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的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
第一次时,自己进入山洞,回来后,秀禾说玉梳不见了。
上一次,自己的玉梳也丢在了山洞里。
两次的结果都是自己被杀。
所以,自己死是因为这把玉梳?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那山洞里有什么秘密,而这遗落的玉梳暴露了自己。
这时秀禾整理完最后一点碎发,然后颇为满意的说:“主子这把玉梳就算宫里也不多见,颜色没有这般嫩的,您进宫时就戴了这把玉梳,许多人看到都夸好看呢~”
“你是说,许多人知道我这把玉梳?”
苏窈眼睛看向秀禾,脸上的表情微凝。
秀禾点了点头,说:“是的,当时主子从玄武门走过,一路走到凝星阁,路上很多宫女太监都看到主子的,奴婢听以前一起当值的宫女说过,说特别喜欢主子这玉梳,还想拖人去外面买来戴,不过她哪里能买到主子这种玉梳,主子这玉多罕见呀。”
秀禾是没见过这种粉嫩的玉,宫里也有芙蓉玉,但是那种粉比起这块玉梳来显得太深了,玉梳的粉是那种比桃花瓣还浅一些的娇嫩。
果然如此……苏窈心中有了些许拨开云雾的感觉。
她抬手把玉梳取下,捏在手中
“不戴这个了,换个别的吧。”
“可是,别的发簪绢花太普通了些。”
秀禾劝阻着,别的发饰实在是配不上主子。
苏窈杏眼内波光绮丽,从那匣子内取出一枚蝶恋花步摇递给她,“就这只吧,也好看的,我今个是第一次露面,还是普通些好~”
秀禾听到这句话,顿时醒悟过来,瞬间羞愧的说:“对不起,奴婢实在是猪脑子,没想到这茬。”
这宫里哪里是争着出头就能真的显贵的,盲目地出风头只会成为被打压的对象。
主子已经算是圣上钦点进宫的,这消息她知道,各宫主子里肯定也有知道的,要是主子还没见到圣上得宠就先招人嫉恨,那才是得不偿失。
这般一想,秀禾麻利的把发髻也拆了,改成了一个中规中矩的螺髻左边簪上淡粉色绢花,再插上步摇,简简单单清丽可人。
手中的玉梳已经被掌心焐热,可是苏窈的心还是凉的,被一股股寒气包围。
她现在知道了自己死亡的导火线,却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选在人迹罕至的假山洞内,肯定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难道真的是后宫的某个嫔妃?
不,不能这么狭隘。
也有可能是别的事情。
苏窈脑海中扒拉了一下过往看过的那些宫斗文,宫斗剧内的情节,筛选了一下。
‘皇子争夺皇位、后宫偷情、谋害某个人物。’
无外乎这三种,不过到底是哪一种呢?
这时,秀禾端过来一盘糕点,问:
“主子,可要用块糕点垫垫肚子。”
苏窈“嗯”了一声,捻起糕点正要放在口中,突然想起了什么,“秀禾,圣上有几位皇子?”
秀禾想了下说:“圣上膝下现在就太子一位皇子。”
“……这么少?”苏窈惊了,这皇帝三宫六院那么多,怎么就一个皇子?
秀禾有些尴尬,凑过去小声说:“剩下二十一位都是公主……”
苏窈咬了一口糕,嚼啊嚼,“那还……挺安生。”
是的,安生,没了皇子多争皇位,就一个太子,那皇帝驾崩了,皇位自然是太子的了。
所以,第一个排除。
那看来只能是第二或者第三了。
不过,到底是哪个呢?
苏窈啃完糕点,抿了一口茶水,突然出声问:“秀禾,如果有一天你不明不白被冤枉了,你会想弄清事实真相吗?”
秀禾想了想说:“会啊,总要明明白白的,不然成了冤死鬼多惨啊,下到地府,判官问,你怎么死的,我一问三不知,那多丢人啊。”
“是啊,总要知道的。”
苏窈一口喝干了杯中茶。
*
“妹妹可是有心事,怎么面色如此凝重?”
张姝眼神略带担忧的看向苏窈。
从凝星阁一路走来,就感觉她心事重重的。
苏窈回过神来,歉意对她说道:“抱歉,让姐姐担心了,只是昨夜没睡好,梦到了一些东西,现在还有些后怕。”
秀禾在后面惊讶的抬头看了眼前面的苏窈,不过很快又垂下眼帘,恭敬的跟着。
张姝掩唇一笑:“梦魇罢了,都是假的,妹妹不要去想,放宽心自然就会忘记。”
“谢谢姐姐宽慰,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苏窈心中的事情无法对他人说出来。
她的性格算不上多么勇敢,怕死喜欢安稳。
但是现在摆在面前的路,她不得不走。
“哎。”
少女两腮鼓起,春光下毛茸茸的像小动物一般可爱。
张姝笑问:“何故叹息?”
“叹息自己是个倒霉鬼……”苏窈长睫阖动,有些可怜。
张姝失笑,“那有这么说自己的,可别把倒霉挂在嘴边,不吉利。”
两人说着话坤宁宫。
坤宁宫的院子内,依旧是一院子美人。
三三两两簇拥着站在院子各个地方。
“兰姐姐今个这衣服格外衬肤色,是司珍房新晋的料子吗?”
“哪里是新的,不过是去年的料子,一直放着没用,前几日侍女翻出来了。”
“那个淑妃又没来?”
“她呀,不来才是对的,不然看着她就尴尬,好了不提她了,听说今天有新姐妹来?”
