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说，听我说完。”
就是这一句，让蒋蛟没了声音。
明连问：“饭吃了，温泉也一起泡了。这一路来，蒋蛟你觉得你兄弟跟我相处得怎么样？”
这话语气挺平和的。
如果是平时，蒋蛟会好好回答，也会想为什么明连这么问，但现在他急啊，急着跟明连说方才的事情。
“还行。”蒋蛟于是答。
明连忽然转身往屋子里去。
西河度假庄园是高级娱乐区，这里的套间就没有不好的。
房间灯光柔和，窗台明净，晚风从窗外拂来，卷起碎花窗帘一角。
“蒋蛟，你有没有发现你兄弟跟我处不来，而我也不喜欢他们。”明连走到沙发边坐下。
蒋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抓耳挠腮，在背对着明连时像条着急打转的大狗。
明连一转身，他手立马放下，同时绷紧脸。
恢复面无表情。
“如果真的是你觉得的‘还行’，齐宣不会提让我骑自行车回去的彩头。玩笑不是不可能开，但要看对象是谁？我自认为我跟齐宣没有相熟到能开这种玩笑的程度。”明连很平静。
相对于他的平静，蒋蛟有些绷不住了，他隐隐察觉到了一丝说不明的什么，“你不用管他们。”
他是想着哪怕明连输了，也有他在。他才不会让明连从西河骑自行车回去。
不过也可以他跟明连一起骑车，骑个双人自行车，说起来以前还没试过呢。
明连并不知道蒋蛟思绪已经飘到双人单车上了，他摇头笑道，“两个人在一起，彼此的圈子会交叠，怎么可能不管？”
蒋蛟骤然回神，眉头皱得快打结，心里那股怪异的不详感愈发浓重。
“齐宣那家伙傻逼，你真不用管他，他说话你就当他放屁！”蒋蛟想也不想地说。
明连眉梢微扬，他还是第一次见蒋蛟这样说话。
太痞气了。
蒋蛟说完一僵，他似乎后知后觉自己做了某件蠢事，连忙轻咳几声，“他们一向嘴贱，对谁都一样，这个你别太当真。”
大学那会儿，齐宣还因为嘴贱得罪了同校的体育生，被对方捶肿了脸。蒋蛟为此嘲笑了很久。
明连低眸笑了笑，笑容带着些嘲弄，似乎在笑蒋蛟天真，“蒋蛟，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蒋蛟心里咯噔了下，浑身血液在这句话下仿佛倒流了，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你要是不喜欢他们，我以后不会让他们在你面前晃悠。”
明连抬眸看他，他的瞳仁黑如点漆，很是水亮，“不仅是朋友圈方面，还有其他方面。比如说你的感情史，这个你没有对我坦白。”
他们结婚的时候，他曾随意问过一嘴，问以前有感情史吗？
对方给予了否定的回答。
但现在居然出来一个白月光，还是高中时就喜欢上了。
明连知道学生时代的爱恋最是难忘。
就像他当年在篮球场上，一眼就栽进了蒋蛟这个大坑里。
“我、我......”蒋蛟只觉自己脑子嗡嗡作响，就好似里头装了一窝蜜蜂似的。
最后这窝蜜蜂分化成了两个小人，一个穿着白衣服，仙气飘飘。另一个穿着黑衣服，看起来就不好相处。
白衣小人：不能说！！他爱的是高岭之花，不喜欢别人主动，你要是坦白了，明连会知道你骗了他，还骗了他那么多年！你会失去你的老婆！！
黑衣小人：坦白啊，明连爱你，不管你高冷还是不高冷，他都爱你，怕个鸟蛋哦！
两个小人在脑子里疯狂打架，最后仙气飘飘的白衣小人掏出一把重锤，一锤子就把黑衣小人给砸扁了。
“我没有别人。”蒋蛟哽得脖子通红，“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别人！”
明连沉默。
蒋蛟的情绪明显激动，明连能看出这份激动与急切都做不得假。
但是——
他回避了问题。
“我去洗个澡。”留下一句，蒋蛟逃似的进了浴室。
他进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拿。
明连看着关上的浴室门，按了按眉心。
蒋蛟有事瞒着他，不过很快明连释然了。
有白月光也好，另有隐情也罢，反正都要离婚了。
以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现在是秋天，都说秋高气爽，但其实南海城还是挺冷的，明连先前出去穿的都是毛衣。
蒋蛟洗了个冷水澡。
冰冷的水流从上冲下，他身上火力旺，倒不觉刺骨，这股凉意慢慢把蒋蛟乱做一团的思绪抚平。
他平时绝不会超过十点半回家，真要出差也会报备，这没作案时间啊。
明连应该不会信齐宣那傻逼说的话才对。
不行，以后不能跟齐宣那群傻逼混了，哪怕公司一直有合作都不行。
蒋蛟认真想了想。
算起来，这是他跟明连在一起后，明连第三次跟他们正式的聚会。
这才聚了三次而已，齐宣那傻逼就给他搞事！
妈的！
一群孙子！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蒋蛟伸手去拿沐浴露，也是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
他没有拿衣服进来。
蒋蛟呆了一下。
不过也不碍事，他还有明连。
“明连！”蒋蛟在里头喊，“我忘记拿衣服了，帮我拿下衣服。”
外面没动静，蒋蛟以为是水声太大了，明连没听清楚。
于是他把水关掉，又说了遍，不久后蒋蛟听到了外头有脚步声。
虽然刚刚有些不愉快，但明连还是给他拿衣服。蒋蛟这一想，心里美滋滋，美得快冒泡。
浴巾不拿，啥也不挡，蒋蛟就这么开门了。
怀了某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他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的身体。
然而这一开门，他懵了一下。
因为明连手上没有任何东西。
没有衣服。
蒋蛟心思如电，想起以前明连不止一次跟他玩过的小游戏，心头微动。
然而下一刻，一阵大飓风席卷而，将蒋蛟脑子里的黄色废料通通卷走。
“忘了跟你说，我没拿你的衣服来西河。”明连这番话说的相当自然，完全不虚。
飓风边缘带了凉意，嗖嗖地刮过，把蒋蛟整个人冻在原地。
也冻焉了那只迫不及待要展翅高飞的大鹏鸟。
蒋蛟呆住。
什、什么？
没有他的衣服？
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个小背囊么？
仿佛知道蒋蛟在想什么，明连说：“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婚姻......”
