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被骗
《午夜倾情》原来的主播是一位女士，十一点的节目，临近十点才过来，就这样还说是为了照顾阿春这个新人。而这位叫做艾美姐的主播，之所以要暂时退位，都是因为她此时已经怀孕八个月了，坚持工作到现在，也是很犀利的人物。
于是阿春的第一次广播直播的体验其实挺糟糕的，这是艾美姐的节目，自然是人家控场。阿春知道自己被排挤了，但也没说什么，老员工排斥新人是再正常不过的职场常态，何况她还是来代替人家位子的，哪怕只是暂代，估计艾美姐依旧看她不怎么顺眼。
“我们要给年轻人机会嘛……”艾美姐在节目中倒是十分亲切和蔼温柔的形象，午夜节目都是类似的内容。毕竟从十一点做到凌晨一点，如果搞个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主持人，那本来就不算特别高的收听率就能跑走一大半。往煽情路线走，是午夜节目常有的套路，都很走心的。
过了十多分钟，阿春才捞到第一句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赵春分，叫我阿春就好了。”
“阿春的名字好听，声音也很好听对不对？”艾美姐相当高端的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不要欺负她啊，人家是刚刚十六岁的小妹妹，很可爱的。”
“……”阿春笑道：“多谢艾美姐。”
艾美姐拍拍她的手：“客什么气，自己人。”
阿春：“……”自己人你上来就给我爆大祸。
午夜节目里倾诉的虽然多数是年轻人，但也是年轻人更愿意找年长的人提关于感情和生活的意见，或者倾听他们的苦与累。艾美姐直接把阿春最大的短板年龄给掀出来了，对面打电话的人只要一想到自己是跟一个十六岁小丫头诉苦，不会觉得舒服只会觉得丢脸而已，别说被感动哭了，吐你一脸口水还差不多。
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乎成了艾美姐的告别大会，无数听众打电话来说自己听了艾美姐的电话几年几年，突然换了人很舍不得巴拉巴拉。
阿春从开始的自我介绍后，竟然没有再得到一丁点见缝插针开口的机会，艾美姐不知道是真伤感还是演技很好，反正一脸难过还热泪盈眶了一下，不知不觉就把阿春给忘了。
被遗忘的阿春听着听着就有点无聊了，托着腮跟对面看热闹的编辑大眼瞪小眼，等着等着……她就打了个哈欠。
哈欠声有点大，艾美姐看她一眼，笑笑，等放歌的时候跟她说让她去洗手间洗个脸再回来。
“我们做这一行是这样的，要熬到半夜，刚开始我都不习惯，慢慢来就好了。”
艾美姐镇定自若，仿佛刚才暗戳戳把阿春排除在外的人不是她似的，像个温柔亲切的大姐姐。这大姐在直播室里很有“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架势，编导都比她年轻，要看她脸色的那种。
既然她这么说了，阿春也就不客气了，反正顶多也就是陷害一下她不在岗而已，出了门真的就先去洗手间洗脸。她平时的作息太正常了，冷不丁这么一熬夜还真有点挺不住。
半夜的电台大楼还真有点吓人，人没几个灯关的七七八八，少数亮着灯的也就是他们这一层，还有就是拿着手电在巡楼等在附近的看更大爷。阿春绕着整个楼层走了一圈，又假装迷路跟大爷聊了聊，反正回去也没话说，还不如做点知己知彼的事情。
讯访电台是商业电台没错，却也更讲究经济效益，收听率太低会很快勒令节目整改。像午夜档这种特殊时段，总共也就两三个波段有节目，剩下的都是空白，这样有助于集中听众。
三家电台：讯访电台，红港电台，空巷电台。
讯访电台的节目更娱乐化，所以哪怕是凌晨，内容依旧多些。像另外两个台资源相对少一些的，干脆就只有一两个波段在播。
红港是半官方性质，像交通广播的那一型的独有特色。
空巷则是跟空巷电视台联动，也会请空巷的演员来播放广播剧等等。
不过从受众来讲，基本上收听人数是讯访电台大于红港电台大于空巷电台，空巷虽然两边都占，但少有忠实听众，整体节目也都处在下风。
阿春从干一行爱一行的看更大爷那听了一耳朵“讯访电台赛高其他电台都是垃圾”的八卦，回到直播间里，“艾美姐告别大会”总算开得差不多了，开始有人在正常的讨论问题。
艾美姐安慰完一个失恋了的女孩，跟编辑点头示意下一个听众。
“我叫阿惠，我想点一支歌给我的妹妹。”这回来电话的同样是个年轻女孩。
阿春一听就乐了。
