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国公走进屋里,便听到六娘子的后半句话,又见?六娘子可怜兮兮的站在那里垂着泪,不?由皱了下眉头。
“大清早的,又闹个什么。”
众人上前请了安,傅姨娘脸上便带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
晋安郡主懒懒的撩了下眼皮,也未起身,口中却讥讽道:“小娘养的终究是上不?了台面。”
“这又是怎么了?谁有惹得你不?痛快了。”沛国公轻叹一声,坐在了晋安郡主身边,手顺势要握住她的手,却被晋安郡主一手拍开。
沛国公眼底闪过一丝尴尬,脸上的笑容微顿一下,然后看了屋内的人一圈,最后朝着王姨娘问道:“怎么回事?一大早就扰的郡主不?安生?”
王姨娘微垂头,轻声回道:“明日要去靖江伯府做客,郡主一早让人给几个娘子做了新衣,刚刚拿回来让几个娘子们都瞧瞧,想着若是有处不?合身也好赶紧让人改了,六娘子见?没有县主的裙衫,便问了几句,想知道是不是也是一样好看,县主说她做的是广袖流仙裙,用珍珠做的花蕊,然后六娘子也不?知怎的就哭了。”说道这,王姨娘轻摇着头,追了一句:“不?是妾说,不?过是身衣裳,又何至于如?此。”
“我当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身衣裳,苑娘喜欢便照着给她做一身就是了。”沛国公不以为然的说道,因当初迫不得已让她低嫁,沛国公便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女儿,是以在一些小事上也愿意宠着她几分。
晋安郡主听了这话便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府里每季裁几身衣裳都是有规矩的,按你的意思,给苑娘做一身,那蔧娘她们几个是不是也要比照着来一身?太华那身流仙裙一共用了六百来颗珠子,珠子倒是不大,不?过是米粒大小,我是寻不?到几千颗这样的珠子,你要是能寻到就给她们一身做上一身。”
沛国公倒不?知一条裙子还?要用上这么多的珍珠,听了这话便皱了下眉头,看了一眼正端着茶盏轻呷的裴蓁一眼,说道:“她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你这般惯着她,养成她穷奢极侈的惯性,日后谁又供养得起。”
晋安郡主斜睨了沛国公一眼,冷笑一声:“我的女儿我愿意宠着又与你何干,花的又不?是你裴家的银子,就是日后太华出嫁了,自有用不尽的陪嫁供她挥霍,又岂用你来操心。”
沛国公因晋安郡主这番话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若是私下,他倒是不介意给她陪着笑脸,可眼下,既有儿媳妇女儿,又有姨娘在,他自是不能这般不顾体面,脸色不由一沉,轻斥道:“说的什么话,难道太华不是我的女儿?”
晋安郡主嘴角轻轻一扯,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意,也不?理会沛国公,只端详着自己修剪的圆润的指甲,那指尖嫩的像剥了皮的笋尖,细嫩的不?见?骨,又白又润。
“苑娘也莫要在哭了,太华那条裙子是你母亲掏的体己钱,你若喜欢,等你妹妹穿过以后和她借来就是了。”沛国公虽不是一个小气的父亲,可也舍不?得这样娇养女儿,依着晋安郡主那样的养法,就是家里有座银山也是不够花的。
沛国公倒觉得姐妹之间互换一身衣服来穿也算不?得什么事,可六娘子听了这话却是又羞又恼,若不是不敢在晋安郡主面前张狂,必然要嚷着,谁又稀罕她的东西。
裴蓁嘴角轻轻一翘:“父亲说的轻巧,我却是不依的,我的东西素来不许别人碰,六姐若是实在喜欢,等什么时候我不?穿了,送你便是。”
六娘子气的眼圈通红,眼底还?带着屈辱之色,死死咬着下唇,半响后,道了一句:“不?用了,八妹妹自己留着穿吧!”倒是年纪尚小,语气里便透出了几分怨愤之意。
裴蓁捏着兰花指,不?经心的正了正插在斜云髻的玉蝶恋花步摇,轻笑道:“六姐也不?用等多久,我的裙衫便是在喜欢也不?会上身超过三次,左右我不?穿以后也是让丫鬟们收拢在箱子了,放着也是浪费。”
六娘子脸色一变,一张俏脸涨得通红,险些撕碎了手上的娟帕。
沛国公也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过了,清咳一声,他瞪了裴蓁一眼,轻斥道:“说的什么胡话,不?过是姐妹间互换衣衫穿,在口中倒成了你六姐捡你不?要的。”
裴蓁秀眉轻挑,微笑不?语,只是那神态怎么都透出一股子难道不?是吗的意味。
“父亲。”六娘子委屈的看向沛国公,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给苑娘也做上一条吧!”沛国公无声一叹,扭头与晋安郡主说道,语气软和,带了几分示弱之意。
晋安郡主嘴角勾了勾,还?是那句话:“那蔧娘几个呢?”
