来。
“若你失约，我会按照约定复活你的姐姐。”他说，“同时，我会亲手杀死你。”
从天幕垂落的光芒落入河面，一瞬被风吹的四下分散。
渡御手上刚发力，树下已传来温恬的声音。
“放开她。”
听到了温恬的声音，茯芸眸子一亮，仍是没有挣扎。
渡御捕捉到茯芸脸上的情绪，心底没由来的烦躁起来。
真吵。
“她想帮你，你要救她。”渡御转眸看了温恬一眼，扫兴了松开了手，“还真是无趣。”
下一瞬，渡御从树上跳了下去，两步来到温恬的面前。
“你哭起来的样子还挺动人的，比现在这种冷冰冰的模样好看多了。”他一副欠揍的样子，唇边带着坏笑。
“告诉我琳悠和凌沧的在哪里。”温恬根本不接他的话，思路清晰。
“我从没说过自己会守信。”他作势耸了耸肩，微弯下身对她笑，“你刚才不是还很嚣张的让我住手吗，怎么连两个大活人都找不到。”
温恬闻声压了下眉心，抬起手想要抓住他。
他无所谓的向后一退，倏地被迫停下了脚步。
在渡御身后，正有一把骨镰抵住了他的后背，伺机将他切成两段。
渡御哂笑了声，懒洋洋的说：“你们倒是配合默契。”
“还可以更默契。”温恬一剑刺入地面，掌中的鲜血复刻出四把一模一样的剑来，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将渡御包围起来。
有了利剑的限制，渡御一下子寸步难行起来。
“即便你不开口，我已得知如何探寻他们下落的办法。”温恬话说到一半，耳畔又想起了系统的机械音。
[叮！已为目标人物〔渡御〕绑定虐文女主剧本，抹杀任务已取消，任务者可自行处理后续情节。]
同样诡异的指令，却与苏礼的那一份不同。
虐文女主……这又是什么新花样。
温恬一时陷入了思索当中。
在无需抹杀渡御这一件事上，倒是和此前宗主要求留下渡御一命保持一致。
二者会有什么关联吗。
思及此，温恬拿出了名册来看。
渡御的名字果真消失不见了。
系统让她继续进行抹杀苏礼的计划，却将渡御从名册上划去。
明明都给两个人绑定了女主剧本，后续走向又不同。
好生奇怪。
这样一来，名册上就只剩下苏礼一个人了。
须臾，温恬将名册收好，重新抬头看向渡御身后的茯芸。
“我有点事情要办，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看住他。”她旋即拔出了陷在地里的长剑。
“师姐放心……我会好好看住他的。”茯芸微低着头，语气温柔迟缓。
渡御嗤笑了声，伸出手拨弄了下指在自己正前方的剑。
“把我交给她，你还放得下心吗。”他唐突的盯着温恬看，轻笑道：“我可是从她手里逃过一次了。”
“谁说只有她了。”温恬悠然挑了下眉，转头瞥了眼身后的苏礼，“不是还有他在吗。”
渡御蓦地手上动作一停，指尖被划出了血。
苏礼听着温恬的话走了上来。
渡御：“……”
他怎么还在这里。
真是碍眼啊。
温恬无暇顾及他们脸上的表情，转身离开，快步走向心中的目的地。
没过多久，她回到了店内。
推开门的时候，她的声音冷冷落下。
“我早该猜到你就是卧底。”
温恬一步步往楼上走，慢条斯理道：“知道我的血可以杀妖、还能从勿妄宗开始就一直暗地里跟踪我，甚至得知渡御在我手中的人就只有你一个。”
她停在楼梯口，望向借着无光的屋子藏身的人，淡淡道：“严贺——”
黑暗中突然间有人在笑。
很快，那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也应该很清楚，妖主被你抓住又逃走，以及无影妖的出现，目的只有一个——”严贺来到她的面前，表情陌生，“你和我们回到妖界，这一切就可以结束。”
“茯芸和凌沧在哪里。”她直白的问。
“等你到妖界后，他们自然会平安的回到承熠宗。”严贺面无表情回她。
“严贺，我没有在和你商量。”温恬说话的同时突然出剑，一剑刺中了严贺的胳膊，将他连人带剑钉到墙上。
“嘶——”严贺没想到她出手如此之快，根本来不及躲开。
红色的血洇在墙上，像朵绽放的赤色焰火。
“你不告诉我答案，我就会杀了你。”温恬轻步走到他面前，手掌用力，把剑推进墙内更深的地方。
严贺吃痛拧紧了眉，什么都没有说，转头看向另一边。
温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窗外面的客栈。
那是苏礼和严贺之前落脚的客栈。
渡御安排严贺在她的店内接应，又将茯芸和凌沧安置在对面的客栈内。
看上去最不可能藏人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原来如此。”温恬扯了下唇，拔出剑的同时在两人周围建起法阵。
是禁锢之阵。
法阵建立的同时，房屋在那一刻开始瓦解。