“好啊，阿惠，你是一个很好的姐姐，”艾美姐柔声道：“不知道你想为妹妹点什么歌呢？”
阿惠就说她的妹妹跟新来的代班主播阿春一样大，艾美姐说阿春很可爱，那就祝妹妹跟阿春一样可爱，天天开心，快快乐乐好了：“我想点一首许诗妮的《可爱是你》。”
许诗妮是湾湾歌手，以甜美著称，最出名的也就是这一首同名的国语歌。
阿春好悬才忍住笑，总算在节目都快结束的时候说了第三句话。
“阿惠，我想你的妹妹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够感受到你对她的祝福——人生呢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可以陪你一起癫，一起笑，一起哭，一起闹的好姐妹，才不辜负这漫长的美好时光，祝福你们的感情长长久久。《可爱是你》，送给你。”
说完，阿春抬头对着编辑打了个手势，编辑看了艾美姐一眼，推出了歌。
再转过头，阿春就看到了艾美姐用第一次认识她似的眼神看了看她，笑问：“认识的？”
阿春摇摇头：“我一下课就被拉过来了，没来得及告诉家里人。”
艾美姐又用那种变幻莫测的目光瞥她一眼，阿春知道为什么，光是她说的这一句，就足以秒杀艾美姐之前节目里哼哼唧唧的那些话术。
混互联网的，谁不会几句非主流金句？何况阿春还是写金句都要写吐了的社畜之一。
但是……现在还没人以写段子为职业，所以……
艾美姐大概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想招个菜鸟，结果招了个重明鸟回来。
事已至此，艾美姐也不可能再找个借口把阿春开掉，当初是她自己主动说的这事，为了这个还动用了一点以前的人情，现在要是反悔那就不只是自己打自己脸了。
“那你加油，给点心机做好点，说不定家里人都为你骄傲呢。”艾美姐说着不花钱的好话。
“我会努力的，艾美姐。”阿春笑着点头，就像个真的被鼓励了的十六岁少女。
节目录完已经一点多，大家各自打好招呼就纷纷离开了，也没人说要带一段阿春这个小姑娘，估计就算有这个意向，看到艾美姐那张笑面虎的脸也都得吞回去。
凌晨的空巷大道看着很是冷清，走在路上都只能听到自己走路的声音。红港的夜晚是比较热闹的，但这条远离市中心的街上最热闹的也就是几个开夜车的剧组而已，远处是大学，近处是居民楼，其他地方都很荒无人烟。
都在同一条街上，走路不会超过五分钟，这年头也没有手机MP3，离得近点都能听到看到。
阿春看着这情况，决定明天买个手电筒随身携带着，可以照明也可以防身。家里倒是有个旧的，但林嘉慧每天在家，半夜停电上厕所都要用。
轻手轻脚地爬上楼拿出钥匙，一开门就看到了林嘉惠穿着睡裙在床边等着她，明明两个人都熬夜了，她倒是比阿春精神多了。
“回来啦？”林嘉惠眼睛亮亮的看着阿春：“你都没跟我讲，好彩我今天精明能干。”
“我也不知道啊，今天被老师拉过去才告诉我的。不过你怎么知道的？”阿春有点好奇。
“没有，你今天被留堂又这么晚不回来，我就一边听收音机一边等你嘛，怎么知道听音乐台就听到你的声音。”林嘉惠也是瞎猫碰到死老鼠，同样是讯访的听众，正好撞到正。
阿春要被她笑死，两个人合租，阿春自己平时是没什么娱乐的，现在的娱乐对她来说都不怎么娱乐。林嘉惠好歹也是个后生女，憋到后来实在受不了了终于去买了一个二手收音机。
“今天还好你在，不然我就一句话都说不到了。”阿春虽然不太在乎这个，不过她很感谢。
“不要紧，”林嘉惠略过了自己半夜三更跑去敲楼下士多店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的事情，更要紧的是：“那你以后是不是就一直代班了？还是等这个艾美生完就要回来啊？”
阿春解释：“谁说我要去电台上班了？只是兼职而已，而且那边讲的就是代班到她回来。”
“哈？哪有这样的？”林嘉惠很不服气。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这个《午夜倾情》可以算是艾美姐的招牌节目，找阿春这个毫不相干的艺训班学员估计就是为了占个位置，不然换做电台的同事，可能分分钟回来就没她的位子了。
阿春换衣服洗漱，正在洗手间里揉着洗面奶，就听林嘉慧的拖鞋声“啪啪啪”的走到身后。
年纪轻轻的嘉慧小同学，“阴险毒辣”地给阿春支招：“趁她不在，把这个节目抢过来。”
满脸泡沫的阿春，顿时辣眼睛了，一边冲水一边用毛巾抹来抹去，彻底洗干净了才开口。
“怎么可以说是抢？我好歹是自己考进去的，大家各凭本事，这个叫做公平竞争！”
