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皇帝来了,顾菁菁稍有忐忑,转而一想,方才与水桃两人?声音极小,他应是听不到什么,忙拉来搁在矮几?上的大襟阖袍披在自?己身?上,这才示意水桃前去领人?过来。
水桃小碎步来到元衡面前,福礼道:“娘娘请陛下进去。”
待她出去,元衡自?屏风后踱步而出,就见室内雾气弥漫,娉婷女郎没于水中?,双手在身?前阖衣,精致的面庞看不真切,反而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就像鲛人?出海,灵动诱人?。
“陛下怎么过来了?”
顾菁菁靠近池畔,仰头望着他,全身?湿漉漉的,像沾满春雨的花苞。
这光景让元衡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撩袍蹲在池边,只将目光落在她红晕的容颜上,“朕见你离开时状似不安,自?不太放心,可是打翻药碗,害怕了?”
“嗯?”顾菁菁一怔,依着他的话?音乖巧点?头,“嗯……”
元衡凝眸看她,诸多的话?倏然堵在喉咙里。
他想问问她为何?不把那药喂给他,是怜悯,还是心有喜欢?可见到她时,他又心生惧意,若这层窗户纸捅破,她还会像现在这样留在他身?边吗?
他不想惊扰她,毁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情……
“别?怕,不管出什么事?,朕都不会怪罪你的。”他伸出手,轻抚她眉眼间的轮廓,点?到为止:“如?果你有为难的事?,也一定记得告诉朕,朕会想办法跟你一起解决的。”
顾菁菁闻言滞涩,总觉话?里意味深长。
她一如?方才那般仰头看他,外面日?头渐高,他身?后的轩窗异常明?亮,光芒万丈,而他如?同一道黑色剪影,黯淡不清,温煦柔和。
心脏仿佛停跳了几?拍,她徐徐站直身?,阖袍湿透,俱贴在她婀娜的身?躯上。
元衡立时红了脸,忽听她说:“臣妾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允准。”
元衡不假思索的点?点?头,“但说无妨,只要朕能做到。”
“臣妾的弟弟功业不精,府中?又无母亲照拂,父亲亦忙于政事?,怕会缺乏管教。臣妾知晓太尉乃是帝师,又遥领两镇节度使,臣妾斗胆,想请陛下把顾瑾玄派去河西磨练,无诏不得回。”
说这话?时,她眉眼间的决绝让元衡讶然,这是想把顾瑾玄送进军中??
他忍不住提醒:“河西与朔方靠近突厥,战事?常有,菁菁可忍心?顾尚书仅有一子?……”
顾菁菁自?是知晓边境不安,可眼下只有先?将弟弟送出长安才能放心。
太尉与元襄不慕已久,若弟弟前往太尉掌控的河西,堪能挡住些许元襄的爪牙,保住一命。
“为人?臣子?,自?当?有舍命效忠的觉悟。”她紧紧握住元衡的手,细声道:“还请陛下成全。”
娇滴滴的声线传入元衡耳中?,两人?的眼神亦跟着黏腻纠缠,让他难以回绝。
他顾不得去问尚书的意见,被她勾着,诱着,傻兮兮的点?点?头,“好……”
“多谢衡郎!”
压在心口的大石轻了几?分,顾菁菁雀跃不已,抬起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想要亲他面颊。
不曾想池边湿滑,元衡被力道牵着,一个踉跄朝前扑去,携着她一起落入汤池中?。
噗嗵——
水花四溅,打湿了遮蔽内里的帛纱和屏风。
顾菁菁全身?没入水中?,耳畔皆是呼噜噜的水声,待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元衡捞了出来。
饶是眼疾手快,她还是呛了两口水,当?新鲜的空气吸入时,肺部炸裂似的疼起来,引的她趴在元衡肩上狂咳起来。
元衡亦跟着湿透,掌心轻拍她的后背,担忧问道:“菁菁,你没事?吧?”
