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接下来,苏南珍就去县衙门口观察。她天天经过县衙太引人注意,于是跟县衙门口那个茶水摊子的老奶奶商议,帮对方干活,每天只给她一口吃的就行。

那老奶奶见她可怜兮兮,心一?软就答应收留她了。

苏南珍将自己装扮成一?个容貌黑丑的妇人,没手艺,无儿无女,在茶水摊干了三天,没激起任何水花。

苏南珍忙的时候,林文和也没闲着。

第二天卫西风就又给林文和送来一封海捕文书,这次是个江洋大盗,偷了许多达官贵人的家,他这人也有意思,每次偷完东西,都会留下自己的名号,他的身份早就人尽皆知,官府有八字,有画相,就是找不到人。

“偷完东西就跑。他几乎每年都会犯一起案子,但一?直没有抓到人。”

林文和给算了一?卦,“此人极为狡猾。所以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你们前去抓捕的衙役必须与他八字相克,这样才能抓住人。要不然很容易被对方找到破绽逃跑。”

卫西风将信将疑。

林文和让卫西风把县衙所有小吏的名字和八字写给他。

卫西风回去之后向县令请示,得了答复后,便将名册拿给林文和。

林文和说他要帮这些人全部算一?遍,确定人选之?后才能告诉他地址。

卫西风严重怀疑林文和是在糊弄他,只是为了县令的大计,他愣是没露出半点怀疑之?色,只等他算完。

林文和这边进度缓慢,苏南珍却是收获颇大。茶水摊每天都有小吏过来吃茶。她暗中观察这些人的五官。

县城这些衙役相比普通百姓,他们的眼神更加锐利,对方敢藏在这种地方,说明他用的并不是易容术,而?是真实容貌。

他将这一?年新增的衙役全部列出来,然后根据年龄和身高做下排除法,最终得出三个怀疑对象。

这天晚上回了家,苏南珍将自己的怀疑对象圈出来。

林文和看着?名单,再?看看自己向卫西风要来的所有县衙小吏资料,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是这三个?”

苏南珍便将自己的怀疑一?一?说给他听,“排除年龄和身高这两个因素,只有这三个最为可疑。”

林文和点点头,又看向苏南珍,“那你确定哪一个?”

苏南珍摇头,“暂时还确定不了,我打算明天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林文和心惊胆战,想劝媳妇别冒险,可他媳妇根本不会听自己的,他只能岔开话题,“我问卫西风要的小吏资料,他都拿过来给我了,我觉得他没可疑吧?要不然你找他帮忙。”

他看得出来卫西风武功奇高,应该能帮得上他媳妇的忙。

苏南珍也没有拒绝,“到时候再?说吧。”

翌日一早,乔装打扮的苏南珍早早便去了茶水摊帮忙。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喝茶。

这是一个熟客,人称王大,每天早上都会买两个肉包子就着茶水喝下去。中午他也不回家吃饭,而?是到旁边的饭馆吃上一?顿。苏南珍观察过这人每天至少花上三十来文。照理说他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应该过得很拮据,可他日子过得美滋滋,钱财像是多到花不完。是苏南珍头号怀疑对象。

那海捕文书上写了,凶手杀了陆皇商一?家三十八口人,既然是皇商,家里肯定很有钱。凶手杀人后要是顺道拿些钱财傍身也很合理。

王大喝完茶抬腿就往牢房方向走,此人是一名狱卒,掌管无数囚徒的生死。

苏南珍借口自己肚子疼,向摊主请假。摊主是个脾气很温和的老太太,再?加上苏南珍这几日干活勤快,很得她喜欢,很大方让她去了。

苏南珍紧紧跟在王大身后,看见他刚要进牢门就被一个男人叫住。狱卒将王大拉到背静处,两人一?阵嘀嘀咕咕,苏南珍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看到那个男人不停给王大作揖,甚至想要给对方跪下。被王大给呵住了,男人吓得脸色铁青,背都直不起来了。

王大似乎很得意,背着?手溜溜达达进了牢房。男人双手紧握成拳,眼神阴鸷死死盯着王大的背影。

苏南珍看到这里已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见男人失魂落魄往前走,她装作不小心撞了对方一下,而?后连连道歉,提出请他喝一?杯茶。

那男人原本还要拒绝,听苏南珍说茶水不值钱,他才答应。

摊主得知苏南珍要请对方喝茶,也没说什么,煮了一?碗让苏南珍端过去。

苏南珍憨笑,不停宽慰他,“天大的事都会过去的。我之?前差点饿死,是婆婆收留我,这世上还是有好心人的。你别担心。”

男人面露苦色,端着茶碗的手抖个不停,“要是能过去就好了。可是……”

苏南珍善解人意道,“大兄弟可是有家人在牢房?”

