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开口:“喻景希?”
和气质相反,男人的声音低磁微哑,咬字别有韵味,十分漫不经心,有种特殊的懒散感,听起来不像他外表那么冷淡,倒像是冬日里围着壁炉念诗的居家男人,温暖又窝心。
完全没想到男人会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喻景希怔了怔,下意识地应了声:“啊?”
陆昀看了看他喝得见底的酒杯,不赞同道:“怎么一个人出来喝酒?”顿了顿,似乎是极不情愿说这些的样子,“陆禹臣呢,他没陪你来?”
喻景希已经醉了,尽管他并不知道这个事实,他后知后觉地问:“你是谁啊?干嘛问这个?”
话音刚落,他觉得对方的眼神变了,似乎有极重的不满与控诉。
是他眼花吧?
陆昀压着脾气:“我是陆昀。”想了想,更不情愿地补了句,“陆禹臣的小叔。”
喻景希顿了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嘟囔道:“难怪眼熟。”他在财经杂志上看过他的照片。
他是在陆禹臣那看到那本财经杂志的,只看了一眼,就被抽走,所以他对他印象不深。
不然,就凭陆昀的好相貌,不可能记不住,认不出来。
既然是对方长辈,告诉他也没什么。
喻景希:“我和他分手了,是我不要他。”
他自以为很大气地笑了笑,看在陆昀眼中,这个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陆昀慢慢重复了遍:“分手了?是你不要他?”
喻景希大力点头:“对。他在外面有人了,我就不要他了。”
喻景希好不容易扯起来的嘴角垮了下去,陆昀一度以为他要哭。但,很奇异的,他竟然并不是要哭,倒像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陆禹臣再不是陆家亲生,也是有陆家这样显赫的背景的。这样一个豪门公子哥儿,居然看上他这样的贫民窟小子,若真是一帆风顺,白头到老,那才是值得一书的传奇。像现在这样,倒像是标准结局。
喻景希一直觉得,陆禹臣和他交往,就像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他也该回归正轨。
但,就算是他觉得他们之间问题重重,也没想过会这么快,在他们交往不到半年的时候,以这种丑陋的方式暴露出来,难看的结束。
分手的事,对他冲击有点大,他心中烦乱,与其说是被劈腿的伤痛,不如说是对爱情美好的向往受打击后的失望。
陆昀眼中蕴藏着风暴,一字一顿地说:“陆-禹-臣!”
喻景希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他感到不解。说到底,陆禹臣才是他名义上的侄子,而他,在和陆禹臣分手之后,和陆昀更是连仅有的一点联系都没了。又不是他渣了陆禹臣,陆昀犯不着这么生气吧?
不过,喻景希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主动帮他的行为找理由:长辈觉得小辈做错事,想要教训一顿。
于是他劝:“陆小叔,你别太生气,陆禹臣反正也不是你亲侄子,他干错事,不会损伤你们陆家的颜面。”
陆昀一窒:小叔?他看起来有那么老?
这时候,喻景希酒劲已经完全上来了,他对四周骤到冰点的温度毫无所觉,大着舌头继续说:“而且,我打了他,已经不那么生气了。”
对陆禹臣,他做到了字面意义上的打脸,不亏。
陆昀瞳孔微缩,也顾不上追究为什么他明明和陆禹臣同年,喻景希也和陆禹臣分手了,却还叫他小叔这些称呼上的小事,一把擒住他,上下查看:“你们打架了?”
喻景希被他大力捏住小臂,漂亮的脸蛋不由扭曲起来,低呼了声“啊”。
这个啊短促又轻快,陆昀眸色却更深了。
他迅速确定伤处,一把撸开喻景希右手长袖T恤袖口,几枚青影赫然映入眼帘,衬在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显得十分惊人。
他控制着手劲,以免再把人捏伤,厉声喝问:“他做的?”
喻景希想甩开他的钳制,但陆昀的力道控制得极好,既不会弄疼他,也不会轻易让他挣脱出去,他扭了两下,都没成功,反而差点把自己扭到对方怀里去。
陆昀半扶半抱着这个年轻的醉鬼,刚才还淬着寒冰的眼眸里像是点了两簇幽暗的火苗,他微俯身:“他还打了你哪里?”
喻景希觉得这位家长为子侄擦屁股的行为实在有些古怪,像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是高高在上地甩出一张支票,告诉他这些是给他的医药费,让他闭紧嘴巴,别在外头败坏他们陆家的名声吗?
好吧,支票是有点装那什么,那银.行.卡总有一张的吧?
哪有像这样,拽着他不放,问东问西的。
喻景希不高兴,脸露委屈:“你干嘛呀?”刚生出的一双兔耳也一只朝前一只朝后,还微微颤动着,像是在判断眼前的男人到底是危险,还是安全。
距离极近,陆昀几乎能看到他耳朵上的绒毛,顿时心漏跳了一拍,手上一松,喻景希滑脱出去。
他其实已经醉了,只是刚才还有东西支着,看不出来,此时陆昀一松开,他就直直从高脚凳上往下栽,若非陆昀捞住了他,恐怕他就要脸着地,摔得很惨。
经过这么一翻拉扯,喻景希头已然昏沉,他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此身在哪里,只知道攀附着身边唯一的支撑,努力站稳。
但他发软的双脚已无力独自站稳,大脑发出的想要立正站好的指令,被身体歪七扭八地一执行,倒像是使劲往人身上贴。
陆昀一双手臂如铁铸般稳稳地搀着他,判断道:“你醉了。”
喝醉的人总说自己没醉,喻景希也不例外。他含糊着,咬字都不清晰了:“不,我没醉。”
陆昀不欲同醉鬼争辨,只让酒保把酒记在他账上,轻轻巧巧把人打横抱起来,稳稳往外走。
好友吃瓜看戏了许久,此时才追上来问:“不是,哥,你要把人带哪去?”
陆昀头也不回:“我家。”
好友忙说:“这么麻烦?我上头有房间,什么都有。”他看陆昀还不回头,又说,“他喝醉了,这时候坐车多难受?你带他上去休息吧,我给你弄个醒酒的。”
陆昀把人抱到楼上侧放在床,喻景希已经完全醉了,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两只雪白的兔耳朵仍然一前一后,眉头也皱着,似是睡得极不安稳。
比他还早觉醒返祖人基因的陆昀轻车熟路地开始脱他裤子。
好友在一旁小声怪叫:“哥!你等我出去了再!”
陆昀头也不抬:“出去。”
好友麻溜闪了,琢磨着今晚的醒酒药是没必要送了。从这道门出去,他就走得远远儿的,不打扰好兄弟。
陆昀哪里知道好友在脑内已经把他的夜生活安排了个十八般武艺,他十分自然地松开喻景希裤头,把人翻过来趴着,将后方往下一拉,果然,一团雪白的兔尾巴弹出来。本该松软的绒毛被牛仔裤压得扁贴,这就是喻景希睡不舒服的来源。
尾巴连着脊椎骨,是很重要的器官,陆昀的手张了张,到底没敢在不经同意的情况下上手就摸,只任它在空气里慢慢恢复了蓬松的质感,才转而去看他脸。
喻景希的两只兔耳已经乖乖在脑后顺好,微蹙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他睡熟了。
陆昀替他盖上薄毯,拉过椅子,叉着手撑在膝盖上,在床前坐了一会儿,低声在微凉的空气里说了句:“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