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的话突然被殷芳打断,“其实顾家也把你进东宫当做天大喜事!”
春桃一愣,回头看见殷芳走进来。
殷芳笑眯眯的看着春桃,亲昵的拉着春桃的手,眼底带了些似有若无的警告意味,“咱们不跟她生气,你来跟姑母说说话。”
殷芳这会儿没在再将春桃当奴才,将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摘下来给了春桃,“前院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是我顾家出来的,这身契和家族都与我顾家息息相关,这些年我也算是没有亏待你,人最忌讳的是忘本,你可知道?”
春桃低了低头,大约是听出来了威胁,整个人倒是规矩了几分,“知道,老夫人放心。”
云皎皎总觉得春桃刚刚要说的应该不是殷芳那句话,但她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这后面能接什么。
但眼下任何一件事都要重过春桃的事,比如燕程一直拿着她母亲的画像找月族人是什么意思。
春桃出府之后已是傍晚,云皎皎还想着白天的事。
晚膳一反常态的不是支芙送进来,而是顾钦亲自带进来,“皎皎,该用膳了。”
顾钦忙着摆放碗筷,眉眼温柔,举止妥帖,“昨天没能和你吃团圆饭,今日补上,我这几日出去还带回来好些礼物给你,你肯定都还没来得及拆。”
他自己甚至没有意识到,他今日的一切反常与过分的担心,很大程度是在云皎皎那一声“夫君”之后。
云皎皎钝钝的答应一声,走到桌边坐下。
顾钦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了?”
“没怎么,”云皎皎犹豫着开口,“你……知不知道月族的事情?”
顾钦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变得严肃起来,“皎皎,月族自灭族以来无人知真相。日后千万不可以再提起月族二字,你只需要记得前朝月族神女淑妃已死,而皇后与你都跟月族没有关系,明白了吗?”
云皎皎眨了下眼睛,她明白顾钦担心什么,“明白了。”
顾钦安抚好她,将盛好的汤放在云皎皎面前,“今日你也累了,多补一补,今晚我们早点休息。”
云皎皎点了点头。
云皎皎舀着舀着汤,忽然想到了上次答应了顾钦这次回来圆房,这几日连翻遭遇让她心下很是不安,她好像急需什么让她混乱的心里能够有着落。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云皎皎突然开口道,“我们今晚圆房吧。”
顾钦手上动作猛地一停,大概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但他莫名没有想要拒绝,“你这两日才受了委屈,今日……可以吗?”
云皎皎欲言又止,放在碗边的手下意识的摩挲着。
顾钦看着她的反应,轻笑了下,“无妨,要是没准备好就明日,明日不行就后日。我是你夫君,不用这么拘谨。”
云皎皎是有些慌的,沉默了片刻,喃喃道,“我们试试看。”
顾钦迟疑着,手上动作也有些乱,“好。”
或许是有些紧张,云皎皎晚膳也没有吃多少就饱了。
支芙给她沐浴梳洗,顾钦去陪殷芳。
云皎皎早早的梳洗好躺下时顾钦还没回来,她坐立不安,只好转移注意力回想着白天的事情。
结果想到了白天她衣衫不整的在另一个男人床上,晚上就要与丈夫圆房。云皎皎蜷缩在被子里轻咬了下指尖,她也不清楚自己答应顾钦圆房有没有愧疚的成分在,但又觉得她与顾钦多年感情,也该到了这一步。
云皎皎胡思乱想,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
梦境零散,人影模糊,但她能辨别出那时父皇为她及笄礼新修了金华殿,她贪玩踩水滑进了池塘里,被少年拽出池塘,冷着脸送她回寝宫换衣服。
她见人生气了,将人叫进寝宫坐在旁边,“你生气了?”
回应的少年温和酸气的声音,“公主无事就好,臣生什么气。”
她观察了他片刻,将沐浴梳洗后还挂着水珠的白皙双足,亲昵的放在了少年腿上,有意无意的踩了一下他结实的大腿,“没有生气,那你还帮我穿鞋袜好不好?”
她大约是习惯性的戏弄他,爱看他克己复礼的脸上出现裂纹,起身甩开她,说“公主别闹”。
然而下一瞬四周场景颠倒虚幻,似是而非从现实中脱离。她的足踝被一股强劲的力气握住,就这么握住她将她反压在榻间!
少年模糊的面容一瞬间清晰起来,所有的清冷守礼被撕裂,骤然变成了今日司延将她压在榻间的放肆模样!
金华殿寝宫变成了武云侯府厢房的红纱暖帐,男人的手顺着足踝大胆上移,“公主再胡闹,那干脆什么都别穿了。”
云皎皎一身冷汗惊醒,睁眼撞见床榻边顾钦,她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眼前人会不会突然间变成另一个人。
顾钦握住她手臂,“做噩梦了吗?”
云皎皎浑身一颤抽开手臂,后躲了一下。
顾钦手掌悬空,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掌沉默了片刻。
云皎皎呼吸急促,似乎才意识到这并非梦中,她不自在的出声,“抱歉,我做噩梦了。”
顾钦许久没说话,片刻后收起手坐在旁边,“做噩梦怎么还要与我道歉?”