男人惊讶抬头,随即又羞愧万分,不敢抬头看她。

这些年因为弟弟犯事,他家人走在外面被人指指点点。那种嫌弃的眼神让他火辣辣的疼。

苏南珍故作叹息道,“说实话,我家男人就是犯了事被砍了头。他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世上,刚开始我恨不得跟在他后头,可我还要侍奉婆婆。熬走了老人,我突然就不想死了。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再?大的槛也有人能迈过去。所以别灰心。”

她温柔的话语似是鼓舞了男人,他话匣子也打开了,“我弟弟也犯了事。我上次去牢房看他,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苏南珍有些不解,“牢犯的伙食确实不怎么样,但是应该也不至于瘦成那样吧?”

男人摇头不肯再说。苏南珍却神神秘秘道,“是不是狱卒总是折磨他?”

男人吓得半死,环顾四周,才示意她小声些,发现没人才开始回答,“是啊,为了弟弟,我们家已经掏空家底。我每日做活的钱都拿给狱卒,可是他还嫌不够。这几日找不到活干,我想求他宽限几日,可他……”

男人说不下去了,泪意涌在心头,几度哽咽。

苏南珍恨得咬牙,怪不得花钱大手大脚呢,原来是吸囚犯的血。太可恶了。

就在这时,又来了个客人,男人担心被那狱卒知道,连招呼都顾不上跟苏南珍打一?个,急急忙忙跑走了。

摊主见她盯着那男人看,笑话她,“身无分文还请人家喝茶,咋地?看上人家了?”

苏南珍吓得不轻,差点摔了一?跤,连连摆手,“别瞎说。人家可是有妇之?夫的,如何能跟我扯在一起。”

摊主定定打量她,叹息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切不可再鲁莽了。”

苏南珍有些不好意思,“中午我就不吃饭了,就当抵了那茶钱吧?”

摊主一愣,点头答应。

苏南珍收拾茶碗,刚要转身,有个男人迎面撞过来,她踉跄一?下摔倒在地。

摊主唬了一?跳,看到来人那身皂衣也不敢让对方赔不是,赶紧将苏南珍扶起来,“你没事吧?”

苏南珍撑着?身子起身,捡起摔得四分五裂的茶碗。

她抬头看着?男人,竟是她另一个怀疑对象刘二。

此时他额头冒汗,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像中了邪,撞了人居然也不表示,直勾勾瞅着?地方,这样子怪渗人的。

苏南珍有些害怕,扯了下摊主的袖子,瑟瑟发抖,“他怎么了?”

摊主也害怕,不过她到底仗着?跟对方有几分交情,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可惜不管用,这人根本看不到。

突然对方肩头被人从后面狠狠拍了一?下,苏南珍一?抬头,才发现来人正是卫西风。

刘二扭头看到他,吓得一?蹦三尺高,似乎察觉自己太大惊小怪,他故作镇定,捂住自己胸口,“总捕头,是你啊,你这么突然拍一?下,吓死我了。”

卫西风定定看了他好几眼,直把刘二看得头皮发麻,他才移开视线,指着?苏南珍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刚刚横冲直撞把这位嫂子撞倒了,还把人家茶碗给摔碎了。你就没有半点表示?”

