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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宫女小声应道:“回大姑娘,公子不曾醒过。”
叶姑娘看了眼用热水温着放在桌上的那碗玫瑰酥酪,御膳房刚才送过来的,这会还热乎,只是这小公子还没醒,等他醒来不知要多久,到时候这碗酥酪还能不能喝。
她寻思着要不先把人叫起来,让人把酥酪喝了吧,也不浪费皇上一片心意。这样想着,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榻前,隔着帘子轻声喊道:“公子,公子您可醒了?让奴婢伺候您起身吧?”
尹璁刚刚坠入光怪陆离的梦中,就听到有人在他身边喊着什么,又将他从梦里拉出来。他动了动沉重的眼皮,人还没彻底清醒,觉得浑身难受,只想再次闭上眼睛,去梦里逃避现实。
叶姑娘如此心思细腻的一个人,怎么看不到他的小动静。她见榻上的小公子刚才似乎醒了一下,又接着轻声哄道:“公子醒了罢,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先起来吃点东西,您有一天一夜没进食了吧?”
尹璁只觉得耳边的声音有点吵,吵到他去梦里会见他娘亲了,就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脑袋往柔软暖和的被窝里钻,要把自己整个儿藏进里面,不被人打搅好觉才好。
叶姑娘见叫不醒他,想让他继续睡吧,又怕他太久没进食,饿坏了肚子,而且还到时候喝药了,拖下去说不定病情又要反复。她在乾德帝面前做事,受乾德帝的感染,也学得几分乾德帝的雷厉风行,在承光殿里更是半个主人的主,按理说没有这么多顾忌才是。
但她再怎么像个主人,也只是像而已,在承光殿里有其他主子的时候,她是万万不敢以承光殿半个主子的身份自居的。现在面前这个少年,才可能会是承光殿的另一个主子,她一个做下人的,又怎么敢乱来。
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招来外面的小太监,对小太监说:“你去朝阳殿看看,皇上下朝了没有。”
小太监低眉顺眼地去了。
本朝在先帝和乾德帝的苦心经营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平日里乾德帝上朝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很快就可以散朝。这会过去,如果不出意外,乾德帝应该也下朝了罢。
今日百官上谏的亦不过是让乾德帝广开后宫,采女纳妃,繁衍子嗣,为皇室开枝散叶云云。如今乾德帝三十又八,正直壮年,子嗣却稀少,只有皇后生的太子,敬王,永康公主,已故贤妃生的瑞王,和贵妃生的永平公主,这对一个刚开了个头的朝代来说,非常不利于巩固皇权。
上一次乾德帝选妃都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了,之前进宫的那批女子,估计也都二三十岁,眼看着要过了最好看、合适生育的年纪,还是没能入乾德帝的眼,为乾德帝生个一儿半女。朝臣们认为乾德帝是时候重新选一批年轻的女子进宫,多一点选择,好生多一点子嗣。
这些年,朝廷那些老狐狸没少偷偷往后宫里塞女儿,乾德帝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出声而已。反正他也不会如他们的愿宠幸他们的女儿,让他们的女儿生下龙子龙孙。乾德帝还当太子的时候,曾经跟太傅熟读史书,史书上记载着许多兄弟阋墙手足相残导致国力衰退的史实,甚至还有逆子不满父亲立的太子,杀兄弑父的。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乾德帝选择少生一些孩子,如今也不过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已经足矣。
那些臣子为了劝乾德帝纳妃,可谓是好话说尽,他们知道乾德帝反感这个话题,就换了个说法。不说纳妃繁衍子嗣了,说为了让乾德帝在后宫能有些体己人说说话,帮他排忧解难。又说皇后身体不好,不能常年陪在他身边,帮他管理后宫,让他多封几个妃子,协助贵妃共同管理后宫事宜。
臣子们说这话的时候,沐贵妃的爹安国公就在现场,听到他们狼子野心的话,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些老狐狸都想着让自己女儿进宫,好瓜分他女儿沐贵妃的权势呢!
