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雅原打从出生起身体就很虚弱,从他有?记忆起,似乎就是一直住在医院。
各种辗转,见?到的最多的,就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赵听原比他大,从小听话,身体健康,很给家里人省心?,也?因?为这样,所以小儿子的病情占据了?江文茵的全副心?神,自从赵雅原出生后,赵听原几乎都?是交由给保姆照顾,一家老小全部目光都?落在了?这个病弱的小儿子身上。
偶尔赵雅原回家时,赵听原也?只是会被拉着去?见?弟弟,大人们?都?教他,“听原,你是当哥哥的,要好好照顾小雅。”
赵雅原和他的关系也?很微妙,虽然因?为小时候一直被分开养育,所以赵雅原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他不是很容易和人亲热起来的性?格,所以兄弟关系也?就一直这么不咸不淡。
后来赵雅原长?大了?一些,天气偶尔好一些,他被允许随着赵听原出去?玩时,因?为父母的嘱托,赵听原会带他一起玩,也?会照顾他。
那个时候,赵雅原是喜欢这个哥哥的。
再后来,赵雅原病情恶化,赵家人带着他四处求医问药,最后终于说服了?江文茵,决定给他转换一个生活环境。
赵雅原被送去?湳安时,赵听原去?送了?他。
小男孩苍白细瘦,他不声不响,最后把自己当时最喜欢的一个奥特曼玩具塞给了?赵听原。
赵听原把那个玩具收进了?箱子里,也?未曾拿出来玩过?,打算等?赵雅原回来时还给他,他少年老成,对玩具一贯兴趣不大。
他那时候也?没有?想到,赵雅原这么一去?,居然就是好几年。
湳安的空气和水质确实比海城好,好很多,赵雅原在那适应得很好,他原本?是早产儿,肺部没有?发育好,湳安的气候,空气都?格外适合他。
只是,身体稍微养好一些后,他也?面临了?另一个问题。
孤独。
南荞镇背靠南荞山,赵雅原刚到的时候,秋兰的家还住在山里,整座山的常住人口不会超过?十户,每隔几天,秋兰就会带着他下山,去?南荞镇采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和肉食。
蔬果都?是自家种的。
赵雅原在家时娇生惯养,现在也?开始慢慢学着怎么给菜地浇水,打虫。
不过?,除去?这些事情之外,他还有?大把大把无处挥霍的时间。
南荞镇上也?有?和他差不多岁数的孩子,不过?,赵雅原那时不会讲本?地话,穿的用的和本?地小孩也?不是一个档次。
他身体比在家时好了?不少,但是和能跑能跳,爬墙上树的南荞孩子相比,所以自然而?然,有?时候就会受排斥。
赵雅原也?不是很爱凑热闹的性?格,他性?格有?些古怪,那些人不喜欢和他玩,他也?不想和那些孩子一起玩。
偶尔自己玩玩游戏,不然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外头的山间小溪,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直到那天,赵雅原现在还记得,是个春夏之交,晴天,刮着微风。
因?为天气特别好,秋兰允许赵雅原稍微走远一点,只是交代他记得避开水边,不要去?太陡峭的地方。
赵雅原在家就没怎么被人管过?,在南荞住了?这么一段时间,他自觉对周围环境也?很熟悉了?,所以也?是阳奉阴违,他捉了?几只甲虫,又在外头撅了?野菜,多随便装在自己口袋里。
一不留神,就越走越远。
他一直顺着小溪走,旁边就是高悬的峭壁,他们?住的位置大概在南荞山的中间地带,赵雅原没有?再往上走过?,秋兰也?不允许。
所以当赵雅原看到小溪旁躺着的那个小小的人影时,手里正捏着的野菜都?掉了?。
是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赵雅原在他身旁蹲下,叫了?几声,没有?任何反应。
他想,不会死了?吧。
因?为身体不好,从小和医院打交道,自己也?在生死边缘走过?一回,所以他没怎么觉得“死掉”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他伸手,稍微把他翻转了?一下,男孩额上还在流着血,双眼紧闭,面色苍白。
不过?,看他似乎还在呼吸,胸口还有?起伏,赵雅原那时年龄小,但是在医院时见?过?不少,知道这种模样,似乎应该是代表着还没死掉。
可?是叫他也?没反应。
赵雅原想了?半天,把野菜扔在了?他旁边,原路跑回去?叫秋兰。
秋兰迅速把那孩子弄回了?家里。
伤得不是很重,居然都?是皮外伤。
陆琢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陌生的屋顶,旁边坐着个小男孩儿,坐在高高的凳子上,晃荡着腿,正在低头看一本?漫画,陆琢费力的偏过?脑袋,看到他,赵雅原翻了?几页,才?发现他醒了?过?来。
“你醒了??”赵雅原合上书,跳下凳子,把水递给他。
陆琢结果,他感觉自己此刻特别的口渴,似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喝过?水一般,他咕嘟咕嘟的喝下水,因?为喝得太急,唇角甚至流出来了?一些。
赵雅原当少爷当惯了?,也?不怎么会照顾人,见?他喝完。
他问,“你会说话吗?你叫什么?今年几岁了??”
