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戏份一直拍到晚上八点半才结束,蒋蛟有留意到在见过聂熏后,明连的话明显少了许多。
在戏份结束后,常阎说请剧组到影视城边上的烧烤摊撸个串儿。
“哇,常导威武!!”
“常导是个大好人,大家明天也要继续努力。”
“今天我要吃三十八串烤鱿鱼!!”
“我能吃四十串烤肉!!”
明连在剧组里人气很高,有工作人员听了要去吃烧烤,立马跑过来告诉他。
“我今天有点事,就不去了,你们吃得开心些。”明连少见的拒绝。
工作人员一愣,想起不久前在小群里传开的消息,看着明连的眼神,带了点微不可查的同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事外人还真不好插手。
“明老师,要不要我打包给你?常导说的那家烤肉店,在红月影视基地这里挺有名的,味道绝对一流。”工作人员很热心。
明连摇头:“不用,谢谢。”
后面明连跟常阎请假,被对方罚他下一顿要请客后,这才获得了自由。
工作人员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结伴去吃烤肉。
明连拿上自己的水瓶,往酒店方向走,走了一段后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只见蒋蛟像一条大尾巴一样,隔着三四米坠在他身后。
影视基地里人来人往,方才明连没注意有人跟着。
现在走出影视基地,路边灯将他身后的影子拖到前方来。
在人流越渐稀疏后,那道影子还在,于是明连就发现了。
不待明连开口,蒋蛟就说,“我打电话给我哥了,让他关注一下聂家的事。”
“关注”两个字说的还是比较委婉,正确说法是落井下石。
而且蒋蛟还在电话里叭叭了一通,让他哥仔细查一下聂家的税务状况。
有些企业做大了,会有偷税漏税的情况,毕竟一年的税务可能就数百万。
积少成多,加入到流动资金里,数量很可观。
明连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转身离开,蒋蛟一愣连忙跟上去。
他走在明连旁边,瓦生瓦气地说,“听咱妈说你给家里人买了很多礼物,每人都有份儿,妈特别喜欢你买的那件艺术品,奶奶也是,奶奶还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她。”
蒋蛟絮絮叨叨。
静了一会儿,他忽然说,“岳母的事,我很抱歉......”
明连嗤笑了声,“你抱什么歉,难道你还是当年的逸事司机不成?”
如果有剧组其他人,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一向待人温和的明连,竟然会说这么刻薄的话。
蒋蛟仿佛没听到话语里的尖刺,继续说,“那一天我不应该出去的。后来我很多次都在想,如果那天我陪你去了南山公墓,我们现在的局面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不会。”明连这话回答得太快了,像是压根没有想。
蒋蛟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
“你以为你做错的事,只有那么一件吗?蒋蛟,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离婚不过是早晚的事,最早是今年,最晚或许是十年后,甚至二十年后。”明连自顾自地往前走。
他的目光也落在前方,仿佛永远不会回头。
橙黄色的灯光落在他明艳的眉眼上,本应该是温柔的,但这一刻因为青年人眉间的冷漠,连灯光也染不上暖意。
蒋蛟停住了脚步。
大概三秒后,他见明连已经走出几米,立马回神迅速跟上,“明连......”
“你看,就像刚刚那样,我不会等你,你何必浪费精力。”明连目光在前方两道几乎是并排的影子上扫过。
“我从不觉得追求你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这不算浪费精力!”蒋蛟固执地说。
来红月影视基地已有一个多星期了,但蒋蛟之前瘦掉的肉并没有长回来,只是精神状态看着比先前好了许多。
他眼里有光。
“你只是现在这么认为而已,你追一个人一年、两年、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时,你会感觉到疲惫。”明连以一种十分客观的态度说,“就像我,五年后我感觉累了,不想再跟你在一起了。”
蒋蛟身体一抖,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像是一个受到致命攻击的人本能地自我防护。
但很快,蒋蛟的拳头无力松开,似乎连同这一下一起,他的精神气被抽走了大半。
蒋蛟最近一直带着黑眼圈的眼潮红了,视线变得模糊。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像是一个缺氧的人,“我说不会!明连你给我听好了,我追你十年,二十年我都不会感觉到累!!”
那一句话几乎是从喉咙里吼出来的,声音又低又沉。
不远处有人看了过来,目光略带好奇。
明连停下脚步,终于扭过头去看他,“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那一个我想跟他一起过下半辈子的人呢,你还要跟着吗?”