不多时顾菁菁缓过来,拿一双噙泪的眸子?看他,“菁菁没事?……”
元衡适才放心,“都怪朕没稳住。”
汤池之中?,两人?湿漉漉的紧密相贴,视线绞缠在一处,殿内紧跟着沉寂下来。
元衡一瞬不瞬地凝着顾菁菁,只见她眼尾微红,含嗔带柔,写满了风月无边,不点?而红的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线莹白贝齿,细劲如?瓷,身?条儿玲珑,一霎让他沉迷其中?。
他的手抚住她面靥,引着她靠近自?己,缓而慢的噙住那娇软的唇瓣。
温柔的研磨让顾菁菁愈发浑浑噩噩,身?子?一软靠在他怀中?,喘-息不定道:“咱们还是快回去用膳吧……过了晌午陛下还有政事?,晚了就不好了……”
“朕龙体欠安,让他们等一会无妨。”
元衡清淡的眉目似染了火,手扶着她的后脑,让她贴在自?己肩上,微微侧头,轻声与她耳语:“昨日?朕偷偷看了那种书,学了些许,不如?就在这里试一次。你要不舒服,一定告诉朕……”
他声声哄诱,薄唇轻轻抿着她充血泛红的耳珠,在氤氲的水汽中?压着她靠在池壁上。
鸳鸯戏水,隐在颠簸,激荡而出的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温柔绵延,经久才休。
午后的政事?元衡终是晚了,而顾菁菁热汤泡了太久,又承宠多时,待元衡走后便在太和殿睡下,直到宫婢进来想要替她梳妆,方才清醒。
晚上宫中?要举办夜宴招待林邑使节,她作为皇后必须要参加,所?配行头装扮亦是隆重奢贵,内着拢胸曳地裙,外罩大袖罗衫半掩娇躯,蛾髻簪花,眉间一点?金箔凤尾,姝丽动人?。
今日?赴宴的人?不多,只有两礼部官员和陈王,各挟内人?,而禹王突然告病,则由世子?代替前来,另
带了未婚妻陈玉姝,众人?早已在灯火辉煌的蓬莱殿静候列席。
凤驾至时,元衡、元襄与林邑使节正?站在殿前回廊处闲谈。
甫一看见皇后,众人?皆对她行礼道安,而元衡立时亲迎,温切的牵住她的手,“皇后来了,还累吗?”
顾菁菁自?是知晓他的意思,含羞摇头,小声道:“臣妾好些了。”
短短两句话?在旁人?看来便是帝后情深,林邑使节当?众赞道:“盛朝天子?与皇后真乃天作之合,往那一站如?清风明?月呐!”
站在禹王世子?身?边的陈玉姝偷偷往前站了站,亦对顾菁菁抛来肯定的目光。
许久不见的两姐妹相视一笑,深情不言而明?。
气氛畅快和谐,唯独元襄心绪不佳,当?看着元衡牵着顾菁菁走到他身?边时,眉眼稍显清冷。
“皇叔,皇后已经来了,开宴吧。”
说话?间,元衡意态清淡,然而却紧紧攥住了顾菁菁的手,像在宣誓着她的归属。
本以为顾菁菁会借故挣脱,不料她竟徐徐回握,探入他指缝,与他五指相扣。
元衡一怔,侧头就对上她温柔含笑的眼神。
两人?短暂的视线交流惹得元襄满心郁躁,今日?的宴席他是期待过的,不曾想却吃到一股子?酸气,从未如?此浓郁,亦是他最鄙夷的情绪。
他看向一直不与他对视的顾菁菁,微挑眉稍,声线闲凉慵懒,并未回应开宴之事?:“娘娘今日?打扮的可真是珠光宝气,只是这衣裳,多有不端吧?”
此话?一出,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顾菁菁被他当?众数落,脸颊不免一热。
她今日?穿的乃是长安最时兴的款式,在场诸多贵妇皆有同等造诣,怎到她这里就是行为不端了?
元衡感受皇叔不善的目光落在她雪白高耸的心口处,带着侵略意味,这厢刚想带她离开,倏尔听她低声嗫嚅:“屁事?真多……”
元襄没听清,但看她的脸色也知不是什么好话?,蹙眉问:“娘娘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
顾菁菁总算抬眸,对上他略微失神的目光,慢条斯理道:“王爷素来矜贵有礼,怎么今日?见了本宫却未行礼?若本宫哪里得罪了王爷,不妨当?众明?说,本宫自?会改正?。”
她说的谦和有礼,挑不出半分毛病。
在场之人?被这么一提醒,亦跟着好奇,摄政王虽然把持朝政,但在外面一向秉承君臣之道,就怕落人?口舌,怎么如?今对新后这般无礼?
元襄一时怔然,众人?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他不喜欢顾菁菁坦胸露背,不喜欢看她和侄儿卿卿我我,但这些话?该怎么当?众去说?
顾菁菁分明?就是故意怼他……
小丫头愈发伶牙俐齿了!
元襄紧盯着那张日?夜入梦的脸庞,一如?往昔那般俏美?,眼角眉梢还带着几?分小小得意,让他恨不得立马将她按在身?下,搓磨到她哭着求饶为止。
夜风徐徐而来,廊下灯明?如?昼,璀璨夺目。
短暂的沉默后,元襄意味深长的看了顾菁菁一眼,撩袍跪下,阖手道:“臣请皇后娘娘金安。”
寥寥几?字,化解了波云诡谲的气氛。
顾菁菁睇着他恭顺跪地的模样,心头掠过一阵报复的快意。
反正?元襄还要用她,不如?抓住机会作威作福,最好能把他膝下的黄金客磕碎。
他越不甘,她越痛快淋漓!