喉咙还嘶哑着,他张嘴张了?半天,“……会。”
他记得,自己是被推下山崖的。
绑匪知道事情即将败露后,想直接灭口,他们?把他从山崖上推了?下去?,自己离开了?南荞,拿着陆家的钱跑去?了?外地。
姐姐抛弃了?他。
他脑子有?些乱,可?能因?为头部受到了?撞击,他现在还不怎么能说话,说话就容易累。
“这孩子命大。”秋兰说。
因?为年龄小,体重轻,他从山崖摔下,途中几次撞到了?树枝,有?了?个缓冲,所以最后落下来时,竟然没有?直接摔死,也?没有?受致命伤。
秋兰原本?还想再带他去?看看,但是南荞镇没有?医院,只有?一家小诊所。
那孩子身体好得很快,皮肉伤恢复得很好,只是不爱说话。
秋兰问了?他好多次,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哪家走丢的孩子,他一概不回答,后来,就答不知道。
可?能是撞到了?头,失忆了?。
秋兰一辈子生活在南荞山上,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唯一的儿子在外务工,因?为车祸死了?,儿媳跑了?,只留下一个还裹在襁褓里的婴儿,她的孙子秋沥。
秋沥和她相依为命,一直长?到了?现在,一年前,他说是要出去?采野菜,就再也?没有?回来,秋兰在家从中午等?到傍晚,抓起斗笠冲进了?雨里。
她找遍了?可?以找的地方,南荞山实在太大,她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秋兰对外头的世界很是排斥,她一直觉得,她的儿子,就是因?为鬼迷心?窍,去?了?外头,才?会收到山神的惩罚,死在了?外头,连尸体都?没能回到南荞,
她并?没有?去?注销的秋沥的身份,偶尔有?人问起时,只说是孩子出去?走了?一趟亲戚,把这件事情遮掩了?下来。
她等?着秋沥回来,就在这里。
不久,赵雅原来了?,他和秋沥年龄相仿,身体虚弱,秋兰很快又找到了?自己新的生活重心?,她不遗余力的照顾赵雅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
她对那个新来的的孩子也?很爱怜。
似乎冥冥之中觉得,南荞山带走了?她的一个孩子,所以,在一年后的同一天,也?给她送还了?一个。
陆琢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两个孩子第一次聊天,开始于一个午后,赵雅原惯例在看着漫画,陆琢不声不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背后。
他抿着唇,指着漫画书的一处,认真说,“这是坏人。”
赵雅原抬头看他,“你认识字?”