安国公这次难得站在了乾德帝这边,以一己之力对抗众臣子,力挽狂澜,才让乾德帝少操了些心。
不管臣子们把话说得多好听,繁衍子嗣也好,排遣忧愁也好,乾德帝都没有纳妃的心思。以前没有,现在就更没有,他已经找到了那个合适陪伴他一生的人了,多的他也不要。
承光殿的小太监按叶姑娘的吩咐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乾德帝坐在宣玉殿听一群大臣叽叽喳喳说话的情形。他在偏门露了个头,就被乾德帝身边的荣华看到了,荣华认得他是承光殿的宫人,看到他来,就知道是承光殿里有什么事需要找乾德帝。但是这会乾德帝正在跟群臣周旋,不便召见他,荣华只好趁大伙吵得正火热,偷偷地退出去,问那个小太监什么事。
小太监见到荣华,就像有了主心骨那样,着急地对荣华说:“荣公公,殿里头那个小公子醒了,但是不愿意听奴才们说话,也不吃不喝,大姑娘跟奴才都没办法,只好过来求助于您。”
荣华闻言心想你求助我有什么用,我也只是个奴才。小太监见他也没办法的样子,想到叶姑娘还在承光殿等着他搬救兵回去,情急之下说道:“不若我们将陛下请回去看看?”
“这……”荣华看了眼宣玉殿里的情况,一时不敢定主意。但要是乾德帝真的觉得在这里听一堆老东西说废话,不如早点回寝殿陪那个好看的小公子呢?
他偏过头对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太监说:“那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问问陛下的意见。”
荣华偷偷出去,又偷偷地回到乾德帝身边,殿里的大臣们为了皇帝纳妃一事吵得不可开交,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动静。荣华凑到乾德帝身侧,小声说道:“陛下,暖阁那位小公子醒了,叶姑娘派人来说他不愿意起,也不吃东西,让您回去看看。”
乾德帝也听烦了下面大臣的争吵,见尹璁醒了,就准备回去看看。他倒是很想知道,那个少年突然接近他是为了什么,也想知道少年清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如此,那便回去看看罢。”
荣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动了乾德帝,心里越发觉得乾德帝重视那位小公子。他的心思活络起来,已经在想着以后要怎么讨好那位小公子,才能得到乾德帝更多的赏赐了。
乾德帝留下一堆还在争执的大臣,从殿后面的门离开了宣玉殿,等大臣们终于吵出个所以然来,才发现宣玉殿哪里还有乾德帝的身影?
尹璁被吵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但是睡不着他也不想起来面对娘亲早已经过世的现实。他像只鹌鹑一样躲在被窝里,谁哄都不愿意出来,可把奉命伺候他的宫人着急坏了。
他看到明黄色的被褥的时候,就隐约猜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了。明明他是来勾引乾德帝,已经做好在乾德帝面前委曲求全的准备。但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窝太舒服,让他想到了在母亲肚子里的日子,还是因为生病,所以任性地放纵了自己,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发呆。
乾德帝回到承光殿的时候,尹璁还赖在榻上没起来,叶姑娘等宫人见乾德帝进来了,连忙跪下请安,即使这样,榻上的人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宫人们战战兢兢地看着乾德帝走到榻前,生怕下一秒乾德帝突然发难,责备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不会教规矩,才让榻上的小公子见了皇上也不下床请安。
乾德帝倒不是注重仪式的人,尹璁赖在榻上不愿意动弹,反而让他有种尹璁是仗着他的宠爱,恃宠而骄的满足感。这是乾德帝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的心被一团柔软的什么东西充盈,甚至还想给这个少年更多的特权,让他看到少年最真实的一面。
而且尹璁才刚受到母亲过世的打击,这会一蹶不振也是正常的,乾德帝也有过类似的经验,推己及人,他也能够理解尹璁现在的心境。
他坐到榻边,帮少年掖了掖被子,漫不经心地问宫人:“公子至今没有醒过吗?”