灯影下她勾唇笑起来,施施然道:“地上寒凉,皇叔快请起吧。”
这一声“皇叔”叫的元襄蹙紧眉头,仿佛一霎又老了十几?岁,起身?时看她,她却垂下眸子?,直到入宴都未再理他。
“时辰不早了,开宴吧。”
随着元衡一声令下,内侍宫婢们俱是忙活起来,丝竹袅袅盘旋而起,绕梁不散。
元衡意不在此,偷偷用余光瞥向身?边女郎,他本以为顾菁菁和皇叔今日?相见会充满柔情蜜意,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两人?之间似乎略有敌意,当?真把他惹糊涂了。
当?初在南康夜市,他明?明?看到两人?如?胶似漆,郎才女貌,趁着月色灯火的拥吻,美?的好像一幅画,如?今怎么……
联想到那碗洒掉的汤药,他忍不住胡乱猜测,这两人?是不是起了内讧。
因爱生恨?
还是顾菁菁心里有了他?
他想不明?白,随手剥了新鲜的荔枝,递到顾菁菁唇边。
莹白的果肉甘甜清爽,顾菁菁抬袖掩唇,将小籽吐在金盏上,随后对他莞尔一笑,“多谢陛下。”
这一笑如?春风拂面,暖意融融,一霎捋顺了元衡心头纷乱的思绪。
想那么多做什么?
现在坐在她身?边的,是他,以后也只能是他。
他在桌案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声线清淡如?水,缱绻潺潺,“你若喜欢吃荔枝,朕便让人?再送来。”
随着时间推移,外面月色溶溶,殿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元襄坐在东侧首位,林邑使节坐在他右侧,不停与他探讨着两邦商交,而他只顾呷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御台上帝后相邻而坐,他看见顾菁菁甜甜的对侄儿笑,小尾巴简直快翘到天上去了,不禁轻蔑冷哼,这宫中?的荣宠素来都是来的快,去的也快,这小丫头还是太单纯——
当?了几?天皇后便恃宠而骄,以为皇帝会爱她永久吗?
林邑使节见元襄兴致不高,说来说去总是“嗯啊呃”,自?个儿觉得疲惫,复又将目光看向盛朝的少年皇帝,抄着一口流利的官话?感叹:“陛下今年的气色,可是比去年好了许多啊!”
元衡用手指刮刮顾菁菁的掌心,淡声道:“多亏皇后日?夜陪伴,自?是好了许多。”
日?夜陪伴……
元襄斟酌着这几?个字,凝眸看向侄儿文弱的面庞,赶在使节前面说道:“古往今来,的确有采阴补阳之说,龙体渐安实乃盛朝幸事?,不过陛下身?子?中?虚已久,敦伦之乐怕也难得长久。正?巧林邑进贡了盛产的大梓蚬,乃是有名的滋补壮阳之物,陛下记得按时服用,方能后宫和乐,提早为盛朝开枝散叶。”
他面色肃正?,如?长辈般的苦心教诲。
殿内气氛立时变的尴尬,宾客低首不语,呼吸可闻,唯有丝竹声不息。
皇帝久病缠身?,盛朝人?尽皆知,之前不纳妃就有传言说皇帝无法行乐,如?今此事?被摄政王当?众说出,虽是关怀,却也让人?颜面全无。
普通人?都觉得羞臊,莫说是久居深宫的皇帝了。
御台上顾菁菁忿然剜了一眼元襄,心知他分明?是故意诋毁,损害陛下清誉。
她乜向元衡,只见他神色寡淡,黑眸沉沉,默不作声的坐着,她倍感疼惜,又带着几?分火气。
她是皇帝的枕边人?,自?然知晓内里光景,岂能容元襄当?众污蔑?
顾菁菁深吸一口气,正?要替皇帝帮腔,元衡却倏尔开了口:“多谢皇叔关心挂念,朕倍感欣慰,不过与朕相比,皇叔倒是更需要大梓蚬吧?”
元襄闻声皱起眉,一瞬不瞬的凝着他。
“朕听闻皇叔前些时日?传了太医,说床笫方面出了问题,大有临事?不举之状,为此还特意调了珍奇药材入府。”元衡对上他凛冽的目光,关切问道:“当?真有此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顾菁菁:我的夫君单纯善良,被元襄当众羞辱一定怕极了,我要替他伸张正义!
元衡:打人要打脸,骂人要揭短,怼他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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