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想了会,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范婕妤的出现无疑是这件事情里的变数,她现在不敢保证这个变数会不会影响到事件的发展。
毕竟一个婕妤可跟采女的地位不同。
“秀秀,等会我需要你帮我跑一趟腿,送个东西,可以吗?”
秀禾看着神色凝重的苏窈,连忙点头,“主子等会只管告诉奴婢怎么做,奴婢必定完成主子吩咐的事情!”
“好,咱们可有折纸的材料?”
苏窈需要通知卫雁,等他来了,把范婕妤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有个准备。
但是她也记得卫雁的命令,所以不敢自己出去,只能拜托秀禾帮她了。
还好,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打法时间的东西,秀禾很快便找来了一些红纸。
少女坐在桌子前,头发松松垮垮编成了两根麻花辫,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胸前,配上那白里透红的脸颊,稚嫩中又带着些许软萌,青葱十指翻飞,红纸很快就成了一只小小的青蛙。
秀禾看着,心里一软,笑道:“主子的手真巧。”
“嘻嘻,我也就会这个。”
苏窈抿唇笑着,两颊上露出浅浅的酒窝。
她把纸青蛙递给秀禾,双眸里是细碎的光芒,“秀禾,你把这个青蛙挂到桃林西南方向对着摘星楼的那颗桃树上,记得要显眼一点。”
秀禾接过青蛙,郑重的点头道:“主子放心。”
她没问苏窈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知道为什么,这才不过两三天功夫,她就觉得自己跟主子好像认识了许久经历了许多。
苏窈俯身抱住了秀禾,轻声说:“注意安全,挂好了赶紧回来。”
“好!”
……
等送秀禾出了凝星阁,苏窈转过身,看到了正在院子里打扫的秀竹和四喜。
她盯着那边身材矮小的四喜,脑海中闪过了那山洞里的一幕,出声道:
“四喜。”
四喜猛然直起身,小跑过来跪下,“奴才在,主子有何吩咐?”
“想向你打听个人。”
“主子请说。”
“你可认识一个叫子澹的太监?”
四喜努力回想了下,摇头道:“回主子,奴才印象里好像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太监,这名字一听就不是奴才们能配的,倒是有叫小贵子,小喜子的。”
苏窈回过神来,让四喜继续去忙,自己快步走回了房间。
她的身后,四喜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眼神闪烁了下。
*
秀禾一路疾走,终于找到了苏窈所说的那棵桃树。
她抬头望了望那边的高楼,心想:应该就是这棵了。
四处张望了下,见没有人,便赶紧把那红色的折纸青蛙挂在树枝上,随即又把边上的桃花摘掉一些,让那青蛙更加显眼一些。
等到弄完后,她又环顾四周,匆匆离去。
而此时,摘星楼上。
两名男子注视着那宫女离去。
其中一位身着紫色官服的男子正是金吾卫将军陆铮,他盯着那在树枝上摇摇晃晃的之纸青蛙,皱起眉,不解的看向身边人。
“你所说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若真如你所言,那为何不把那位苏采女关起来,只需要度过这一晚,就可破解轮回。”
负手而立的卫雁凤眸半阖,没有说话。
这个方法他怎么会没想过,不过是无法实行罢了。
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阻止着他,只要他动手了,便会浑浑噩噩如木偶一般。
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他心情抑郁,可是再不爽也没办法,只能引导协助那个小傻子自己摆脱死亡的结局。
陆铮见他没有说话,且那双凌厉的眼眸恹恹地,顿时失笑起来。
“看来,连你也不能左右这件事啊。”
他刚说话,那凤眸就瞪了过来,陆铮赶紧摆摆手,说:“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惊讶嘛,那折纸已经挂出来了,你不去看看?”
啧啧,难得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他吃瘪。
哦不对,这算是第二次。
卫雁睨着他,眸色一闪,冷声道:“你倒是心情不错,那太子口里喊的可是你陆子澹的名字,只怕真等他登基,你这金吾卫将军摇身一变,就成了陆贵妃了。”
“……”
陆铮脸上肉眼可见的黑沉下来,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眼睛一眯,咧嘴笑了下,匪气十足。
“那也要他能活到那个时候。”
太子是断袖这件事,宛如大礼摆在了他们面前,谁能想到兢兢业业温文尔雅的当朝太子,人后居然喜欢男子。
“他行事突然这般大胆,肯定事出有因,想来那皇帝多半回不来了。”
“从他鼓动皇帝去那个麓山就有些奇怪,那突然声名鹊起的道士想必也是他的手笔,只是皇帝就他一个儿子,等百年后江山必定传位给他,为何他会这么心急,几年都等不了?”
这是让陆铮最奇怪的,太子是皇帝四十多岁才求来的儿子,如珍似宝一般养着,关系可以说是比寻常人家父子都要亲,而且又没兄弟相争,是出了什么事情使得太子狠下杀手呢?
卫雁抬起眸,瞥了他一眼,凉凉道:“说不定是发现太子想立陆贵妃了。”
陆铮:……
滚蛋!
不过,陆铮想起从元宵晚宴后,皇帝对太子的态度就有些奇怪。
莫不是真的发现太子喜好龙阳之癖,然后动了另立之心?
可是,就算是另立,又要立谁?
卫雁见他神色变了又变,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是忘记了,滇西还有一位。”
陆铮眉心紧皱,“滇郡侯?那倒是勉强能扯上关系,只是不是说滇郡侯数月前身染重病吗?”