叶姑娘不敢说尹璁是装睡,只好回道:“禀陛下,公子大概是被梦魇住了,直到现在都没彻底醒来过。”
乾德帝闻言嗯了一声,俯身要把榻上的少年连人带被一起抱起来。
尹璁听到乾德帝近在咫尺的声音,早就吓得清醒过来了,只是他刚才还在装睡,这会突然醒来,会让人觉得假,就没敢动,直到他身上一紧,竟是有两条胳膊从他身侧穿过,将他抱了起来。
想到此刻抱着自己的人可能是乾德帝,回想起他匆匆见的乾德帝那两面,乾德帝高大的身影,威严俊美的面容,他就更加不敢动了,整个人像是傻了那样,倒也乖乖地被乾德帝抱了起来。
尹璁摇着头往后退两步,喃喃道:“这不可能,父亲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愿意进宫,他就会请最好的大夫给娘治病。昨晚我还梦到娘了,娘还跟年轻时一样漂亮,跟我说她要去很远的地方治病,她不会骗我的。”
说到后面,尹璁已是泣不成声,他自己其实也知道,昨晚的梦说不定是他娘死后给他托的,只是他一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寿叔叹气道:“您离开府上之后,老爷并没有履行他的承诺,也没有给你娘请大夫。你娘本就身体不好,又时时担心你在宫里有没有受委屈,病得更加严重了。年初的时候,你娘一病不起,小院也没个人照顾她,等我早上去看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唉!”
尹璁连连甩头,想把寿叔跟他说的话甩出脑海里,不然他只要一想到娘亲临死前的凄凉,就抑制不住想痛哭出来,甚至想自我了断,跟着娘亲一块儿去。
寿叔见状,虽然于心不忍,但一会他就要跟着尹府的人出宫了,顾不得尹璁能不能接受,还是要跟尹璁说完他要说的话:“你娘临终前给你留了信,她让你好好活下去。”寿叔颤颤巍巍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他。
尹璁接过那张纸,却不看,只是紧紧地抓着,梗着脖子问道:“那我娘她,现在如何了?”
寿叔不忍看到他难过的样子,背过脸擦着眼角说:“主母嫌晦气,第二天就让人用草席将你娘裹了,丢去城外的乱葬岗草草地埋了。”
尹璁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形都要站不稳了,他后退两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力气之大,几乎要将娘亲留给他的信给抓碎。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娘!”尹璁嘶哑着咆哮道,像只被逼到绝处的幼兽,不住地哀鸣。
寿叔怕他崩溃,急忙跟小太监扶住他,出声安慰道:“少爷,逝者已逝,您要保重啊!”
尹璁将头重重磕在墙上,眼神放空,像是没了魂儿,把小包子和寿叔吓得不轻。好一会儿,他想起来寿叔要随着尹府的人出宫了,才木然地对寿叔说:“您先回去吧,不然一会出不了宫。”
他这个样子,寿叔怎么放心离开?尹璁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反过来宽慰他说:“放心吧,我没事,既然娘让我好好活着,我定不会让她失望的。只是我现在身陷深宫,无法给我娘尽孝,我娘的身后事,还要拜托寿叔您了。小包子,替我送寿叔去宫门。”
寿叔走的时候连连回头看了他好多次,见他站在小院门口,身形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心疼得不行,但又无能为力。只好在出宫之前,从裤腰带里抠抠搜搜,找出来一些铜板放到小包子手中,对小包子行了个礼,哽咽道:“少爷在宫里无依无靠,尹家背信弃义,老奴不能为少爷做些什么,这些铜板公公您且拿着,今后少爷就麻烦您照顾了。”
小包子进宫前也为人子女,看到寿叔,想起他爹娘送他进宫时也是这样,一时感同身受,他连忙将六旬老人扶起,答应寿叔会好好照顾尹璁。
等小包子将寿叔送回尹昭仪寝宫附近,再折回长宁宫的院子,却发现院子里没了尹璁的身影。他想起刚才公子脸上的神情,顿时慌了,就怕想不开去做了傻事。他们院子只有他们主仆二人,主子出了事,小包子都不知道怎么办,急得他呼天抢地地去隔壁胡美人那里求救。
尹璁倒没去做傻事,他娘在遗书里让他好好活着,即使日子再苦,也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还让他有机会出宫的话,找个好人家的女儿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他抓着娘亲写给他的信,沿着宫墙一路往宫门走,他想出宫去看看他娘。可惜宫墙太高,宫门戒备森严,他在附近徘徊了半天,直到日头偏西都没找到出去的机会。他甚至不敢高声喊,怕引起侍卫的注意,那股郁气憋在心里,让他流泪都在打嗝。
