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入了九月,铺子的生?意变得比之前好了一些。多?出来的顾客主要是来算姻缘。现在地里的庄稼已经收上来,麦种下了地。天气转凉,农闲开始,百姓就有时间操办儿女们的婚事了。

同样的,县衙也因?此变得更加忙碌。

一直到进入腊月,卫西风才终于有空过来。他还带回来一则消息,“县令去京城活动了。这两年他考评年年得优,又有新皇认识,这次应该能够高升。我们县要迎来新县令了。”

说实话林文和更喜欢现在这个县令。这个县令虽然不怎么喜欢道士,但是他不爱财,对他们的商户从来不盘剥。已经算是难得的好官了。

不过换新县令对林文和影响要小一点,真正受影响的人是卫西风。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是前任县令的心腹,新官为了将屏山县掌握在自己手中,恐怕会亲自提拔手下,到时候他这个旧人肯定要给新人让位。

这种事只能看命,林文和拍拍卫西风的肩膀,“等人来了,你好好表衷心。如果还不行,你不如跟现在的县令好好保持联系。只要他还想往上升,他就不会撤了你。”

当官的哪一个不想往上爬。卫西风好歹是前任县令的心腹。有他在中间牵线,将来升官也是一条门路。

卫西风眼前一亮,连日积下来的阴霾一扫而净。他真是一叶障目,只知道现官不如现管,却忘了县令是高升,不是被贬。他还是能沾光的。

卫西风一阵风似地走了,林文贵喜滋滋进了屋。

刚坐下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怼在桌子上,神神秘秘道,“快打开看。这是我上个月卖酒挣的钱。”

林文和打开钱袋,里面是五个银锭子,每个十两。

上回才?挣了十两,这个月居然翻了五倍,可以呀。

“你咋挣的?”

林文贵翘着二郎腿,整个人如同惬意的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志得意满,让人恨不得挠他一下。

等他终于嘚瑟够了,他才?开口,“我找上品居的掌柜,让他搞了个诗会。谁做的诗好,我就免费送他一坛好酒。”

许是前朝出现好酒的诗仙李白,文人吟诗总喜欢和喝酒扯在一块。好似不会喝酒就不会吟诗似的。

文人对奖品不重要,对名次却是相当重视。

上品居搞这么一出,正和文人的心意。于是以“松露酒”为题的诗作挂满上品居。食客们也都好奇松露酒到底是何滋味。

随着几首脍炙人口的诗作问世,松露酒一下子火了。想要买松露酒的客人络绎不绝,但为了细水长流,林文贵硬是只肯推出十瓶,对外的理由是食材太珍贵,需要时间发酵,每月只能出十坛。

林文和没想到四弟居然这么搞,不由有些惊讶,“你怎么想到限售?”

林文贵指了指门口挂着的“每天只算三卦”,“我跟你学的呀。我一次就卖光,以后没货,大家渐渐也就忘了。现在那些诗人都在议论我的酒,知道的人会越来越多?,但是他们喝不到,心里就会越发惦念。我这酒只会越来越火。等明年山上的山珍长出来,我又能酿酒了,这样才能源源不断有酒卖。”

林文和心里感慨,别看老四懒,但人家做生?意的天赋还是挺高的,“你说的对。就这么干。”