云皎皎手指攥紧被子,觉得他此刻的以温和压气性的样子和前半段梦中人一模一样。
但她似乎无法对他做出梦中那般亲昵的举动,她分不清那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梦里的她大胆了些。
屋子里一阵沉默。
顾钦温和的拍了拍她,“早些休息,我们日后再说。”
云皎皎听着顾钦关门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这一场梦,让云皎皎隐约意识到,她和顾钦夫妻情人之间的相处,好像太过于客气。
即便她一直都将他当做自己唯一记得的至亲,也永远挑不出顾钦对她有做得不妥的地方。
她能和他相敬如宾,客气来往,相互关心,但好像再随性亲昵的举动就没有了。
更遑论梦中那样大胆的戏弄。
好像她的心里接受了他,但身体没有。
云皎皎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钦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门的瞬间又想起刚刚云皎皎拒绝自己的一躲,仿佛一瞬间从今日的反常中回到了现实。
因为那声“夫君”,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还真把自己当成她丈夫了吗。
别忘了,他只是取代了一个已经战死沙场的质子,而云皎皎所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他,她也随时都有可能想起那个质子。
顾钦拿起藏在暗格之中的蛊盅,打开蛊盅盖子,看着里面已经喂熟的情蛊蛊虫。
别演着演着,自己还当了真。
云皎皎,她只需要好用和好掌控就行。
新雪下了三天,封了安京城,新帝叫在京官员提前结束休沐,疏通积雪,外加重修被大雪压塌的百姓家舍,发放抚慰财物,一时间民心皆向大燕王朝。
顾钦年初三就又离家处理入朝琐事。
惹得殷芳舍不得,心里不痛快便抓着云皎皎要她初五圆年去早起请安。
清早天刚蒙蒙亮外面就响起爆竹声,春杏应殷芳的命令到了云皎皎的房门口。
支芙打着哈欠起身,“春杏姑娘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春杏笑盈盈的行了个礼,“今日圆年,我们老夫人想着叫夫人一起去吃个圆年饭,昨日与夫人说过的。”
支芙听着吃饭倒也是个无可厚非的要求,点头应道,“那我去叫顾夫人。”
支芙回身敲了敲云皎皎的房门。
过了许久里面才传来云皎皎沙哑绵软的声音。
支芙进门,走到床榻边,“顾老夫人叫您去吃圆年饭呢,说昨日与夫人说过了,我来服侍夫人梳洗。”
“嗯……”
云皎皎无意识的轻哼,应得支芙心尖痒痒的。
她走上前帮忙掀开床幔薄纱,“夫人今日要穿哪件衣服?”
床幔薄纱拨开,支芙看到云皎皎懵懵的撑起身,衣裙从肩头滑落,身上清透白皙的肌肤泛起淡粉,鬓发散乱,薄汗沾发,沁水桃花眸更是多几分惑人。
落入支芙眼里,宛如精致的水晶桃花冻,她手顿了一下,“夫人昨晚是热着了吗?”
云皎皎慢慢清醒过来,拉上寝衣,“是有些热。”
“那我减一点炭火吧。”
“好。”
云皎皎欲言又止,脸皮薄没好意思说出口,大约是这几日总想着圆房的事,她昨晚做了那种梦。
她眼下不仅热,还软得整个人都没有力气。
总觉得这屋子里太空,少了个……男人。
浑身酸麻,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前两日还想躲的顾钦,现在竟然诡异的开始想他回来。
云皎皎晨起拿冷水轻拍了拍脸,将自己荒唐的念头甩开,冷静下来之后去给殷芳请安。
殷芳摆了一早上的婆母架子,吃了一顿两人都不痛快的圆年饭,云皎皎清早起来那点心思总算是被磨得差不多。
直到初七晚,顾钦回来了。
云皎皎也不知是怎么的,从清早知道他要回来就开始心尖发痒。
顾钦一如往常拿着给她带的东西进屋,询问着这几日家中的事情。
云皎皎坐在绣架前随意的说了两句,甚至头都没敢回。
顾钦见她一直不看自己,缓步上前,“还在别扭?”
“没有。”
顾钦坐在她旁边,“没别扭,那晚之后就没再理我?”
云皎皎有意回避他的视线,却忽然被他握住手,“你才病愈没多久,我们的事慢慢来,你不需要有负担。我从福海楼带了许多你爱吃的,我只需要你能吃能睡,开开心心就好。”
事实上,云皎皎并不太想要继续这样的话题,有意转移着两人的注意力,“什么吃的?”
顾钦笑了笑,说着起身,“你喜欢的梅花汤饼、鲤鱼脍、鸡丝绣球还有江瑶清羹,我去给你准备。”
云皎皎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看着顾钦出门忙晚膳,轻叹一口气。
云皎皎起身,又觉得这屋子里炭火多了,空气躁的不行
她打开窗户通风,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外面飘着零星小雪,站在窗口一抬头便能看见三层阁楼满回廊的烛火灯光,一直蔓延到前院楼宇。
他们这个阁楼院子与前院部分建筑楼宇相连,其实很大。
但顾家只住到了两层阁楼,她就住在第二层,三层以上还是主人家的屋子。
一个侯府能修成这个样子,足以见得新帝对司延的重视。
云皎皎只觉得这楼宇颇高,从头顶压下来,像是一头张着嘴巴的怪物,要将她禁锢吞没。
顾钦摆好饭桌走过去,从桌前看向窗口,看着云皎皎的背影,眼底情绪莫名。
今夜初七,司延给的最后期限。
绝不可以跟之前一样出差错,务必万无一失,并且不能让云皎皎发现。
顾钦缓步上前,面容顷刻间温和下来,伸手将云皎皎面前的窗户又重新关上,“这么冷的天,也不怕着凉。”
他握紧她的手把人拉回了屋子,云皎皎收回视线,又莫名被唤醒身体那股异样。
屋内灯光昏暗,晕开一股暧昧不明的氛围。
顾钦递给她一杯酒,清淡如水的黑瞳落入她的眼底,“皎皎今晚,陪我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