他当然认识。
陆琢没有?回答。
赵雅原往后翻了?好几页,发现陆琢指的那个人物果然是坏人,他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后面的我都?看过?。”
赵雅原也?并?没有?去?想他到底在哪里看到过?。
陆琢并?没有?告诉他名字,是哪里人,多少岁,什么都?没说,宛如真的已经把过?去?的记忆都?丢失了?。
赵雅原对他的过?去?也?不是很关心?。
陆琢认识字,看过?漫画,会和他一起玩游戏,也?讲普通话,赵雅原和他相处得很愉快。
从这一天开始,他有?了?个新玩伴。
陆琢在南荞过?了?一个月,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他没有?半点想离开的意思,反而?学着乖巧懂事的帮秋兰做事。
他似乎非常擅长?,也?已经习惯了?讨好别人,虽然明显不太会,但是学得很快,现在在家里擦桌子,帮忙浇菜,买盐打醋这些事情,都?已经做得很好。
他和秋沥模样真有?几分相似。
都?是苍白的皮肤,大大的杏眼,乖巧精致的模样。
秋兰有?时看着跟着她忙活的小男孩,看着看着,甚至会陷入幻觉,觉得是自己的小孙子又回来了?。
陆琢也?能感觉到。
那天,老人浑浊的眼睛看着他,叫他“小秋”时。
小男孩无比听话,乖巧的应了?一声,“阿婆”
于是,从那天之后开始,大家心?照不宣,他就成了?‘秋沥’,和过?去?一刀两断,有?了?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赵雅原。
他不在意他叫什么名字,只要可?以陪他一起玩就好。
每两个月,赵家都?会来人来南荞,来看赵雅原的状况,送生活费和一些用品。
他们?看到家里多了?个小男孩时,秋兰无比自然的介绍,“是我孙子秋沥,走亲戚回来。”
“挺好,可?以多个人,陪着雅原玩了?。”赵家来人也?很是喜欢。
所以之后,他们?再送用品来时,给小男孩玩的,都?会准备两份。
赵雅原比秋沥野一些,在南荞山的时间也?长?一点。
有?了?个玩伴,很多之前不能一起玩的事情都?可?以做了?。
俩人联机打游戏,一起爬院子里的树,一起在溪里摸鱼,一起捉虫子。
赵雅原性?格野,可?惜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秋沥比他稍微好一些,可?惜天性?喜静。
虽然如此,他们?却很投缘,也?聊得来。
直到过?了?一年多,差不多两年,一个冬夜,秋兰已经先睡了?,赵雅原坐在屋子里烤火,一边心?不在焉的玩着游戏,外头下着雪,山里都?是一片深沉的黑。
“你在发什么呆?”赵雅原没抬头。
秋沥一直盯着窗户看,看外头的飞雪,“小雅,你家还有?别的孩子么?”
赵雅原停下手指,想了?下,“有?个哥哥吧。”
虽然他们?兄弟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赵听原,当哥哥当得也?勉勉强强,他不能否认自己有?个哥哥。
“那和我一样。”秋沥声音忽然轻快,“我有?个姐姐,不过?,只比我大了?十分钟。”
赵雅原放下游戏机,盯着秋沥,很笃定的语气,“你根本?没有?失忆吧。”
秋沥笑了?下。
他们?之间不需要更多的沟通,赵雅原懒懒打了?个呵欠,坐得离炉火更近了?一点,“你姐姐怎么了??对你不好?”
“姐姐……”秋沥喃喃了?一声。
明明才?来了?这里不到两年,似乎一下,这个称呼,就变得很是遥远。
有?段时间,对陆念,他是恨之入骨的,恨她无情,恨她抛弃了?他。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情绪似乎也?慢慢淡薄了?下去?。
他对姐姐的感情很复杂,他记得陆念曾经对他的不好与虐待,也?记得清清楚楚,他最后一次见?到陆念时,她是如何掰开他的手,眼里满是恐惧,大吼着叫他滚,叫他不要再缠着她。
她一人独自离开了?,他怎么叫她都?不回头,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他也?记得自己随后被人扔下山崖时的惊惶与绝望。
“双胞胎?那是不是和你很像?”赵雅原把一颗板栗扔进了?火里烤着,听秋沥说,“我和我哥就一点不像。”
“不是很像。”秋沥想了?想,改口,“也?有?一点点像吧。”
那应该还挺好看。
赵雅原想。
虽然很恶毒,能对自己弟弟做出那种事情。
他想,赵听原虽然是个乏善可?陈的哥哥,但是好歹不会对他这样。
恶毒,就是陆念这名字给赵雅原留下的第一印象。
俩人逐渐长?大,赵雅原身子骨慢慢好了?起来,在没有?过?终夜咳嗽不止的事情,赵家人很高兴,同时也?隐隐觉得,再把他放在南荞不妥了?。