林文贵得了三哥夸赞,心里越发高兴,觉得自己真是做对了。

林文贵卖酒倒是给了林文和一个启发。

县令要高升了,估计要不了就会举家搬迁,为了将来多一条后路,他也得将这关系走起来。于是他打算给县令送些礼物。

上回他也送过县令两斤车厘子,县令夫人吃得很满意。

这松露酒适合女人喝,他可以趁这个机会,让县令夫人记住他家的酒。

林文和说干就干,当天就拎了两坛酒送到县衙。

他让卫西风帮忙送过去,卫西风明白他的意思,帮着说了不少好话,县令夫人感念卫西风曾救过县令,也就收下了。

县令夫人听说外面都在传这酒,她好奇饮了一口,这酒味浓不烈,浓香绵柔,有一种独有的香甜,入口顺爽。县令夫人喝了一杯还想喝第二杯。

腊月初五,天气骤然转冷,家里棉衣不多?,苏南珍和林文和去铺子里买棉花。

两人在铺子里选了些成衣,又买了两床厚被褥。让人送到“金不换”,打算去买些好吃的。

两人在点心铺买了几包点心,打算回家。

谁知半道上有个小孩急急忙忙撞了过来,直接撞到林文和身上。

林文和皮糙肉厚没什么事,那孩子却是直接趴在地上起不来。

两人唬了一跳,弯腰想把孩子搀扶起来,可当他们触及他瘦弱的肩膀,才?发现他身上的棉衣并不是棉花,而是芦花,轻飘飘的,那衣服也是下过很多?道水的破衣,一扯就破。

芦花纷飞,洋洋洒洒飘在空中,像极了雪花。美则美矣,就是多了几分辛酸。

林文和将孩子扶起来,那孩子冻得小脸苍白,“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小男娃双手紧紧攥着样东西,看到他们开口询问,他退后几步,警惕地看着两人,待看到两人似乎不是坏人,他才?张开坚涩的嗓子,“老爷,夫人?我这边有块玉,你们能买了吗?我娘病了,我想买药给她治病。”

随着他说话的功夫,双手缓缓松开,露出手心那块成色极好的玉佩。

以林文和的眼光来看,这玉不便宜,更难得的是这玉一看就是随身携带,起码养了十来年,他看出这孩子家境不好,想着有心帮对方一把,遂点了点头,“好。我给你二十两银子。”

小男娃惊恐地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这玉能卖这么多?钱。

林文和从怀里掏了二十两银子递给对方,只是看到四周有行人经过,他又示意小男娃,“你拿这么多?银子在身上也不安全。不如我送你去药铺吧。让对方开药。”

小男娃抿了抿嘴,有些苦恼,“可我娘暂时出不得门。大夫根本不上门。”

林文和以为这孩子的娘犯了什?么事,他也不好管人家的家事,就只能道,“你可以将你娘的病情?说给大夫听,他们应该能开药。”

小男娃勉为其难应了。

两个大人带着小男娃往药铺方向走,半道上,林文和想打听小男娃的家庭,都被对方给岔开了。

苏南珍小声道,“这孩子还挺机灵。”

林文和笑笑,这古代孩子可真早熟。七苏在他这个年纪,还是个傻吃傻玩的熊孩子呢。

三人到了药铺,郎中给开了药,都是精贵物,只开了三副药,就花了一半银子。

小男娃将另一半银子也给铺子里,“剩下的钱,我下回再来抓药。”

郎中也没当一回事,记下了。

苏南珍和林文和拿了玉佩,转身离开药铺,将这个小插曲丢到脑后。他们这时候显然想不到,他们与这小男娃会再见面,而且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过了年,县令的官职跑下来了,留任京官,在户部当从六品主簿。虽然只升一级,但京官向来高半级,也算是升职了。

县令派了管家过来接家眷回京城。

临走的前一天,管家过来找林文和,说县令夫人很喜欢他的酒,想多买些回京城送人。

林文和便将自家剩下的六坛卖了。管家给了二百两银子。这多?出来的是定金,明年再酿出来,请他帮忙捎到京城。

林文和一口答应。

县令走了大概半个月,新任县令到任。

此人原先是一名庶吉士,因?为家中没什?么钱财打点,一直没能分到官职,这次也是赶巧了。

他来了县城犹如一坛死水,没有激起半点风浪。原先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他既没有推翻前任县令下的治理方针,也没有接受本地豪绅们的热情相邀。整日不是查库房,就看去牢房提审犯人。