“滇郡侯重病,可他的世子还健健康康的,听闻那位小世子十岁便有神童称号。”
卫雁嘴角勾起,讥讽十足。
恐怕元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杀光了亲兄弟后,这皇位还是要落到别人手里。
“……滇郡侯可惜了。”
陆铮摇了摇头,有些惋惜,那位总是乐呵呵的侯爷,只怕做梦都没想到,都躲得远远的了,还要被皇帝谋算性命觊觎子嗣。
两人沉默了片刻,卫雁抬眼看了下天色,道:“走了。”
他垂下眼帘,转身进入了黑暗中。
陆铮一人立在台上,望着那天际的落霞,以及那逐渐亮起的宫灯。
希望,今夜过后,是新的一天。
*
秀禾还没回来。
苏窈不知道卫雁什么时候能看到折纸,在屋里来回踱步,心情逐渐焦急起来。
她的眼皮一直突突跳,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推开门,看了看天,三月份的天黑的快,此时天边的晚霞已经被墨色吞噬,星辰闪烁。
院子里亮起了灯。
重新关上门,苏窈把屋内的灯烛点上。
明亮的光线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安全感。
她握着剪刀,指骨因为用力泛白,莫名的紧张与危机感不停的撩拨她的心弦。
就在这时,她猛然抬起头,看向房门。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轻轻地。
秀禾?!
苏窈有些欣喜的走过去,刚要开门,又缩了回来。
不对,这个身影看着不像是秀禾!
一股凉意从后背升起。
苏窈牙齿打颤,若是门外的人不是秀禾,会是谁?
秀竹?
四喜?
卫雁?
直觉告诉她,都不是。
苏窈见那身影动了动,立马飞快地从梳妆台上摸了一盒香粉。
这时,屋外传来秀竹的声音。
“你是谁?”
下一瞬,便是重物到底的噗通声。
苏窈顿时白了脸。
她不能坐以待毙!
苏窈冲向门口,猛地拉开门,看到了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太监,那太监脚下倒着秀竹。
她飞快瞟了眼秀竹,没有看到血迹让她松了口气,但是很快便看到那太监转过身来。
方脸牛眼。
是太子的人!
苏窈牙呲欲裂,把手中的香粉照脸撒去,那方脸太监没想到苏窈先下手为强,香粉入眼,huola辣得疼。
“啊!”
太监痛苦不已,不停揉着眼睛。
苏窈见状,捏紧手中的剪刀,深吸了一口气,对准他的胸口插了进去。
利物刺破血肉的声音,ciji着苏窈的神经。
她头皮发麻,脸上也没了血色。
往日看个杀鱼都要躲开的少女,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杀人!
她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可是下一瞬,她的眼神凶狠起来,双手握住剪刀用力往里捅了几寸。
他必须死,他不死,死的就是她!
“主、主子……”
远处传来颤抖的声音。
苏窈猛然松开手,身前那太监的身躯倒在了地上,视线越过看向宫门口,秀禾惊骇地望着她。
少女瞪大眼睛,双手沾满了鲜血,如受惊的白兔般惊慌失措。
“秀禾、秀禾我……”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却看到秀禾冲她大喊着:“主子快跑!”
“噌——”
利刃出鞘的声音,刺痛了苏窈的耳膜,她下意识的往前跑去。
然而很快,头发被人拽住,猛地一扯,整个人向后倒去,看到了一张可怖的脸,满脸的血水。
是那个方脸太监!
剪刀并没有要了他的命,他缓过劲来便用自己的血涂在眼睛上冲掉香粉。
红肿的眼闪着凶光,他狰狞的举起匕首。
苏窈眼前银光一闪,胸口被利刃刺入,剧痛袭来。
“啊!”
那太监猛地把匕首拔出,带出涌喷的鲜血。
血色瞬间把鹅黄色的衣衫染红,苏窈瞪大眼,眼中水雾濛濛。
太监再想刺下去时,被冲过来的秀禾推倒,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一脚踢中秀禾的腿,让她摔倒在地,对着边上大喊:“你躲什么,赶紧杀了这个宫女!”
躲在暗处的一个人,全身发抖,正要走过来,突然听到了声音,转身就跑。
方脸太监气的大骂,突然觉得喉间一痛,伸手一摸,满手鲜血,他惊恐地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的男人,仰面倒下。
匕首掉落在地,如镜面的刀面上映着一个玄色身影快速靠近。
“卫……”苏窈张嘴想喊他,但是鲜血从口中涌出。
卫雁皱起眉弯腰在她身前两处大穴上点了下,但是出血的速度依旧没有改变。
看来,这是又要死一次了。
“咳。”苏窈把血水咳出,脸色苍白,眨了眨通红的眼睛,“他就是上一次杀我的人,肯定还是太子派来的!”
卫雁闻言神色冷凝起来,他可以肯定自己带走她的时候,太子跟那个太监并没有发现。
所以,问题出在哪里?
为何她还会死在太子手上?
苏窈此时已经眼前发黑浑身冰冷,她知道自己马上又要领盒饭了,便拽住他的手,拼命说道:“明天一早来找我……”
卫雁感受到那冰凉却软绵绵的手从自己手背滑落,低下头看去,地上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血泊之中,穿着一身鹅黄色襦裙的少女嘴角抿着,皱起的眉心带着一丝委屈和不甘。
他伸出手在她脸上拂过,抚平了那眉心,却无法抹灭少女嘴角的委屈。
第一次,卫雁感受到了无力,虽然稍纵即逝,却也让他很不舒服,隐隐有些内疚。
若是早一点过来,或许她就不会死。
“去查一下,今天下午都有谁进入过荷花池。”
“是。”
暗处,一道影子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