“呯！”浴室的门被猛地甩上。
明连愣了下，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
这是连话都不想听了？
浴室里，蒋蛟脸色煞白，胸口难受得厉害，好似有人用针扎他的心尖。
他了解明连这个人，对方分得清轻重，不会拿这种事跟他开玩笑。
因为齐宣那群傻逼，明连是真想跟他离婚！
蒋蛟忍不住捶了一下旁边的墙壁。
失策失策，他就不应该让明连跟齐宣那傻逼相处。
蒋蛟开始回忆以前。
第一次明连跟齐宣他们聚，是他把明连介绍出去。
第二次则是婚礼上。
前两次聚会情况是怎样的，蒋蛟努力回想，却没有什么很让他印象深刻的事。
第一次相处好像还行。
第二次是婚礼上，他忙着到处去敬酒，喝了不少，没怎么注意。
也......好像还行吧。
蒋蛟赤着脚站在门边，眉头越皱越紧。
有一丝凉风从排气扇溜入，穿过压根没有热气升腾的地带，最后像偷袭的骑兵一样从蒋蛟身上拂过。
凉意不甚明显，但硬是让蒋蛟打了个寒颤。
他瞳仁收紧了下，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点。
明连跟齐宣他们，这次该不会不是第三次见吧。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很可能会面过！
并且相处不愉快。
于是齐宣那傻逼就想搞事情，然后把他高中的事给捅出来了！
草！！
肯定是这样。
真是交友不慎啊！！
*
明连接了个电话。
电话是象牙塔那边打来的。
现在时间晚上九点多，对方能在这个非工作时间点来电，明连猜测不是要他改剧本，就是立马要合作。
常导居然一眼就看中了他仅做范例的《皇陵秘密》，只不过为了贴合常导心里的那个时代，某些设定要稍作增减。
这对明连来说是个极好的消息，代表着他不用另写剧本。
现成的剧本来钱快，还是重新写？
傻子都知道。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跟蒋蛟要离婚，绝不能的没有经济支持。
对方是常阎的助理，明连跟他在电话里聊了一个多小时。
虽说大概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明连还是说过两天回公司见个面，再确认一些细节。
对方欣然同意。
挂断电话后，明连将发烫的手机放下。
房间静悄悄的，明连环顾一周，才发现蒋蛟还在浴室里。
平时洗澡十分钟的人，今天足足在浴室待了一个多小时。
才刚这么想，浴室的门就开了。
蒋蛟穿着套间里的浴袍，浴袍带子没系好，松松垮垮的。
一看就看到这家伙挂空档出来。
触及到明连的目光，蒋蛟喉结上下滚动了番，闷声闷气地说，“我会教训齐宣那个傻逼，你不喜欢他，我以后让他滚远点。以后......”
蒋蛟移开目光，脖子哽得通红，“不要再说什么不适合的话，我不喜欢听。”
明连听他这话，就知道蒋蛟没抓住重点。
他以为两人不适合，是因为朋友方面产生了矛盾。
但其实不是。
那不是根本原因。
蒋蛟说完就窜上床，他睡在里侧，面对着墙壁，把自己缩成一大团，跟个山包似的。
几乎一夜无眠。
*
“我去，蒋哥你这黑眼圈怎么那么厉害？改行当国宝啊！”郑江震惊了。
他再定睛一看，发现蒋蛟身上的衣服很熟悉。
居然是昨天那套！
蒋蛟不理会郑江，他直直看向齐宣，目光藏了一晚上的怨气，沉甸甸的，“你跟我来。”
齐宣心头一跳。
走到无人的角落处，蒋蛟冷声问，“你跟明连私底下接触过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