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周末下午,慕柔从局里开会回来,一眼就瞧见坐在门口的何军。

何军看到她,立马起身过来迎接她,语气仿佛经历过千辛万苦似的:“慕柔,可算是把你等回来了!”

慕柔朝何军看了一眼,有些好奇,“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她和何军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知根知底,以前小时候大家来往得更密切些,后来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事业了,倒不像从前那样密切了,不过感情却并没有稀释。

何军跟她倒苦水,“我今天都过来三趟了,这是第四趟,我要是再等不到你,只能晚上来堵你了。”

慕柔掏出钥匙去开门,她偏头瞥向何军,“你一天来这么多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找我不可?”

“嘿,你还别说,这次真的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何军在一旁信誓旦旦地说。

慕柔把门推开,把人请进去,给何军倒了一杯水,笑道:“那你说吧,我听听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何军来了三四趟,等了老半天,就是为了和慕柔谈论徐厂长的事。结果人等到了,他心里却不着急了,反而先问起其他的事情,“听说你上午去化工局开会了?”

慕柔点头,“嗯。”

何军凑近,神秘兮兮地问:“去局里开会,感觉怎样啊?”

慕柔轻笑一声,瞪了何军一眼,“开会还能怎样,你也是秘书,你也参加了不少会议,咱们秘书开会,会议上不就是在一旁认真听着,做会议记录嘛。”

何军挠挠耳朵,“那可不一样,我平时也就在厂里开开会,你这是局里开会。去局里开会也是做这些事情?”

慕柔被何军逗笑了,“去局里开会和厂里开会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只是参加会议的人不同而已。”

说起这个,何军露出羡慕的神色来,他直直地看着慕柔,道:“我听说你工作做得很好,你们厂长很器重你是不是?”

慕柔没有正面回答,她只问:“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

何军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直白道:“这还用打听吗,你今天不就跟着厂长去局里开会了吗,我在咱们工厂工作这么长时间,厂长从来没有带我去过局里开会呢!”

去局里开会,厂长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带着秘书过去的。更何况慕柔和他一样,也只工作了半年,在厂里还算是个新人,就更没机会去局里开会了。

厂长肯把慕柔带到局里开会,明显是器重慕柔,给她锻炼的机会。

何军仔细一想,不由地开始佩服慕柔。

当初慕柔不愿意调到机床厂,主动要去化工厂的时候,何军当时不太理解她,不明白她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机床厂不去,非要去工作繁忙的化工厂。

机床厂那时候已经被徐厂长接手一年,厂子被管理得井井有条,整个工厂的工人积极性大大地提升,每季度都超额完成任务。而且因为上个年底机床厂发了高额奖金,之后不少人都羡慕机床厂的员工,都希望来机床厂工作。

何军就是那时候被调到机床厂的,分到机床厂当天,他高兴得差点睡不着觉。虽然是捡漏,但他觉得自己运气挺好,分到这样一个好厂子里来。

后来他每次瞧见慕柔周末还要去工厂里加班,他都觉得慕柔当初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慕柔当时要是来机床厂里上班,绝对要比在化工厂里上班轻松一些。

直到进门之前,何军一直是这样的想法。

但此时此刻,他的想法有些动摇了,他现在有点明白慕柔当初的选择了。

慕柔压根不是奔着轻松去的,她就是要在那样的环境中锻炼自己。如果一个人一直待在安逸、舒适、不需要太操心的环境中,久而久之,是很难有什么长进的。

何军突然萌生了对职业和工作的重新思考。

慕柔见何军沉默下来,问道:“怎么了,你今天过来就是想跟我聊聊我去局里开会的事?你刚才说的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

何军回过神来,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当然不是这个。”

何军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问道:“慕柔,你家里还有没有红薯干啊?我妈今年没做,我嘴馋,馋好久了。”

慕柔起身去万照红的卧室,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提了一袋红薯干,她把红薯干放到何军面前,说:“吃吧吃吧,我家里多着呢。”

何军也没客气,伸手抓了一把,慢慢塞进嘴里,边吃边说:“慕柔,你这次要事业爱情双丰收了呢!”

慕柔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次要事业和爱……”何军话没说完,慕国华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何军立即把手上的红薯放进袋子里,起身朝慕国华恭敬地打招呼,“华叔,你回来啦?”

慕国华瞧见屋子里坐着的何军,心里并不意外。今天但凡换成另外的男人来家里串门,慕国华肯定要质疑其用心。但何军不会,他对何军很放心,以前何军也经常来家里玩,他把何军当自家小孩一样,一点也不觉得稀奇。

何军打完招呼,马上把自己的椅子让给慕国华,让慕国华落座。

慕国华走上前拍了拍何军的肩膀,“没事,你们聊你们聊,我就回家喝一口水而已。”

慕国华喝完水,半刻也不停歇,又迈脚出门了。

临走之前,他推走了家里的自行车。

慕柔见状,追问来问他:“爸,你骑自行车要去哪啊?”

慕国华跨上车,说:“你表哥之前让我写介绍信,我现在工作辞了,不知道他情况怎样,我去看看。”

慕国华骑着自行车,直往慕月梅家里去。

慕月梅的儿子江安平现在已经从乡下回到城里,回城之后,江安平就一直在家里躺着,也不去做事。

前些日子慕月梅来找他,想让他给写一份介绍信,他那阵子筹划着离职做生意的事情,一下给忘了,现在他都没在厂子里工作了,介绍信的事情也就没了着落。

他这次去,一来是问问情况,解决一下介绍信的事情,二来他也是琢磨着手上的钱没有凑齐,想找慕月梅这个亲妹妹借一点钱。

慕国华来到慕月梅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慕国华把自行车停在门口,上好锁,走进屋子里。

屋子大门敞开着,里面没有灯火,黑乎乎一片。

慕国华在客厅里看了好一会儿,没瞧见人影,他叫喊一声:“家里没人吗?”