毕竟是赵家儿子,当然需要接受优质教育,以后继承家业,一直这么在小山村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原本?把他送到南荞寄样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眼见?他好转了?,赵家自然想带他回家。
“我家想让我回去?。”赵雅原接了?江文茵电话,第二?天,对秋沥说。
俩人去?南荞镇采买,周围不少人认识他们?。
俩人差不多岁数的男孩并?肩在南荞镇的青石板路上走过?,左边的略矮一些,长?着一张无比漂亮的脸,只是脸色神色看着不怎么好惹,右边的高一些,温柔平和,模样也?很是俊俏。
他们?都?穿着秋兰亲手缝制的布褂子,也?都?已经学会了?本?地话,除去?模样出挑,基本?看不出是外来者。
秋沥没多少意外,“你肯定要回去?的。”
毕竟,他还有?家人,只是因?为身体不好在这里暂住。
赵雅原沉默了?一会儿,“你呢?怎么办。”
秋沥,“我不会回去?。”
在南荞这几年,比其他以前在陆家的日子,快乐了?何止几倍,他也?不知该拿怎么样的心?情去?面对陆念。
夕阳下,他眸子被映成了?漂亮的深褐色,神情平淡。
“你怎么老这么说话,和个老头子一样。”赵雅原皱眉,忽然跳了?起来,一勾他脖子,比他脑袋往下狠狠一压。
秋沥没料到他这忽如其来的一下,背篓差点掉了?,赵雅原已经跑到前面去?了?,他整了?下背篓,追过?去?,“本?来就是,你又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
赵雅原,“我也?没打算一辈子在这。”
“对了?。”他从路边草丛里薅了?一根草,衔嘴里嚼了?嚼,“以后等?小爷我回去?了?,我帮你去?收拾那恶毒女人。”
秋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什么恶毒女人。”
几年过?去?了?,他也?慢慢想开了?一些。
血缘关系是没法改变的,但是,陆念也?不欠他什么的,血缘注定了?他们?是双生姐弟,但是从很久之前开始,陆念就已经身体力行的告诉了?他无数次,她很不喜欢他。
甚至,很是厌恶。
无论?是语言上还是行为上,她都?这么明显直接的表现了?出来。
如果可?以选择,她是绝对不愿意和他当姐弟的。
是他自己不懂。
有?时候,亲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真正的血脉亲人,最后可?以演变成相看两厌的仇敌,无亲无故的人间,有?时候却可?以诞生更浓于血的温情。
所以,秋沥也?想开了?。
“如果以后我真的见?了?她,你有?什么要我说的?”赵雅原说。
“没有?。”秋沥说,“我现在就是秋沥,一辈子也?都?是,和之前都?没关系了?。”
他平静的说,“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开心?的吧。”
赵雅原耸了?耸肩,“那随你吧。”
他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秋沥觉得这样好,他自然没有?去?多此一举的必要。
赵雅原十二?岁时,回了?海城一趟,回去?过?年,他身子骨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但是,和同龄人相比,依旧有?些瘦弱,赵听原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性?格端方温雅,兄弟俩站在一起,看着相差更大。
江文茵很是开心?,说一家人终于团圆了?,差点喜极而?泣。
海城高楼林立,和他很久之前的记忆中一样,乌烟瘴气的天空,浑浊的空气和海洋。
赵雅原在赵家过?的这个年不是很愉快,他本?能的察觉到,赵听原和他之间的这分生疏,虽然他尽量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赵家宅邸很大,但是,无论?是来拜年的好友下属,家中做事的保姆和佣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赵家只有?一个少爷的境况,对从南荞回来的赵雅原,
感觉自己像外来者,在这个家里格格不入。
赵雅原性?格一贯乖张,这种氛围让他感到不舒服,自然而?然也?就表示了?出来,所以最后,他回家的第一个新年,江文茵梦寐已久的‘合家欢’,过?得并?不是那么愉快。
夏天的时候,赵雅原回了?南荞,他到秋兰家时,远远看到秋沥,正弯腰在院子里给菜地浇水。
赵雅原推开木栅栏,秋沥听到声音,他放下水壶,看到赵雅原,“回来了??”
赵雅原问,“你在种啥?”