“是呢,喏那边站着的两个就是。”
妃嫔们窃窃私语,视线纷纷落在苏窈与张姝身上。
两人的容貌均算不上绝色倾城,不少人嘀咕“这许久不来新人,还以为是绝色佳人呢。”
苏窈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她一门心思在观察这些妃嫔,想要找出点蛛丝马迹,扭头看到张姝正垂首不语,想到她可能被那些人的言论影响了,刚想安慰她,突然听到一道娇蛮的嗓音。
“哟,张姝倒是爱钻营,刚入宫就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
抬眼看去,就看到那陈妙芙摇着腰肢走了过来,满头珠翠配上颜色鲜亮的衣裙,娇艳明媚。
苏窈:怎么把她给忘记了……
陈妙芙把那‘志同道合’咬得唇齿间,讽刺意味足得让人无法忽视。
不过她针对的张姝不痛不痒的颔首请安,礼数挑不出半分错。
“陈美人安。”
只不过,她越是这样,陈妙芙就越不舒服,突然她闻到一丝桃香,顿时找到了发作理由。
“呵,不是说过不让你用桃香了吗,居然还敢用,你也不想想你配不配,桃花那般纯洁地用在你身上,真是脏了桃花的品格。”
陈妙芙的话毫不留情,靠的近的几个嫔妃听到后,侧目过来,看到那张姝面不改色依旧温柔娴静的样子,ren不住暗暗惊讶。
苏窈在一旁听得牙疼,宛如在看一场‘霸陵’,这个陈妙芙莫名其妙地针对张姝,说出的话就很过分!
她咬了咬牙,可受不了小姐妹被欺负。
“陈美人……”
只是话才起头,便被打断了。
“嫔妾谨记美人的教诲。”
张姝看了眼苏窈示意她别说话,然后半蹲下身子冲那陈妙芙行礼,姿态摆得极其低。
苏窈暗气,知道自己现在再开口只怕会让张姝难做,便一同半蹲下。
两人的态度让陈美人非常开心,小小采女,以后找到机会一定要送她进冷宫!
“既然记住了,别再让我抓到你用桃香,否则……”
“否则如何?”
苏窈耳畔响起“叮当”环佩之声,一阵香风擦过脸颊,视线内多出了一双蜀锦牡丹绣鞋,顶端缀着色泽浓郁的红宝石。
一群人“唰唰”行礼,“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贵妃李玲茹来了。
“本宫还未进院子就听到有人在代替本宫和皇后娘娘教导嫔妃,可真的让本宫惊讶呢,不知道是哪位姐妹这般古道热肠?”
李玲茹嘴角噙着笑,但是笑意未达眼底。
她的话让那陈妙芙吓得一哆嗦,赶紧跪下来道歉:“嫔妾不敢,是嫔妾言语不当,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苏窈听得心中咋舌,这陈美人倒是能屈能伸,前一秒还在她们面前耀武扬威,后一秒认怂的也快。
不过再怎么认怂快,李玲茹的脾气也不是吃素的,直接下令让人拖陈妙芙下去教规矩。
这所谓交规矩是李玲茹惯用的手段,凡事犯到她手里的嫔妃,一句‘教规矩’那便是跪在宫门口,然后俯身抄写女戒,不抄写完不能动,连如厕都不行。
早年有个仗着自己被皇上宠爱的美人被李玲茹罚了以后,足足跪在烈日下晒了一天,最后还小溺,后面便得了失心疯。
当时闹的动静那么大,皇上也没责罚李玲茹,后来李玲茹更是有恃无恐,谁惹她不高兴了,便罚去‘教规矩’。
不过这一年因为新皇后晏薇,她多少收敛了些。
现在众人再听到她下令教陈妙芙规矩,胆小的脸都白了,看热闹的倒是幸灾乐祸。
张姝微微抬眼,见众人这般模样,眸色一转,头垂得更低了。
陈妙芙也不是憨傻的,进宫这两日该打听的都打听的差不多了,自然懂贵妃娘娘的‘教规矩’是什么,当下就骇得趴在地上,大喊:“贵妃娘娘饶命,饶命啊,贵妃娘娘!”
她声音细,轻声说话是娇,这扯着嗓子喊,尖锐快能冲云霄了。
李玲茹眉头皱起,心恼怒起来,“都是蠢货吗,给本宫捂上她的嘴,吵得人头疼!”
她身后的宫女连忙出来捂住了嘴拖了出去。
前一刻陈妙芙还嚣张下一秒就如死猪一般被拉了下去,就像是水花入了湖面,瞬间就没了踪迹。
所有人都如寒蝉般不敢说话,苏窈直面贵妃的怒火,心里惶惶不安起来。
记得第一天,陈妙芙也如同今日这般欺负了张姝,当时贵妃要责罚时被人拦了下来,今日却没有。
苏窈悄悄抬头,发现原本应该站在李玲茹身后的珍妃这次并不在。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那李玲茹说:“你们两个也是这次新进宫的?”
“回贵妃娘娘的话,嫔妾采女陈氏与采女苏氏是前日一同进宫的。”
张姝维持着半蹲姿势,身姿单薄却也动人。
李玲茹神色莫名,目光从她身上移到边上那道淡蓝色身影,娇娇小小的低着头看不清容貌。
“抬起头来。”
两人一起抬头,李玲茹的目光在那张姝脸上扫过后就盯着苏窈看,半晌哼了声。
“原来长这样。”
她轻蔑一笑,挥袖离去。
香风中是那“叮当”之响,带着奢靡瑰丽。
等到那皇后宫中的女官传唤时,苏窈与张姝才被侍女扶起,两人对视一眼,苏窈眉眼弯弯,张了张嘴,无声地说:“姐姐别怕。”
这一刻,张姝的心被猛然撞击了下,似有爪子在挠一般。
少女红润的脸颊在阳光下毛茸茸的,黑白分明的眼中还带着天真烂漫。
张姝注视着少女,苍白的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我不怕,妹妹也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