林文和还想向卫西风打听新县令为人如何,可他现在连人影都看不到。

往常卫西风还有闲心在街上巡逻,说是巡逻,其实也是借这个机会出来走走,光明正大偷懒。

可新县令来了之后,林文和居然连一次都没见过卫西风。

他向其实衙役打听,才?知道新县令留卫西风在县衙查卷宗。

“我觉得咱们县令好像很喜欢查案。”

另一衙役也点头,“对啊。咱们县令刚来就让文书将十年间的案子全部找出来。那卷宗都落了一层灰,他也不嫌弃。有些字迹都模糊了,他还找来仵作核查。咱们头儿也被他逮着不放,根本走不开。”

“就是啊,十年前的案子了,头儿哪还记得。偏偏县令非要问。”

林文和拧眉,心里有个猜测,“他是想给什?么人翻案吗?”

衙役摇头,“应该不是。他所有卷宗都查了。我看过那些卷宗没有相似的。有的是男人死了,有的是女人死了。”

也有人觉得头儿留在县衙是好的,“县令身边有武功特别高强的护卫,他身手比咱们头儿还厉害。”

有人好奇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的呀。就昨儿你们都去巡逻,我看到他和头儿比武。咱们头儿在他手上连三招都没过,刀就掉了。”

全县的衙役加起来也有两百多人,在这里面卫西风的武艺是最高的。连他都不能在对方手里过三招,可见此人武功有多?高强。

有人不确定问,“那咱们头儿会不会换人呀?”

这人武功高强,又是县令心腹,会不会取代头儿?

他们这些衙役都是以卫西风马首是瞻,换了头儿,未必还能混成心腹。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有人当即表示,“那咱们还是赶紧去巡逻吧。免得被人逮到把柄。”

都是老油条,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要是县令有心想换了卫西风,肯定拿他们这些手下人开刀。那他们在这儿闲聊落在县令眼里就等同于玩忽职守。

眨眼间,衙役们跑个干净。

苏南珍和林文和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打鼓。

又过了几日,林文和终于见到卫西风,这才?从他口中知道一些内幕,“咱们这县令是个直脾气,对冤假错案非常不齿。他也不是针对前任县令,就是就事论事。”

林文和前世见过那么多?人,有爱财的,有爱名的,自然也有爱查案的,对县令此举倒也不惊讶,“那他查出来了吗?”

卫西风点头,“还真查出来一宗。十年前有宗案子,县令说此事有蹊跷,最近要重审。不过这案子难度不小,死者尸骨都化成白骨,仵作都换人了,这要怎么咋查呢?我也是愁得很。”

林文和也没当将这事当作一回事。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案子居然还跟他家有那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林七苏休沐,一家三口回了老家。

一家人吃完饭打算去山上种茶树,就在这时有一群人抬着个男人从外面冲进来,将院子挤得满满当当,跪下就哭,“我的老天爷呀。你们这些天杀的,居然卖毒酒害我儿性命呀。”

这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哭得最惨的是为首的妇人,她年纪与林婆子相当,身上衣服却是打满补丁,一看就是穷苦人。

林家人全都吓了一跳,十年前,他们家也曾经遇到过这种事。

那时候小五与人争执,失手将对方打杀,对方抬着那人到他家门口又唱又骂。林家又是卖地又是借钱竭尽全力救人,可惜依旧没能将人命挽回。

难道历史要重演?

林文贵冲过去想打人,林文和将人拦住,他让外面围观的村民去叫族长,又让媳妇从后门出去报案。

然后他才?上前询问,“老人家,你先起来,到底出了何事?你这是又哭又跪,我们也闹不明白啊。”

那妇人哭得不能自已,妇人旁边的男人赤红着脸站起来骂骂咧咧,“你们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心里有数。”

林文和忍住骂娘的冲动,耐着性子问,“你们是哪地方的人?”