比起他去?年离开的时候,这里发生了?变化,但是也?没有?太大的变化,院子里多了?移植过?来的果树,他从树上摘了?个李子,咬了?口,被酸得皱了?下脸,“好酸。”
“就是这种品种的。”秋沥说,“阿婆喜欢。”
他叫赵雅原进屋,外头太阳毒辣,室内一如既往的阴凉。
“你在家过?得如何?”秋沥问。
“还行吧,就那样。”赵雅原心?不在焉道。
他不怎么喜欢上学,在学校成绩也?不好,知道他身份背景,老师也?不怎么管他,但是,与之相反,找到狐朋狗友的速度倒是不慢。
赵听原已经上初中了?,成绩很好,江文茵叫他带带弟弟,让赵雅原对他印象转好的是,赵听原并?不怎么管他,也?不会强迫他学习,有?时候,还会帮他写作业。
赵雅原自觉他做得不错,兄弟两感情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秋沥问,“交到朋友了?么?”
“朋友?”赵雅原一扯唇角。
他周围不缺玩伴,但是,能说得上是朋友的,一个都?没有?。
眼看赵雅原似乎过?得不错,长?高了?,气色也?很不错,秋沥不再担心?。
外头太阳热辣辣的,赵雅原已经放了?暑假。
“我们?还没有?期末考完。”秋沥说,“还有?几天的课。”
秋沥在南荞上学,成绩很好。
赵雅原说,“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他一个人在这里也?是无聊,想着正好不如去?秋沥学校看看。
南荞学生不多,设施也?不怎么好,原本?都?要开不起来了?,本?地学生都?只能流到外地去?上学。
赵雅原对家里说了?这这个事情,江文茵给学校捐了?一笔钱,于是又顺利维持了?下去?。
南荞地方偏僻,教学质量自然也?不行,赵雅原没在这里念过?书,小时候身体不好的时候,是家教上门辅导,现在,他在海城念的学校,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贵族学校,校园基础设施,
和南荞这儿条件自然完全不一样。
夏天的时候,也?没有?空调。
学校不比家里阴凉,太阳热辣辣的,风扇都?很老久,吱呀吱呀,教室后头窗帘掉了?一块,里面热辣辣的阳光直涌。
赵雅原不习惯这种环境,他难以置信的问秋沥,“你难道不热?”
秋沥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短袖,脸上没有?任何出汗的痕迹,他毫不在意,“不热,心?静自然凉。”
赵雅原,“……行吧。”
不久,上课铃打响了?,赵雅原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他自然不想听课,被晒得有?些昏昏欲睡,索性?把帽子扣下,在后排睡得昏天暗地。
教室后头出现了?一个陌生同学,自然很早有?人注意到。
来上课的老师知道赵雅原身份,秋沥提前去?征求意见?,问他能不能让赵雅原一起来上几天课,他自然是满口答应。
赵雅原长?得漂亮惹眼,气质和南荞本?地孩子迥然不同。
这个年龄的孩子,已经有?人开始逐渐懂了?,视线都?若有?若无的停留在他身上,回头人数比起平时多了?好几倍。
倒是只有?秋沥,依旧还在心?平气和的看书上课,仿佛根本?没看到身后正在睡觉的赵雅原,对这些人的视线也?置若罔闻。
老师知道他是那个给学校捐赠了?五十万的赵家的孩子,见?他也?没干扰课堂秩序,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用力咳了?几声,“都?看什么看,看黑板!过?几天期末,你们?都?听懂了??”
下课后,赵雅原醒了?,打算等?秋沥一起走,睁眼看到这么多围在自己身边的人,怔住了?。
以前赵雅原在南荞不受欢迎,因?为大家年龄都?小,不懂事,排外。
现在大了?,都?已经都?知道了?,赵雅原是城市里来的富家少爷,和他们?这些人哪都?不一样,在这个年龄,除去?本?身的吸引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少爷自带一种气派,加上他漂亮的脸,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秋沥是班长?,放学后,还有?一堆杂活要办,赵雅原打发掉那堆人,等?得不耐烦,把帽子反扣上,去?找他,“你还要多久?”
