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启圣二十一年这一年,德宗大长公主留在京城的时间比往年都长,卫皇后的意思是这一年就不?要反悔洛邑了?,等来年开春再回去,德宗大长公主本也有此意,却在接到一封信后立即带着裴蓁马不停蹄的回了?洛邑。

到洛邑时已是月中,马车不?曾停歇的直奔德宗大长公主的府邸,裴蓁也不?用人扶着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随后走到前面的车架上,小心翼翼的扶着德宗大长公主下来。

“快。”德宗大长公主声音有些?急促,颧骨上的肉不?经意的抖动下。

“您慢着点,莫何查少爷已经在房内等着您了。”留守在公主府的周嬷嬷在另一边扶着德宗大长公主,口中不?住的劝道。

夜里的气温已经低了,凉风迎面刮来把德宗大长公主的斗篷吹的飒飒作响,裴蓁微低着头,神色是罕见的凝重,刚一到正院,里面就有一身材高大的男子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看见德宗大长公主便跪下叩了头。

“祖母,单于病了?,他想见您一面。”

德宗大长公主抓在斗篷边的手指不?禁一紧:“进屋在说。”她打断了男子的话,急步进了?正堂。

屋内早已备下了?热茶,德宗大长公主连着喝了?几大口才算稳住了?心?神,她看向男子,声音透着冷意:“莫何查,到底是怎么回事?木那塔怎么会突然病倒?”

“上个月单于和父亲去狩猎,不?幸中了?埋伏,身上中了三?箭,每一箭都命中要害,好不容易才把这条命捡了回来。”莫何查眼眶红的吓人,话音中透出一股狠厉。

德宗大长公主眼底闪过一抹冷色,咬牙道:“是谁干的?”

“是突厥人。”莫何查咬牙切齿的说道。

裴蓁神色微动,眼底异光闪过,抬头望着莫何查,问道:“高阿朵舅舅可是带兵打了?过去?”

“不?错,此仇不?报,实难解心?头之恨。”莫何查点了点头,搭在腰间短刀上的手不?自觉的握紧,眼中簇拥着燃烧不尽的杀意。

裴蓁不?由朝着德宗大长公主望了?过去,却听德宗大长公主喝声道:“糊涂。”

莫何查不解的看向德宗大长公主:“祖母为何这样说?”

“你们中计了。”德宗大长公主阖着眼,口中叹出一口长气,又沉声道:“赶紧让人把你父亲喊回来。”

“祖母。”莫何查又急又怒,出了这样的事若是他们不给突厥人一个教训,何以在草原立足。

“阿兄别着,外祖母说的是有几分道理,突厥和你们一向是守望相助的关系,无缘无故怎么会偷袭木那塔舅舅,依着我看,必是有人冒充突厥人行事,为了挑起两族的斗争好从中得利。”裴蓁满声细语的说道。

“依阿妹的意思,你觉得这人会是谁?”莫何查眉头紧皱。

裴蓁和德宗大长公主对视一眼,却相继沉默了?下来。

“阿妹?”莫何查急急的唤了一声。

裴蓁抿了抿嘴角,轻声道:“这事也不?好胡乱猜测,你且让我仔细想想,眼下你先派人回去让高阿朵舅舅把兵力撤回来,免得因小失大。”

莫何查人猛地跳起来,狠狠的跺了跺脚:“那你先想着,我让人赶紧回去通知父亲。”他倒是信极了?裴蓁的话,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痴儿。”德宗大长公主忍不?住摇了?摇头。

“阿兄素来就是这样直爽的性子。”裴蓁抿唇一笑,可笑意却未眼底,只流于表面。

“你高阿朵舅舅遇袭一事……”德宗大长公主缓缓的开了?口,可话也只说了?半句,便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裴蓁知她的为难之处,高阿朵舅舅遇袭得利的不?会是突厥人,相反,是启圣,只有挑起草原之争,启圣才会有可趁之机,然而启圣是外祖母生长之地,她的父兄都曾是这片土地的主宰者,她不能背弃自己的国土,可高阿朵舅舅是她的亲子,他因启圣之故遭人暗算,外祖母因能不痛不?悲。

“圣人是守成的君主,此事未必是他的手笔。”裴蓁沉吟了?半响后,才开口说道。

德宗大长公主神色有异,嘴唇不?自觉的微微阖动,半响后,咬牙切齿的说道:“狼子野心的狗东西,我看他们是不要命了。”德宗大长公主也知如果?不?是显昭帝的意思,那只会是三王中有人行事,只有挑起纷争,他们才有机会染指兵权。