沛国公一咬牙:“一人都做上一条。”
“好。”晋安郡主点了下头,在六娘子有些得意的眼神中,又扬声吩咐丝竹道:“让人把?条裙子改了送到永宁侯府去,就说是县主送给素娘的。”说完,也不?看沛国公的脸色,又道:“让人开了我的私库,把?十五皇后娘娘赏的那套楼阁美人簪送到玉笙山房去。”
“这套头面你现在还小,倒是戴不住,先留着赏玩吧!我瞧着倒也有几分意思,阁楼里的美人横卧睡塌,衣带飘扬,很?是美仑美乱。”晋安郡主与裴蓁笑道:“一会你去库房挑几匹料子,裁几身高腰襦裙来穿,梅兰竹菊各绣上一身。”
沛国公脸色已然有些铁青,忍不?住把手上的盖碗狠狠的朝着桌面一掷,沉声道:“慈母多败儿,她都是让你惯坏的,谁家女儿像她这般骄奢妄为,之前竟还?在围场和建昌公主起了冲突不?说,几百金眼也不?眨一下就赏出去,也太胡闹了。”
晋安郡主最见?不?得人说裴蓁的不?是,听了这话,便也学着沛国公的样子,把?手上的该盖碗一掷,冷冷的看着他,眼神像啐了毒一样阴沉,厉声道:“你再说一遍试试看,什么时候我的女儿轮到你来说教了,莫说只是几百金,便是千金只要太华高兴我也由着她,怎么?这么多小妇肚子里爬出来的还?不?够你来说教?如?今还?要作?践我的太华?”
“蛮不讲理,蛮不讲理,你还?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子吗?”沛国公再是好脾气,被晋安郡主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前责问,也不?由恼了,抬手指着她气的话都要说不清楚。
傅姨娘嘴角弯了弯,随即低下了头,轻声开口道:“国公爷,您消消气,郡主想必是一时失口,气头上的话哪里当得了真?。”
“傅姨娘,我让六姐传给你的话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是什么身份,不?主不奴的下作?东西,谁给你的脸让你在这放肆。”裴蓁眼神一冷,嘴角轻轻勾起:“我看你的教训是受的还?不?够多,这才没有长多少记性。”
傅姨娘脸色一白,似被裴蓁的话吓到一下,身子一晃,便退后了两步,低语道:“是妾无状了,还?请县主恕罪。”
沛国公没想到他和晋安郡主说话,裴蓁也敢插嘴,先是一怔,随后怒道:“没有规矩,长辈说话也有你说话的份。”
“那父亲认为谁有资格呢?傅姨娘吗?”裴蓁不?躲不避的迎向沛国公的目光,嘴角勾着冷笑:“父亲这是想做什么?一大早的,因为一个庶女和母亲大吵大嚷的,您觉得这很?体面吗?”
“你放肆。”沛国公大怒,险些被裴蓁这样的态度气了个倒仰,又指着晋安郡主,喝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简直是目无尊长。”
不?等晋安郡主开口,裴蓁便冷笑了一声:“世人皆知我是由外祖母教养大的,父亲这话是在指责外祖母吗?”
沛国公一时无语凝噎,好半响才一甩袖摆道:“只会争口舌之利,也不?知你这性子是像了谁。”
晋安郡主冷冷一笑:“说教完了吗?若是完了,便滚出我这拂月居,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来说教,你且给我记住了,你再敢多说一句,你前脚走,后脚我便把你的好姨娘和好女儿通通发卖了,正好给丫鬟们打打牙祭。”
沛国公听这话说的越发的出格,脸色变得更加铁青,他忍了又忍,终是拂袖道了一句:“我怎么就娶了你这样不贤的妇人进门。”
在场的人原本就被这场变故吓得瑟瑟发抖,又听沛国公气恼之下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俱是一呆,等回过神来,不?由看向了晋安郡主,原本以为晋安郡主必然会勃然大怒,却不想她竟笑了起来,甚至慢条斯理的抚了抚袖口,冷声道:“这话才是我该对你说的,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样的缺德事,竟让我嫁进你裴家来,实乃是我这一生的憾事。”
沛国公不想竟从晋安郡主口中得了这样的话,一时间竟怔在了那里,待回过神后,眼底掠过一丝悲戚之色,嘴唇微微阖动,到底是不敢再说出伤人的话来,唯恐真?的伤了本就所剩无几的夫妻之情,最终只沉声一叹,掩面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余二郎的争议比较多,怎么说呢!看站在什么立场吧!如果是站在晋安郡主的立场,那他就是负心人,如果站在余家的立场,他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因为余家不能让显昭帝生出更多的疑心,只能说,余二郎对得起任何人,却对不起晋安郡主,就像我之前说的,这文里的人物性格各异,有优点有缺点,我觉得这样的人物更鲜活一些,当然,我私心更偏心裴蓁,谁让我是亲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