林嘉慧：“……”震惊.jpg
学到了学到了。
这是个很神奇的年代，有人充分地学会了内卷，有的人则担心家人不够安分守己。
第二天清晨五点多，出租屋门外就有人砰砰敲门，敲得阿春和林嘉慧都打着哈欠醒了。
林嘉慧登时拿起家里的扫把，很有危机意识的小小声问阿春：“谁啊，是不是有人看我们只有两个女仔，想进来占便宜？”主要是她第一次自己住，还是有些担心的。
阿春比她镇定一些，但也暗下决心，决定下班后买些男士衬衫拖鞋什么的，装试一下家里。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此时，她很利落的拿起了家庭常用武器：折凳。
她靠在门边，给了林嘉慧一个眼神，林嘉慧也往旁边退了退，阿春问：“谁啊？”
“二家姐啊，阿春！”
阿春&嘉慧：“……”呼，白激动了。
赵春分的大姐叫做白露，二姐叫做谷雨，小弟叫东升，算起来只有阿春一个名字很符合时代的乡土气息。她刚开始知道时，特别有想改名的想法，现在听习惯了又觉得还行。
大姐三十，二姐二十五，阿春十六，小弟十五。基本上前面两个姐姐跟阿春他们像是隔了一辈人似的，阿春亲妈刚认识赵爸时也没满十八，但在那个年代属于还挺平常的。
按闲言碎语的说法，阿春算是亲妈老蚌生珠拼一把生出来的，所以其实三个姐妹里，赵春分应该最受宠。
可惜事实上是生老大和老二时，赵爸的腿还没出毛病，家里的环境也不错，大姐和二姐都是算是娇宠着长大的，到阿春这里反而日子变差了。
这年代，哪怕是以后，都有人想生儿子想疯了，生阿春时亲妈伤了身子，按年纪来说也不可能再生了，赵爸就很自然地娶了小老婆，第二年也果然生了个男宝。但是家里一下多了三张嘴，还特别是有个能摔盆的，日子不紧巴才奇怪呢。
跟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见过亲爹好脸色的赵春分不同，二家姐是见过亲爹还像个人的时候的，所以感情更复杂……
赵谷雨已经嫁人，老公是个裁缝，接手的是家里的铺子，算小本经营。
赵家的三个姐妹，大姐是最恋家的，从小就照顾弟弟妹妹；二家姐则比较要强，小时候也没少跟亲爹干架；小妹则最惨，不是挨打就是挨骂，脾气像个面团，让人搓圆捏扁。
所以其实不光是从小到大的钱港生觉得阿春基因突变了，就是赵家人自己都觉得阿春像换了个人似的，就像现在，阿春笑眯眯地道：“二家姐，你怎么来了？”
“阿妈担心你在外面没衣服穿，叫我过来送的，”赵谷雨瞄了一眼已经尴尴尬尬放下扫把的林嘉慧，道：“这几件是店里的新款，我叫你姐夫留给你的。”
说完，两个人引赵谷雨进门。
林嘉慧去倒水，阿春接过来选了件短袖就套在了自己的睡裙上：“好靓哦，姐夫手艺真好。”
一边说还一边在二家姐面前转了个圈，脸上喜滋滋的，青春简直要溢出来。
赵谷雨看着阿春有些发愣，她一进来就发现这屋子要比他们家的房子好得多，漂亮得很，像她平时翻得服装杂志里那国外别墅似的，再看阿春，随便一套，颜色款式搭的都看着靓。
哪怕款式有些奇怪，但也就是普通人穿着奇怪，服装杂志里穿得比这怪的多了。
林嘉慧倒完水，就去洗手间里换了件衣服，跟阿春讲她下楼走走。这个时间虽说已经天亮了，但阿春还是觉得不合适，便让林嘉慧帮忙做个早饭算了。
之前都是阿春帮忙做早饭，不过林嘉慧也力所能及的学了一点，水煮蛋是没问题的。最简单的早餐，鸡蛋，面包，黄瓜或者水煮菜，外加两片火腿，完美。
赵谷雨连忙说不用，林嘉慧说好不容易学会做饭，让她表现一下，说完就进了厨房。
只剩姐妹两个，赵谷雨这才放松下来，问阿春：“你搞什么？签完约又签约，阿妈不懂被你糊弄过去了，你不是做演员吗？怎么又广播了？”
阿春之前艺训班签约，是亲妈过来签的，改签正式合约当然也更要父母过来，常Sir看到自己看好的学生家长当然也要跟对方聊聊，这一聊，就把阿春亲妈聊茫然了。
其实正常艺训班，都要签很多年，LTV听说是八年，美港好一点，五年。这是最低等的演员合同，常Sir跟亲妈说阿春有这个潜质，很快就能更红火，所以也不要担心广播兼职会影响她的前途之类的，说的对方更晕了。亲妈听不懂，觉得年轻人应该能懂一点。
于是二家姐被派过来打听情况了，主要是怕阿春被人骗。
厨房里林嘉慧一边偷吃一边默默的吐槽：当然被人骗了，一万两千块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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