昏暗的环境中，法阵的光模糊的映出了温恬冷若冰霜的模样。
“我会告知勿妄宗的宗主，你是在试炼当中受了伤，下落不明。”她抬手擦掉剑上了血，收剑回鞘，“你也不用再妄想能重新出现在勿妄宗。”
“更不要奢望再回到苏礼的身边。”她说。
今日他能帮助渡御抓走凌沧和琳悠，明日兴许就会害更多的人。
严贺不能再留了。
骤然间，房屋停止了破碎瓦解，不再向下塌陷。
所有的一切都在空中静止。
感觉不妙。
温恬握紧剑鞘，抬眸往旁侧看去。
“对待我的人，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心。”白衣少年沉步走近她所处的黑暗中，神色阴郁。
“你的人？”温恬冷着一张脸，歪头与苏礼对视，“他是妖。”
“是妖又如何。”苏礼泰然自若的走到温恬的对面，自然的将严贺护在他身后，“你既是来救人的，我自然也能救他。”
温恬风轻云淡的撤走法阵，视线转到严贺身上。
“如果他们不在客栈，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我劝你最好不要。”苏礼扶住受伤的严贺，面无波澜的看着温恬，“你的同伴应是无法独自一人应付渡御，你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温恬一时脚步停住，有些出神的盯着苏礼看。
他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她不记得自己有打伤过苏礼，反倒是他差一点取她性命。
算了。
他的事情与她无关。
她还没有决定要相信他。
“这是我的事情，该怎么做，我说了才算。”丢下这句话后，她转身离开了此地。
七天后。
温恬和小队的其他三个人回到勿妄宗复命。
作为第一名，他们得到了许下心愿的机会。
温恬的心愿则是复活温欣。
然而她被告知就算杀光名册上的人，也无法复活她的姐姐。
宗主们答应会给她其他东西，但无法救回她姐姐。
高台之上，巫择的声音压了下来，意图摧毁她的世界。
“温欣是百年难遇的天赋异禀的弟子，我们也很想救活她，这段时间我们进行了很多尝试，但是失败了。”
“温欣回不来了，不过我们会在你的身边。”
温恬预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可她的所想成真之时，她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了。
她这些日子来浴血奋战，每时每刻都不曾停歇，为的却是一个骗局。
对温恬来说，温欣的到来是一场美梦。
现在梦醒了。
他们骗了她。
而她失去了仅剩不多可以抓住的希望。
此时此刻她就好似是站在悬崖边上，山体坍塌之时，她无助的下坠，却见——
苏礼朝她伸出了手。
如今苏礼是她最后可以窥见的光。
只要能复活姐姐，她愿意抓住他的手。
没过多久，琳悠得知了温恬的事情，于是急匆匆的来找她，却在推开门的那一刻，看见她在烧那本名册。
琳悠一时间被缭绕的烟雾呛的咳嗽起来。
“咳咳……”琳悠一边挥开吹向自己的白烟，一边往里冲，“师姐，我已经听说了你的事情了，我知道你难过，可你不能轻生啊。”
“谁要轻生了？”温恬偏头冷静的看着琳悠。
琳悠站在烟雾中，张了张嘴：“不是要轻生？可你已经把屋子点着了啊。”
温恬：“……”
琳悠：“……”
少倾，琳悠拽着温恬从着了火的屋子里跑了出去。
谁知琳悠拽的太大力了，一下子失了手，把温恬甩了出去。
温恬不可自控的往前一倒，直接撞进了苏礼的怀中。
琳悠：“？”
这下糟糕了。
苏礼被温恬撞的向后退了半步，抬眸看着被烧了一半的房间，冷声对其他勿妄宗的弟子说：“先灭火。”
“是。”他话音刚落，许多弟子就将那间房包围了起来。
温恬快速从苏礼怀里退了出去，低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抱歉，我没察觉到火烧到……”
“你烧了什么。”苏礼沉声打断了她的话。
“没有用的东西而已。”她脸上没有表情，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的样子。
苏礼还没见过温恬这个样子。
一直以来，她就算身负重伤也还是人群里熠熠生辉的存在。
她就像是不会被击垮一样。
他很确定，这是拉拢她到他身边的绝佳机会。
看着眼前的温恬，苏礼神思一动，鬼使神差的主动走到她的面前。
“和我结契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