卫西风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他小时候受过恶霸欺负,对方仗着?有做官的姐夫撑腰,差点将他打死,幸好他机灵,连夜逃出屏山县才捡回一?条命。学成武艺后,他便回了屏山县,昔日的贪官被圣上铲除,那恶霸也罪有应得被砍头。

可以说他生平最恨仗势欺人的贪官污吏。

刘二自是知道总捕头的性子,从身上解开一?个荷包,里央装得鼓鼓囊囊,不像铜钱,倒像银子。苏南珍眼睛闪烁了下。这正是苏南珍怀疑此人的地方。

她开始接触这个衙役时,他很穷,袖口露出的里衣都是打着?被丁的,可这几天也不知怎地发起钱来大手大脚的,不仅里衣全面换成丝绸,身上钱包鼓鼓的,就连腰间挂的香囊也是作工极为精致的上盛绣活。

刘二好不容易摸出两文钱递给苏南珍,还好声好气向她道歉,“这是赔您的茶碗,我刚刚走神了,对不住嫂子。”

苏南珍忙双手接过,连声不敢。

一?通客气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县衙。

摊主默默叹了口气,小声道,“可别栽到总捕头手里呀。”

苏南珍好奇追问,摊主却闭嘴不说了,让她别瞎打听,知道太多对她没好处。

苏南珍也不好再追问,将碎茶碗丢进随身所带的桶里。

这时又有一?伙衙役走过来。

其中有一?个正是苏南珍怀疑对象。

只听他的同伴勾肩搭背问他,“成?三,你说你都二十五了,怎么还不想着成?家立业呀?上回我娘给你介绍的姑娘不错呀。知书达理,长得又美,还有一?手好绣活,你还有啥可挑剔的。”

叫成三的小伙,有些腼腆,挠头傻笑,“我也想啊。但是我有个未婚妻。”

“啥未婚妻呀?你不是说她们家搬走了吗?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估计这门亲事作废了。我看你呀没再纠结娃娃亲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成?三还是摇头不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轻意改之。”

有一?人指着?成?三笑道,“好啦,你就别拿成三打趣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性子又多倔。”

那人双手举起,表示认输,“行?行?行?,算我多嘴,我今儿请你们喝茶吧。摊主,给我们每人上一?碗茶水。”

摊主喜滋滋应了,苏南珍立刻将茶碗送过去。

人太多,她端得有些急,一?碗茶水从她手中掉落,摔到成三手上。

几个衙役纷纷骂道,“你瞎啊,怎么端茶的?”

苏南珍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给他们鞠躬赔不是。摊主也吓得不轻,拉着?苏南珍就要下跪。

成?三却笑着?摆手,“不用了,这茶也不烫,只是回去换身衣服而?已。你们快起来吧。”

苏南珍立刻千恩万谢,摊主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直把这几个衙役说烦了,挥手撵人,才结束这个小插曲。

接下来,苏南珍小心翼翼将茶水奉上,她眼尾余光一?直盯着成?三看,他撸起袖子,拧开袖子上的水分,露出一截小麦色的皮肤。

就在这时,县衙门口出来两排衙役,其中一?人吹着口哨,这是集合的哨声。

几个衙役也顾不上喝茶,纷纷跑过去集合。

苏南珍好奇看去,县令从大门出来,他常年含笑的脸上却是一片冷然,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几十个衙役冲了出去。

县衙门口围满了人,摊主也好奇瞅了几眼,“这是出啥事了?”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他们摊上的茶水卖得越发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人群一个婆子喊道,“人来了!”

众人寻声望去,很快便看到刚刚那两伙衙役正押着几个百姓过来。这是出啥事了?

苏南珍再?一?看,之?前在他们摊位喝茶的衙役刘二被反剪胳膊压着?跪在县衙门口。

县令示意大家安静,苏南珍便听到县令大人在上头喊,“看管仓粮的刘二伙同掌柜用陈粮换新粮,被本官拿下。即日押进大牢待审。”

百姓一?片哗然。这刘二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私换粮食。

有人义愤填膺骂道,“这刘二贪得无厌,活该被判刑。”

有那知道内情的人就解释,“这刘二也是可怜,他看上县城一位有钱人家的闺女,对方要一?百两彩礼。他家拿不出,他就铤而走险了,哎,真是作孽呀。”

众人一阵唏嘘,有人骂那女方是个害人精,也有人骂刘二是个糊涂蛋,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苏南珍却半点不关注,她眼睛一?直盯着成?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