蒋蛟瞳仁骤然收紧。
如果说方才蒋蛟只觉被掐住了脖子,呼吸变得困难。
那么现在,明连的话让他有种浑身血肉被一片一片地削下来的痛。
他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明连跟别人在一起的画面。
蒋蛟嘴唇颤抖,他死死盯着面前的青年人。
哪怕是违心,也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好”字。
面前这一双眼太冷静,也太淡然,以往的柔情蜜意遥不可及,又好像那镜中花水中月,一切只不过是错觉。
蒋蛟视线渐渐模糊了,他忽然有一种错觉——
他亲手杀死了一个人。
那个会在篮球场边上为他加油打气,偶尔还会下场与他切磋的明连。
那个会在没课的时候,偷偷跑到他学院里来、坐在他旁边撑着手看他的明连。
那个在他为明将项目熬夜到很晚,但依旧还会陪着他的明连。
他的心上人,曾经在那五年的冷漠里溺毙了。
“蒋蛟,不要自以为是,也不要把谁看得太重要。”明连好像看不到他红了的眼圈。
说完后明连转身,想要继续回酒店。
他才迈开一步,身后的人忽然上前,猛地用力抱住了他。
两条结实精壮的手臂像铁钳一样,力道非常大,明连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
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落在耳边,“明连,明连,不要跟别人在一起,求你了......”
明连感觉到好像有湿意落在他的颈脖上。
“把手松开。”明连眸子微动,但面无表情。
蒋蛟好似没听到,不断重复着。
明连也不多说其他了,手肘往后用力一顶。
这完全没有收敛力道的一下让蒋蛟吃痛,不得不松手。
明连一言不发地往前。
蒋蛟愣愣地站在原地,光影落在他的侧脸上,苍白憔悴,唯有一点颜色全都聚集在眼眶里。
他嘴唇动而动,一个的名字被风吹散。
*
明连回到房间不久,廉云也回来了。
廉云的性格向来是活泼开朗的,不过今天他眼神有些闪烁,好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是纠结。
明连看了他一眼,拿衣服进去洗澡。
等明连洗完澡出来,他就听见廉云说,“明连哥,你跟蒋蛟哥是不是闹矛盾了?”
明连目光温和地看过去。
“我、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本来想回来拿手机再过去,然后就看到你跟蒋蛟哥一起。”廉云连忙说。
“我跟他离婚了。”既然对方问起,明连觉得没必要隐瞒。
廉云震惊。
在廉云的认知里,蒋蛟与明连无疑是十分恩爱的一对。
他家在城南,旁边有家蛋糕店,廉云曾经在那里见过蒋蛟几次。
后来有一次两人前后脚进出,廉云听到店里的两位服务员在讨论蒋蛟,说这么晚还不忘给伴侣买点心,真是个好男人。
除去这些外,廉云还在宝石展览馆见过两人。
一掷千金,浓情蜜意,大抵如此。反正当时刚回国的廉云是十分羡慕。
不过震惊完,廉云又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
怪不得,蒋蛟哥都来红月影视基地一个多星期,而且看着是长期待,却拒绝了与自己换房间。
原来是离婚了。
“怎、怎么就离婚了?”廉云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话说完,他又感觉唐突。
“在一起不合适就离婚。”明连只是说。
廉云心里就跟有只猫在挠一样。
他觉得无论是蒋蛟,还是明连,都是十分出色的人。
前者从商天赋爆表,连家里的兄长都对他赞叹不已,而且个高人帅,没有传出什么不良作风。
后者有颜有才,性格温和,连一向挑剔的常导也经常说后生可畏,肯定是前途无量的。
这么般配的一对,怎么就掰了呢?
廉云左想右想,只能想到一个原因:有第三者。
人有钱了后,面对的诱惑就会变多。哪怕一开始觉得不对,拒绝了第一个,但后面的陆续有来。
人性能经得起考验吗?
能。
但心志坚定的人到底是极少数。
联系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廉云已经脑补了蒋蛟有外遇,明连后面发现了这件事。
然后两人才离婚。
至于明连刚刚说的不适合,肯定是给蒋蛟留面子才这么说的。
明连哥人真好,哪怕离婚了,还给对方留最后一份颜面。
一顿脑洞风暴后,廉云对明连的好感度又上了一层楼。
*
宫殿戏份拍完了,剧组即将转移阵地。
前面几天,场务带着几位、包括蒋蛟在内的临时工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
把一些暂时不需要用到的道具搬回货车上。
等宫殿这边的戏份结束后,再用一个中午把所有东西装车。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得在驼峰山生活,注意准备一些防蚊驱虫的药剂。”常阎拿着大喇叭在剧组喊。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有一根被抛弃的铁柱在哭泣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