“我们是周家村的。我男人叫周金财,一个寡妇带大三个儿子。天杀的,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孩子就这么被你们害了。你赔我儿子。”

林文和蹙眉,“你刚刚说我们卖你们毒酒?”

有一个年轻妇人站起来,哭得好不凄惨,“就是你们的酒!那酒有毒,我家男人喝了半碗就死了。”

林文和蹙眉,“那酒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

那妇人道,“我相公的同窗送的。前几日,他刚中了童生,同窗送的贺礼。那酒就是你们家在上品居卖的松露酒。昨晚我相公高兴就开了一坛,谁成想刚喝半碗,他就口吐白沫死了。”

林文和点头,好奇追问,“既然你丈夫死了,你为什么没有报案?”

那妇人愣了好一会儿,才?骂道,“你当我不想报案吗?那衙门就是个无底洞,家里为了供相公读书能卖的全卖了。我哪有钱报官?”

林文和沉声问道,“既然你家没钱,那为何把那松露酒喝了?为什么不把它卖了换钱?”

那妇人苦笑,“相公说那是同窗一片好意。他不能辜负。我们也是去问了他同窗才?知那酒很贵。”

林文和勾了勾唇角,满嘴谎言,他四弟为了让酒卖出高价,用最好的纸请诗人帮佳作写上,用的酒坛也是他们家定做的,档次一看就很高。这个家穷得连衣服都快穿不起了,居然喝那么贵的酒,这怎么可能呢?

他没说话,其他人见他咄咄逼人,气得火冒三丈,抄家伙就打了过来。

院子闹成一团,族长姗姗来迟,大喊一声,将两边分开,问明事情?经过,问林家人准备怎么处理。

林婆子自然想私了。对方毕竟死了人,要是报案,他们家少不得要坐牢。

林文贵和林文富也害怕,一个负责卖酒,一个负责酿酒,如果酒出问题,肯定找他俩算账。

林文和没说话,族长与对方商谈。回来后,脸色铁青,讷讷不言。

不用说对方肯定狮子大开口,林婆子追着不放,“他们怎么说?”

族长敲了下拐杖,重重叹了口气,“对方要两千两。”

这话一出,林婆子直接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林文贵到了嘴边的骂声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林文富扒拉头发,百思不得其解,“咋可能呢?我明明就按照你说的酿的呀。不可能出问题呀。”

他四下看了看,凑到林文和面前,“老三,你说是不是那酒有问题呀?”

林文和摇头,“不会。如果那坛酒有问题,为什么其他酒没问题。”

他直接买别人的白酒,然后加了红糖、无娘果,原先的一坛酒拆成了两坛。

就算酒真有问题,也应该是两坛都有问题,怎么可能只有一坛出事。

林文富也想起这茬了。也就是说他酿酒没问题?

是老四那边出岔子了吗?不可能啊,酒坛都是封好的。

林文和拍拍大哥的肩膀,让他别担心,他进了屋给林婆子掐了人中。

林婆子幽幽醒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老泪纵横,“老三,你可千万不能让你大哥和老四坐牢啊。你想想法子。你在县城不是给那些有钱人算命吗?你找他们帮帮忙吧。”

林文和点头,“我知道了。”

接下来,就是双方扯皮。

族长那边又过来传话,没有钱就拿方子来抵。

林文和眸光闪烁,原来对方是为了他们家的方子。为了弄到方子竟不惜毒死自己男人,这家人够狠的呀。

林文和让林文贵留在这边等县令过来,他要去死者所在的村子打听他们家的情?况。

林文贵心里直打鼓,“能行吗?这新县令为人咋样啊?”

要是以前那个县令,他觉得这事能有转机。他们家卖给县令西红柿。县令将西红柿进献给皇上,县令没贪那一百两银子,可见县令是个好人。

可新县令完全不了解啊。要是个贪官。他们家别说赔钱了,恐怕连命都要赔给对方。

林文和没法回答他,不过卫西风并没有说过新县令是贪官,他们就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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