秋沥温和道,“快了?。”
俩人并?肩走出学校,南荞的景色是赵雅原看惯了?的,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在金色阳光下飞扬的尘土,问秋沥,“我变了?么?”
小时候那些人对他的排斥,他当然不会忘记,现在时过?境迁,都?这么围上来,他能猜到一部分原因?,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全部原因?。
“没有?。”秋沥眼里的他并?没有?什么改变。
秋沥带着他去?了?趟集市,买了?条活鲫鱼,本?地产的芦笋,赵雅原喜欢喝秋兰煲的鱼汤,味道鲜香,他又买了?点小菜,俩人都?拎着袋子,继续往家走。
秋兰搬家到了?南荞镇,所以现在要出来采购,也?是方便很多。
俩人并?走在街道上,秋沥说,“阿婆很想你,怕你回去?生活不适应。”
“当少爷让人伺候,有?什么不适应的。”
秋沥笑,“那还不好,我听阿婆说,你三天两天和家里人吵架,之前也?额还以为你过?得不顺心?。”
“你要是想,也?可?以去?做大少爷。”赵雅原嗤笑了?声,“也?没有?三天两头吵架,最近少很多了?。”
他知道秋沥真名。
赵雅原回家后,找人多方打探过?,虽然他不在安城,但是赵家毕竟也?是安城走出来的,想打探消息,很是简单。
“你那个姐姐,好像过?得也?不怎么好。”赵雅原说。
“之前一直抑郁,还闹自杀,陆家被她闹得鸡飞狗跳。”赵雅原一耸肩,“不过?这几年好像好了?很多,不怎么折腾了?,也?能正常去?上学。”
秋沥沉默听着,皱着的眉微微松开了?些,
毕竟,无论?是谁,他都?不希望有?人闹到要去?自杀的地步。
“而?且,我还听说了?一件事,陆家从福利院捡回来了?个孤儿。”赵雅原说,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
秋沥脚步慢了?一些。
这是他不知道的,也?没有?料想到的情况。
“比你大一点。”赵雅原说,“不过?我没见?过?是什么样。”
“只是陆老头子似乎没想拿他取代你的位置。”赵雅原说,“手续都?没有?正式办,他不算陆家的人。”
亲生的,和非亲生的,自然还是不一样。
“老头子现在还想找你。”赵雅原说,“这么多钱,就没点心?动?”
秋沥换了?只手拎着鱼,揉了?揉手腕,平静道,“我只想过?得安宁一点。”
他本?来也?不是物欲特别旺盛的人,这几年在南荞过?得很是安心?。
赵雅原和他提起过?很多次,问他要不要去?海城,和他一起上学,都?被秋沥回绝了?。
他已经打算好了?,在南荞,目前他还能维持自己的成绩,之后在南滨上高中,考出去?读大学,照顾秋兰,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生活。
时间过?得很快。
因?为业务拓展的原因?,赵家决定搬回安城,是赵雅原初三那年。
那是赵听原已经先上了?高中,先一年去?了?安城附中。
按照计划,赵雅原第二?年也?是要去?的。
江文茵还有?些舍不得,总觉得赵雅原还是个小孩子,照顾不好自己。
赵雅原对海城的生活没什么眷恋,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唯一想到的就是,那么之后,他和陆念,是不是会成为同学。
到安城的第一晚,他给秋沥打了?通电话。
安城的夏夜比海城凉爽一些,气候舒适。
“这里天气确实比海城好。”赵雅原走在安城的街道上。
南方的城市,夜生活总是比北方的城市要热闹一些,即使已经这个点了?,外头人流依旧络绎不绝,夜宵摊子旁的喧闹,打闹的年轻人,购物广场播放的歌声,交织响起在夜空。
“你家之前住在哪?我去?看看?”赵雅原说。
秋沥知道他开玩笑,“不用了?,没什么好看的。”
“明天你就要去?新学校报道了?吧。”秋沥说,“早点去?睡,以后,脾气收敛一点。”
赵雅原忽然说,“陆念和我一个学校。”
秋沥,“嗯。”
他之前已经和赵雅原反复约法三章,叫赵雅原不要特别的去?对待她,就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同学或者朋友来对待,更加不要去?对鹿念说起他的事情。
过?去?的都?过?去?了?。
那场赵听原和陆阳组织的晚餐,是赵雅原第一次见?到鹿念。
和他想象中的太不一样。
起码,第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刻薄阴毒的气质。
赵雅原自认为自己看人还是挺准。