影十一奉命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在宫墙下哭到太阳落山,才慢慢地扶着墙离去。
尹璁没有回自己住的小院,而是提起轻功往宫里的西南角飞。影十一认得那是去尹昭仪寝宫的路线,想起乾德帝让他盯着少年跟尹家在做什么计划,影十一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尹昭仪凭着已逝皇太后亲侄女的身份,虽然位不比皇后贵妃之流,在后宫混得也还不错。她所住的福祥宫,用尹家给她送进来的金银珠宝修饰得富丽堂皇,差不多都可以跟皇后住的栖凤宫媲美了,野心可见一斑,不怪同样有问鼎后宫之主的沐贵妃将她视为眼中钉,处处跟她作对了。
跟尹昭仪一比,尹璁完全不像是从尹家出来的孩子,这能怪谁呢?要怪就只能怪他是主母侍女所生的庶子,进宫以来也得不到圣宠吧。
福祥宫入夜后也有侍卫巡逻,尹璁避开巡逻的侍卫,翻墙跳到福祥宫主殿的屋顶上,蹲着搬开一片瓦,从屋顶观察殿内的情况。
今天尹府才让人送了东西进宫,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敞开在殿里,闪闪发光,刺痛了尹璁发红的眼。尹家能拿出这么多财物给尹昭仪,却舍不得拿出一点点钱给他娘看病,看病需要花多少钱呢,一颗小拇指头大的珍珠都绰绰有余了。
殿里,珠围翠绕的尹昭仪正慵懒地倚着榻上的矮桌,玩弄着手里长长的指甲,漫不经心地看心腹帮她清数尹家送进来的财物,如此地心安理得,完全没有害死人的愧疚。
尹璁紧紧地盯着尹昭仪那张化了浓妆的脸,手里拿着的瓦片几乎要被他捏碎。尹昭仪即使用了厚厚一层脂粉,也掩饰不住她的衰老的丑态,这女人在后宫作威作福了二十余年,怕是早就不将下人的命放在眼里了,又怎么会因为尹府里死了个小小的侍妾而心虚呢?
这样一个爱美慕权贪财的女人,要是有一天失了势,被打入冷宫,韶华富贵都不再,被其他妃子踩在脚下,一定会生不如死吧。
尹璁趴在屋顶上看了一会,最后还是轻轻地把瓦片放了回去,又不动声色地离开了福祥宫。
影十一刚才有一瞬间以为尹璁会不管不顾地冲进福祥宫,跟尹昭仪同归于尽,甚至还想好了怎么把人拦下来带去乾德帝面前,但是尹璁没有,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看来这个少年年纪轻轻的,倒是挺沉得住气,身手也不错,放在冷宫蒙尘可惜了。
要是他能因此跟尹家断绝关系,甚至反目成仇,去皇上身边效命,成为自己的同僚,影十一觉得还是不错的,他很欣赏这个孩子。
因为有了这样的私心,影十一回去跟乾德帝复命的时候,就着重说了尹璁得知母亲被尹家人害死后的反应,还忍不住大胆地偷偷打量乾德帝的脸色。
乾德帝听了影卫的汇报,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听说尹璁想手刃尹昭仪为母报仇的时候,他的心情有一点点愉悦。如果尹璁真的跟尹家决裂,不再为尹家效命,那他可以不计前嫌地把那个少年划到自己身边来,为自己做事,养那么个身手好又养眼的小东西在身边,他在宫里的生活应该会有趣很多。
因为在御书房听影卫的汇报,乾德帝今晚回寝宫的时间就推迟了点,等天完全黑了,他的仪仗才浩浩荡荡地从御书房出发。
皇宫为了防走水,建筑的时候就在宫里设计了一条河,这条河穿过宫墙,流到京城的护城河去。尹璁小的时候,夏天贪凉,经常翻墙去护城河那边玩水。被娘亲发现了,就恐吓他说护城河的尽头连接着地府的忘川,若是不小心就会被冲到地府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尹璁小时候对这个说法将信将疑,怕自己真的被冲去忘川,再也见不到娘亲,他就不敢去护城河游泳了。直到长大一点,他懂事了,才知道那不过是娘亲忽悠他的。
不过这个时候,他倒是挺希望娘亲说的是真的,护城河的尽头是忘川的话,那他沿着这条河流一路漂下去,是不是就能见到娘亲。
冬夜里的河水刺骨地冷,河水没过尹璁的腰部,随着尹璁的走动而荡起些涟漪,尹璁失魂落魄地在河水里走了一段距离,耳边听到的除了水声,似乎还有谁的喃喃低语。
那不过是他冷到出现了幻觉罢了,但他却愿意相信那是彼世的人在说话,他侧耳倾听,试图在那些呢喃里找到娘的声音。
然而听到的不过是呼呼作响的风声,尹璁眼睛恢复清明,河水静静地在他身侧流淌,远处的灯笼倒映在河面上,除了他没有一个人。
尹璁松开紧握的手,任由已经湿透的纸条随着河水飘走,他望着远方,轻声道:“娘,孩儿不孝,怕是不能完成您的遗愿了。”
说着他转过身,慢慢地走回了岸上,冷得发白的脸上尽是决绝。
他决定以身试险,勾引乾德帝,报复尹家!