“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德宗大长公主目光阴沉,只要不?涉及国事,她必是要为自己长子讨回一个公道。

裴蓁也觉得因一己私欲挑起纷争与卖国贼无异,只是,眼下还只是她们的猜测,三?王也未必有这样大的胆子?敢为一己私欲打破启圣现有的安宁。

“这事还得仔细的让人去查,眼下更要紧的是木那塔舅舅的伤势。”作为草原之王,他若真是的因此病逝,无疑是会激起草原之怒,一旦此事真是启圣所为,若是败露,没有人会理会其因是因公还是因私,只会举兵攻启为单于复仇。

“你说的对。”德宗大长公主当然知道草原上那些赤脚大夫不?能和启圣的名医相比,虽说眼下木那塔保住了性命,可难保不?会旧疾复发,毕竟依莫何查所言那三箭都命中要害。

“孙太医年纪大了?,倒不?适合长途远行,不?如让他的孙子?乔装与阿兄随行。”裴蓁轻声说道,到底是德宗大长公主府的人,明晃晃的和番邦人士同时,不?免让人疑心?。

德宗大长公主府因这话脸色阴沉下去,倒不?是因为裴蓁,而是因为她贵为一国的公主,却连想派个人给儿子瞧病都要偷偷摸摸的,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四十多?年,难不成就因为她的儿子身上有异族血统,她就该不管不顾他的死活。

“这帮子欺人太甚,我还没有死呢!”德宗大长公主忍不?住把手中的茶碗掷了出去,那茶碗顿时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裴蓁是不曾做过母亲的,可将心?比心?,若是有一日外祖母也遭人暗算,她必也要勃然大怒,不?管那人是谁,总要揪出来让他知道知道列害。

“您别恼,这事若真是三王所为,不?管是哪个,早晚有一天会让他尝尝被人刺中要害的滋味。”裴蓁温声劝着德宗大长公主,可眼底却不见丝毫温度,正如德宗大长公主所言,她如今人还尚算健朗,启圣就有人敢算计她的儿子,若有一日她去了,她这一脉不?知要落得怎样的下场。

德宗大长公主冷笑一声:“让人去查,不?管是谁做了?这样的事,不?用等到日后,只要查到了证据,我便要撕下他一层皮。”

裴蓁不?会在这样的事上劝德宗大长公主暂退一步,便是她,遇上这样的事也要撕下那贼人一层皮方能解恨。

“这事马上就让人去查,您别急,也别恼,要不?等木那塔舅舅好了起来,来洛邑看您,您却气倒了?,可不让他担心?,越是这样的时候,您越该好好保重身体,您撑在这,不?管是什么?人行事之前都要仔细掂量一二的。”裴蓁柔声说道,喊了?人进来把地上的碎瓷收拾干净,免得不?小心让德宗大长公主踩到在伤了?人。

“我扶您下去休息吧!什么?事也不?急于这一时,您得沉得住气。”裴蓁扶着德宗大长公主轻声说道,又对周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周嬷嬷会意,也上前扶着德宗大长公主,口中不?住的说着宽慰人的话。

别的话德宗大长公主听不进去,可有一句话她却是听进了?心?里,她的撑住,她得长长久久的活着,活到太华出嫁生子?,她活一日,便能让人顾及几分,一旦她去了,那帮狗东西指不?定要如何欺人,她的太华又不知该受了?多?少委屈。

“明日让孙太医来给你瞧瞧。”德宗大长公主想起了?两个女儿,都是子嗣艰难,对她们这样身份的人来说无子?终是憾事,若是妤娘当初能生下那个孩子,又怎会是如今的境况,又哪里有宁川王他们如今的局面。

裴蓁虽知这话的由来,却应了?下来,见德宗大长公主好歹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脸上便露了笑意,挽着她的手去了内室,眼瞧着她睡了以后,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屋。

“让人把安神香点起来,早上也别叫外祖母,若是阿兄过来请安,也不?要通传。”裴蓁低声与周嬷嬷道。

周嬷嬷点着头,刚要劝裴蓁下去休息,眸光便一凝,注意到裴蓁手掌上的血迹,不?由大惊,便想让人唤了孙家人过来,原来裴蓁不?知什么?时候用指甲把手掌抠出了血。

裴蓁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周嬷嬷不必惊慌,之后随手拿娟帕把左手包上,出了这样大的事,任谁都冷静不?下来,她也不?能例外,可若是连她都失了?态,又如何能让外祖母稳下来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