她和陆琢长?得很像,但是眉眼间又有?细微的不同,造成了?截然不同的气质。
那天之后,见?面的次数多了?,就慢慢熟悉了?起来。
鹿念是个很特别的人,她不咄咄逼人,也?说不上会对人刻意温柔,但是,有?一种奇特的空气般的质感,和她相处,总会让人觉得轻松,
赵雅原原本?说话就不怎么好听,对她先入为主的印象很差,自然说话就更不中听。
鹿念不怎么在意,有?时候会还嘴,有?时候装没听听见?,懒得搭理。
反正,很少有?动怒的时候。
赵雅原第一次见?她生气,是见?她和那个陆家收养的少年吵架。
是真的吵架,俩人谁都?不服软,吵得仿佛不同戴天,下一刻就要翻脸。
赵雅原没想到他们?关系竟然如此之差。
他回去?问了?人,那人把秦祀在陆家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说了?遍,说大小姐和他关系确实不好,从小就不好,加上他小时候在陆家受的那些虐待,会好才?奇怪了?。
在同一个学校念书,赵雅原也?见?识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养子’,虽然他和秦祀第一次见?面也?并?不是很愉快。
鹿念很少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少年。
那时候,秦祀也?已经从陆家搬走了?,平时基本?不会回去?。
赵雅原那时对鹿念印象已经改观了?很多,他有?次好奇的问过?,为什么她和秦祀关系如此之差。
毕竟,能让一个性?格温和的女生,每次被惹毛到那种程度,和人翻脸吵架,也?很少见?了?。
鹿念沉默了?一下,“不好就是不好,他讨厌我。”
随后,也?没有?再多少,神情恹恹的。
赵雅原此后也?没再多关注这件事情。
经过?不断试探与调查,他发现,她是真的失忆了?,甚至完全不记得自己还有?过?一个双生弟弟。
陆家也?在隐瞒他。
陆琢曾经存在过?的痕迹,甚至都?已经完全被消抹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赵雅原对秋沥的为人有?了?解,情况也?确实对得上,他甚至可?能会怀疑,那些都?是秋沥臆想或者杜撰出来的。
不过?他的计划一步步顺利实施了?。
高考完,他带鹿念一起去?了?南荞,让他们?姐弟顺利相见?。
此后,他和秋沥长?谈了?一次,秋沥自然也?感觉到了?她的变化,选择了?什么也?没说,他喜欢并?接受了?现在这个鹿念,赵雅原自然也?乐见?其成。
只是,这次南荞之行,秦祀的出现是他意料之外的,他想和他合作,换取进入陆家的人脉。
陆家和赵家的往来近日越来越多,按照家里的意思,很大概率,两家会想要商业联姻。
陆执宏想把鹿念嫁给他和赵听原中的一个。
赵雅原一贯不喜欢陆执宏,但是,对和陆家联姻这件事情,他没什么抵触,也?并?不想看到赵听原娶鹿念。
那么,就只能是他了?。
他是个自由散漫的性?格,恰好鹿念也?从来不喜欢多管别人闲事,两人兴趣爱好说不上多相投,但是,相处起来很是轻松愉快。
赵雅原从小感情很淡薄,可?能是在父母亲人那里接受了?太多的爱的缘故,他自认为,对别人付出的感情,不会有?别人对他倾注的一半。
对鹿念这分喜欢,虽然也?说不上多浓烈,对他而?言,属实已经很是难得。
因?为性?格原因?,他很少对某人或者某物感到眷恋,也?一贯理解不了?那些过?于浓烈的感情,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他想明白了?这点,便觉得和鹿念结婚挺不错。
鹿念对他没有?朋友之外的特殊感情,反而?,是赵雅原的直觉,他依稀觉得,在鹿念心?里,只对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只可?惜,单向,一厢情愿,一直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只靠着一腔热情,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所以,他同意了?和秦祀合作。
再然后,秦祀远走,彻底离开了?安城。
那几年,赵雅原和秦祀偶尔有?联系,虽然很少。
赵雅原和鹿念学校挨着,鹿念和秋沥也?在一个学校。
赵雅原经常去?安大找她。
两家联姻的事情鹿念并?不知情,对他似乎也?一直没有?过?超出朋友的感情,当然比对赵听原还是强多了?,他们?年龄都?不大,所以赵雅原也?不是很急,觉得就目前这种相处状况也?很是舒服。