江安平懒散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有人。”

慕国华半天不见人出来,主动走进房间,一看,江安平躺在躺椅上,动也不动。

江安平瞧见来人,并没有待客的热情,不过他还是开口打了声招呼:“舅舅。”

打完招呼,江安平继续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他也不问慕国华过来找谁的,慕国华过来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这些东西江安平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对慕国华前来的目的并不感兴趣。

江安平这样的状态已经好一阵子了,他从回城之后就一直是这副样子,慕国华对于他的怠慢并不介意,只问道:“怎么不把灯泡打开?家里黑漆漆一片,怪难受的。”

慕国华说完去按开关,按了几下,房间里的灯泡并没有亮起来。

这时候江安平的声音才慢慢响起:“灯泡坏了。”

慕国华一愣,“什么时候坏的?”

“坏了两天了。”江安平说完翻了个身。

慕国华瞧着江安平这个样子,想说重话又说不出口,毕竟江安平在乡下也吃了些苦头,现在他心里估计还没调整过来。

慕国华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梯子在哪?我来修修吧。”

江安平没回答,他怕慕国华在房间里修灯泡吵到他睡觉,只把躺椅搬到客厅里来,躺上去又继续睡觉。

家里没有一丝光亮,慕国华只得把客厅里的灯泡打开,躺在躺椅上的江安平感受到强烈的光线刺激,不悦地皱起眉头,随手抓了一份报纸盖到自己脸上。

慕国华在房间里替他修理电灯泡,他在客厅外面睡大觉,一点也没觉得难为情。

过了一会儿,门口响起脚步声,躺椅上的江安平耳朵动了动,他猜测是他爸江伟才和他妈慕月梅回来了。

江伟才提着两袋子蔬菜,慕月梅抱着几个苹果,两人一边往家里走,一边在讨论前几天江淑兰和慕国辉吵架的事情。

江淑兰和江伟才是一个地方的人,江淑兰的娘家就在附近,慕月梅刚才买菜回来,听到江淑兰的母亲到处抱怨这个事情,才知道原来她大哥去二哥家里借钱,引得江淑兰和二哥大吵了一架。

慕月梅对江淑兰这种行为非常不满,她气呼呼地对身边的江伟才说:“江淑兰倒是好意思骂我二哥,我二哥借钱给大哥怎么了?就只允许她倒贴娘家,不准我二哥借钱给大哥?”

慕月梅心里一直挺后悔,说起来她二哥和江淑兰的婚事,还是她撮合的呢。

那时候她先嫁给江伟才,嫁到这边之后,瞧见江淑兰还单身,就想着给自己二哥介绍介绍,后来这事成了,她和江淑兰还有过一段蜜月期,不过渐渐地她察觉到江淑兰对她二哥太苛刻,心里逐渐生了嫌隙。

后来慕柔和慕小香都要上高中,她投票给了慕柔,江淑兰就和她彻底撕破脸了。

撕破了脸皮也好,反正她早就瞧江淑兰不顺眼了,她二哥人老实,江淑兰可劲地欺负他,慕月梅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特别是江淑兰还有一个吸人血的弟弟,江淑兰没用的弟弟每次一有事情就去江淑兰家里借钱,江淑兰这些年不知道给她娘家补贴了多少钱。

偏偏江淑兰娘家就在附近,慕月梅每次都能准确地听到风声,她每次看到江淑兰弟弟家里添了什么新东西,她就恨得牙痒痒。

这些都是她二哥辛苦赚来的钱,被江淑兰毫不犹豫地补贴给娘家,她光是看着就觉得心疼。

这次江淑兰竟然因为二哥给大哥借了钱,就闹得不可开交,慕月梅听到这个事情,心里气得火气直冒。

她扯着嗓子愤愤地喊:“某些人不知道吸了多少血,白赚了多少钱,怎么好意思在外面叫唤委屈?”

江伟才扯了扯慕月梅的胳膊,“你别这么大声,他们会听到的。”

江伟才怕江淑兰的娘家人听到慕月梅的话,慕月梅却不怕,胳膊一甩,“我就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怎么了,我难道说的不是实话?”

她就不明白了,她大哥去二哥家里借钱,江淑兰母亲有什么好抱怨的?

江淑兰的母亲到处抱怨,不就是觉得她二哥把钱借给大哥,江淑兰以后接济娘家的钱就会变少么?

“呸,一家子吸血鬼!”慕月梅恨恨地啐了一声。

她心里想,以后江安平娶媳妇,可不能娶这样家庭的女子。

两人说着说着,走进屋来。天色太暗,他们都没留意到靠在墙角的自行车。

江伟才把蔬菜放进厨房,有些担忧地对慕月梅说:“要是你大哥也来我们家借钱怎么办?”

慕月梅将手中的苹果堆在桌上,自然地接话:“来借就来借呗。”

江伟才有些着急,“你可别说这话了,我们家现在哪有钱借给你大哥?”

慕月梅不满地瞪了江伟才一眼,“那你的意思是,我大哥来借钱,你准备一分钱不给吗?”

江伟才冷眼瞥了一下慕月梅,阴阳怪气地说:“你刚才还义愤填膺觉得江淑兰倒贴娘家,你现在不也一样么,你不也是要倒贴你大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