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影视基地的夜晚基本上都是灯光通明的,要赶夜戏的剧组不停歇地开工。
喧嚣一片。
明连靠在窗边,享受着和风吹拂,也将视野放在外面。
不去看屋子的蒋蛟,省得心烦。
开门的声音响起落下,过段时间又响起。
明连听到了脚步声。
拖鞋趿拉着,有些踟躇,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往这边走。
“明连。”蒋蛟喊他。
明连没转身。
蒋蛟又喊了声,“明连,我刚去了姚记的蛋糕店,它家出新品了,样式看起来还挺好的,我买了一个回来给你。”
蒋蛟把小蛋糕放在窗边的桌子上,明连不接话,他就自己说,“西省多雨,你进山的时候注意别往那些土地不结实的地方走,我记得去年还报道过一起西省的山体滑波事件,死了两个驴友。”
明连终于转过来。
灯光下,那张尤为受造物主偏爱的面容,盛着冷漠,他眼眸狭长,眼角弯出的弧度分外妖冶。
“蒋蛟,你不是说你想补偿吗?”明连凝视着面前男人。
蒋蛟愣了下,连忙点头。
“我追了你五年,你既然想补偿,是不是也应该追我五年。”明连真的被蒋蛟烦得不行。
无论说过多少次两人以后不相干,没必要一直揪着过去不放,但蒋蛟就是自动屏蔽。
他的耳朵好像选择性地出了问题,一到那时候就失聪。
明连说都说累了。
既然这样,那就反其道而行之。
他不是嚷嚷着要补偿吗?
那好,就让你补偿。
明连真不相信蒋蛟这样一个挑剔、龟毛、爱讲究、有洁癖的人能坚持五年。
对方只是习惯他长期的付出,忽然有一天,这种付出没有了,当然会不习惯。
所以蒋蛟后悔了,想要他回去。
想要让这种人放弃,并且后面永不纠缠,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坚持不住,主动放弃。
并不知道明连心中所想,这一刻的蒋蛟开心得要蹦起来了。
仿佛是饥寒交迫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物资补给处,身上疲惫与饥饿如潮退去。
浑身都是劲儿。
“好!”想也不想,蒋蛟就应下了。
明连勾起嘴角,窗外月色溜入他点漆的眼中,映不出半点笑意,“别那么快答应,我刚刚只是说给你一个追求的机会,五年后我不一定会答应你。兴许五年后我们的关系还是这样,甚至连如今都不如。或许我为了跟组国内外到处飞,最后在外国定居。”
“你肯给我机会就行!”蒋蛟笃定,他的眼里光。
从黑夜中一点莹莹如火,慢慢变大。
这一刻的蒋蛟兴奋极了。
明连肯给他一个机会!
虽说要追五年,但这完全不是事儿啊,他能坚持。想当初明连都为他坚持了五年,他也可以的!
至于五年后。
蒋蛟想,他一定能把明连追回来!
明连仿佛没看到他的兴奋,继续说,“在这五年里,你想要追求的那个人脾气会很坏、并且反复无常。你的电话他爱接不接,你的礼物他可能转手就扔,掉或者送人。”
蒋蛟愣住。
明连目光投向桌上的那个小蛋糕,刚好,桌下有个圆圆的垃圾桶。
把垃圾桶踢出来,明连拿过蒋蛟跑了几条街才买到的小蛋糕。
想也不想地,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就像这样,你给我的东西,我不会珍稀,一点都不会。”明连抬眼看他。
他的眼睫很密,好似乌鸦背上的新羽,眼睫开合间的那双桃花眼如冬日深潭,飘逸着冷漠。
蒋蛟感觉心口难受地抽搐了一下,好似被缠上了无数细小的丝线,这些丝线在收紧时把他的心脏勒出一条条不大、却深能见血的伤痕。
蒋蛟低眸。
在一分钟前,那个新款小蛋糕还相当漂亮,奶油雪白,巧克力一看就带着浓浓的甜香。
而现在,小蛋糕被垃圾桶的黑色塑料袋弄糊了,奶油与巧克力粘成一片。
完全看不出先前的漂亮样子。
蒋蛟有些晃神,不知怎么的,他想到了以前。
刚结婚的时候,公司占据了他很多时间,他的午饭跟晚饭都在公司里吃。
一个星期里,有五天明连都会给他做便当。
满满的菜,满满的饭,分成几个盒子装。
但有时候他跟其他合作方谈项目,谈到大半或者谈完后,对方会请他吃饭。
那时候他怎么来着,答应了吗?
答应了。
还几乎每一次都去了。
现在蒋蛟回想,他不太能想起自己当初的心情,却还隐约记得是怎么想的。
他想——
反正明连还在。
他的男神已经是他的了,男神会一直在他身边。
他理所当然的,并且半点都不觉得荒唐的自认为。
现在回过头来,蒋蛟除了恨自己幼稚愚蠢,还为当初的明连感到心疼。
他能想象,在家里系着围裙、精心做好便当的明连,一定是满怀期待的来到他公司。
但很多时候因为自己忙,明连都见不到人,又或者两人只是见短短的一段时间。
然后在公司里、与周围好像格格不入的明连,往往待不了多久就回去了。
他肯定是带着失落回去的。
至于那些做好的便当,如果他与合作方出去吃饭,只能放着一直变冷,最后还可能被阿姨处理掉。
明连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他会猜不到那些便当的结局吗?