鹿念和秋沥感情很好,姐弟在外头买了?房,有?时候放假,赵雅原会去?找他们?玩,有?时候就直接留宿在那里,反正,大家都?熟,也?不用见?外。
赵雅原对她的追求不疾不徐的,甚至当事人鹿念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是在追她。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某天。
鹿念参加完学生会的活动,喝醉了?。
秋兰那段时间正好在住院,秋沥在医院陪着,赶不回来,知道鹿念喝醉了?后,他急急忙忙打了?电话给赵雅原,叫他去?接鹿念,送她回去?他们?房子。
赵雅原以前从没想过?她会把自己喝醉,不是被别人灌的,是自己真的醉了?,她被他牵着,迷迷糊糊的抬起脸,对他笑了?一下,眸子水盈盈的。
赵雅原愣了?一下,因?为认识这么久,鹿念从没这样对他笑过?。
然后很快,他明白了?原因?。
女孩迷糊的叫出了?一个名字。
“你回来了?。”她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彻底醉了?,靠在他肩上,睡得安心?香甜。
赵雅原心?里那么久的猜想也?终于得到了?确认。
可?是奇怪的是,在那天之后,他反而?似乎像是定下来了?什么一般,心?中对她的喜欢反而?更加增加了?。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开始有?些期待,他们?真的可?以结婚,她也?可?以在他面前展现出这种模样。
只可?惜,后来,依旧事与愿违,从小到大一帆风顺的赵二?少,遭遇到了?人生最大的挫折。
命运很神情,似乎包含着一种叫做“势”的东西。
向上,便会一直向上,像下沉,也?就会一直下沉,只有?具备足够意志力,足够坚定,足够强大的人,才?能改势而?为,扭转趋势。
赵雅原不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事实上,他也?确实不是。
他那时已经基本?放弃,由着自己身体越发糟糕。
那几个月的时间,最艰难的日子是怎么过?去?的,赵雅原有?的地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最后,一切都?过?去?了?,重新归就为风平浪静。
鹿念和秦祀的婚礼他没去?。
秋沥有?些担心?他,又不敢多问。
说没受打击是不可?能的。
但是,赵雅原自己也?承认。
他的喜欢,和秦祀对她的感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可?能一辈子也?无法理解那种无比炽热却又隐忍的感情,一辈子只爱一人,只想一人,攀援筹划这么多年,只为了?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她身边。
他们?婚后,不久,赵雅原恢复了?和他们?的联系。
婚后,似乎也?半点看不出来有?腻的迹象,只是赵雅原再偶尔遇到,他们?之间气氛似乎都?完全不一样了?。
作为一个未婚,甚至没谈过?恋爱的男人,赵雅原理解不了?。
他看出来了?,秦祀依旧不怎么欢迎他,于是,反而?更加欢快的增加了?去?他们?家的频率。
毕竟能让他不爽,赵雅原就感觉非常舒适。
赵修宜也?很喜欢鹿念,但是,显而?易见?,他很怕秦祀,每次只要有?他在场,都?会规规矩矩,也?不敢再多缠鹿念。
赵雅原告诉他,没事,不用怕,他觉得侄子比他有?前途多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南荞的开发也?步入了?正轨,他资助了?当地学校,改善了?那里的交通,赵家在他手上逐渐恢复了?元气,赵修宜听话懂事,不用他怎么费心?。
终于没人再能束缚他,他过?得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工作,玩乐,旅行,偶尔去?别人家碍碍事,平时也?自有?一堆狐朋狗友随着。
是从小梦寐已久的日子,他觉得就可?以一直这样愉快的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是和正文世界接着的~~之后还有一个几千字的消暑番外,时间线在四四崽和念念婚后,今晚发,就全文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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