负责乾德帝起居的大宫女率先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被乾德帝放在榻上的那个孩子,还是个少年郎,一身衣服全湿了,脸冻得发白,也不知道乾德帝去哪里捡来的。
见乾德帝一动不动地坐在榻前看着榻上的少年,身上还穿着被濡湿的龙袍,怕这两人一起生病,大宫女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道:“陛下,让奴婢来照顾这位公子,您先去换身衣服罢。”
乾德帝这才从少年身上回过神,指尖摸到少年身上单薄湿冷的衣服,就对大宫女说:“去给他找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大宫女得了吩咐,急忙出去给这个少年找衣服去了。
荣华吩咐完外面的宫人,这才进到暖阁,见圣上还穿着湿的龙袍,怕他受寒,连声劝道:“陛下,您先去换身衣服吧,这里有奴才们看着就好。”
乾德帝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去宣太医。”
荣华才反应过来,急忙对着外面的宫人喊道:“宣太医——”
他声音太大了,乾德帝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他才知道自己刚才吵到了睡熟的少年,猛地就闭了嘴。
荣华用眼角快速地往榻上瞄了一眼,他倒想看看这少年是何方神圣,他跟在乾德帝身边也有三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乾德帝如此慌张。
只见乾德帝他一手轻轻地执着少年细瘦的手腕,威严的脸上难得露出别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温柔?荣华怕自己是被暖阁里的烛光晃了眼,看错了,还背过身偷偷地揉了揉眼睛。
这时大宫女拿着一套灰扑扑的里衣进来,这是她临时跟宫里的小太监借的。她拿进来跪在榻前躬身对乾德帝说:“陛下,衣服奴婢拿来了,让奴婢来为这位公子换上吧。”
乾德帝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只是一摸,就皱起了眉头:“这么粗糙?”
大宫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太监穿的衣服,布料和做工上当然不能跟皇帝的比,乾德帝习惯了绫罗绸缎,觉得太监的衣服粗糙也是正常的。
乾德帝应该也看出来这是太监穿的衣服了,他推开,对大宫女说:“殿里没有其他衣服了吗?比这轻柔舒适一点的。”
承光殿就乾德帝一个主子,也只有主子的衣服质地才会好,大宫女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轻柔又合适这少年穿的衣服,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乾德帝也不为难她,直接吩咐她说:“去拿一套朕的里衣过来吧。”
大宫女闻言心中一骇,皇帝的里衣从来只有皇帝能穿,还没听说过可以给别人穿的。皇帝的里衣是明黄色的,明黄色是皇权的象征,不是谁都能穿的,饶是得宠的妃子给皇帝侍寝,仅仅是床笫之间的情趣,也不可以。而现在,乾德帝居然要拿自己的里衣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穿,这让她如何不吃惊。
作者有话要说:葱儿:你挂这幅字在寝殿里,以后太子哥哥搬进来住了,看到会怎么想?
老皇帝:太子你怎么想?
太子:儿臣什么也不敢想。
兔宝最近越来越坏了,好好的笼子和厕所不进去拉粑粑,非要在笼子外面拉,要我收拾,每天都拉一地的屎豆豆,头疼。以前刚养他的时候,我都不敢拿他的屎豆豆,每次他在外面拉屎,我就要用纸巾去捡,久而久之,除非他拉软便,一颗颗的屎豆豆我已经能坦然地拿起来玩了_(:з」∠)_甚至还热衷观察兔宝的大便,看看他肠胃和饮食正不正常,我终于变成了合格的捡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