不,他不会。
但哪怕猜到了,明连却没说什么,而且坚持一直给他送便当,为的就是他“可能”不用外出吃饭。
他可能能吃掉那些便当。
蒋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明白了当时明连的心情。
可能真的应了他曾经在书里看过的那一句: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爱得少的人永远高高在上。
却未曾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被偏爱者挥霍光了别人的爱意,又该如何收场?
所有的感同身受,都是建立爱意相当的基础上。
不断付出的人,最终会感觉疲惫,慢慢停下追随的脚步。
前面的人自信的不曾回头,一直往前走,最后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
等到回头想挽回时,却猛然发现两人之间相隔千山万水,早已回不到过去。
“我、我很抱歉......”蒋蛟眼眶变得潮红,干巴巴地一句又一句地说着道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他其实很有很多想说,但这一刻,其他的解释都是无力且拙劣的。
他只想对明连说抱歉,对那个被他忽视的明连说对不起。
明连眸子微动,情绪还算平静,“在这五年里,因为你的身份只是一个追求者,所以我不会带你去见我的任何一个朋友。与此同时,我不希望你出现在我家人面前。更重要的一点是,你不能干扰我的工作。”
“我可以。”
蒋蛟声音沙哑,“你说的任何话,我都可以答应。”
*
月落日升,光芒刺破地平线,新的一天降临。
昨天体验了一把群演的廉云,那股开心劲头维持到今天。
他脚步轻快地过来喊明连一起去吃早餐,刚敲门不久,门就开了。
廉云看看时间,有点惊讶。
他算是早的了,难道明连哥也那么早起。
不过等门开了,廉云发现开门的是蒋蛟。
廉云愣了愣。
蒋蛟脸色很憔悴,眼下黑眼圈明显,一双眼高高肿起,就跟注了水的猪肉一样,也像是刚从拳击场回来。
廉云从未见过这样的蒋蛟,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停顿了大概两秒,他说,“蒋蛟哥,明连哥呢?今天早上有个开机仪式,现在得去吃早餐了,不然怕赶不上。”
蒋蛟把门拉开一点,“他在洗手间里洗漱,你进来等一会儿。”
廉云犹豫了一下,最后进屋了。
虽然廉云性子阳光开朗,但也不是没心眼,他能看出蒋蛟心情很低落。
不好搭话。
所幸没等多久,明连从洗手间里出来,他见廉云来了,朝他点点头,“早,是要去吃早餐了吗?”
廉云:“是的。”
“那行,走吧。”明连拿了外套就往屋外去。
廉云看看蒋蛟,又看看明连,最后到底没有问“为什么不等蒋蛟一起”。
房门很快被关上。
蒋蛟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合上的房门,眼里有落寞。
但蒋蛟很快自己给自己打气:不,他不能这样。明连就是想他知难而退,但他不会放弃的!
*
在电梯口,明连与廉云遇到了屠魏。
做足了功课的廉云打量屠魏戴着墨镜的脸,几秒之后喊了一声“魏哥”。
屠魏,《皇陵秘密》的男一号。
屠魏抬起手,将鼻梁上的墨镜抠下来一点,露出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丹凤眼。
“你认识我?”屠魏问,但说话时他看的却是明连。
屠魏比两人先一步到电梯口,然后看到那边有一道特别打眼的身影朝这边来。
他一开始以为是哪一个同行,准备想打一声招呼,却没想到是不认识的。
这人的一张脸,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圈里人都来得抓人眼球。
娱乐圈里美人如云,但放在美人堆里依旧醒目的,真不多见。
其实明连还真不认识屠魏,哪怕之前在广告上见过。
但穿书回来后,也忘光了。
不过还好,有廉云在。
“魏哥,我跟明连哥都是《皇陵秘密》的,咱们一个剧组。”廉云说。
明连迅速回忆了下名单。
魏哥,主演里名字有“魏”字的,就一个。
屠魏。
听说一个剧组的,屠魏眼里掠过惊讶,看明连的眼神有少许变化。
听说这部戏的男四号用的是新人,难道就是他?
不仅女明星担心拍戏的时候被艳压,其实男明星也是。
如果配角过于帅气出彩,同时演技又很炸裂。对于主演来说,这无疑是个巨大威胁。
明连一眼就看明白屠魏在担心什么,“希望一切顺顺利利,我不想再改剧本了。”
聪明人打交道,往往不用把话说得太明白。
屠魏心思如电,一下子就知道了明连的意思。
他神色微变,似乎有点尴尬,但反应算挺快,笑叹着开口,“现在的编剧帅得都可以直接出道了。”
语气和善又亲切,全然没有方才那一缕敌意。
明连并不打算跟屠魏交恶,任由他从台阶走下。
廉云并没有察觉到,一场看不见的硝烟曾经蔓起过。
*
开机仪式定在早上九点,地点在红月影视基地的一座宫殿里。
长长的桌子上铺着鲜艳的红布,在桌子上摆着三个大香炉,这三个大香炉上又绑着红绸子,很是喜庆。
常阎今天依旧带着他那顶标志性的棒球帽,这位不苟言笑的大导演吩咐场务派香。
一人三根香。
主演有,主角配角有,正副导演跟编剧也有。
开机仪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铁柱之前就说,你们到时候不要心疼蒋狗,结果我都还没开始虐,我就看到有人心疼他了。
不过你们拉不住我,我还是要开虐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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