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已经被人先送回了府上,只等孟玹见过,就可以挑个吉时入土。
郦京的城门口,只剩下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十分惹眼。
贩夫走卒来来往往,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不绝于耳的叫卖声。
沈长寄坦然地站在马车前,手负在身后,心情很好地抬头看着远处。阳光照在他侧脸上,他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城门的人流量本就大,这么个清隽俊俏气场十足的年轻公子站在此处,自然吸引力不少目光。
谢汝无奈地笑了下。
真是低调出城,高调回京。
今日在城门口守卫当值的城门吏不认识沈长寄,但?禁军的副统领恰好路过,他与城门吏相识,聊几句天的功夫,不小心看到了正在晒太阳的沈长寄。
副统领:“……”
当时腿就是一软。
“回、回聊……”副统领匆忙与好友道别,正了正衣冠,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过去。
双手抱拳,十分有底气地打了声招呼:
“沈大人好!”
齐仁被吓了一?跳。
“嗯,孟统领辛苦了。”
“不辛苦!”孟统领道,“听说您休假去了,原来是出城玩了,大人旅程可还愉快?”
“尚可。”
“那就好!对了,近日城中安稳如常,一?切如?旧,大人放心!”
沈长寄微微颔首,“嗯,辛苦。”
齐仁听得一?头雾水。
副统领走后,首辅大人在城门口晒太阳的消息像石子扔进水里,带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让原本平静的京城骚动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一?刻时间里,凡有在城门附近的官员都不经意地路过了这里。
有文官,有武将。
“大人好。”
“你好。”
意外得了回答的官员受宠若惊,毕竟首辅大人总是冷着脸,对人爱答不理。
看来那些说沈大人成婚后脾气变好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谢思究正巧巡城到附近,骑着马溜达了过来。
他从马上下来,走向沈长寄,抱拳行了礼,“你可回来了,抓住几名南楚的细作,等你回来处置。”
沈长寄神色无改,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谢思究还有公务在身,没久留,匆忙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齐仁的心里直打鼓,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他颤抖着嘴唇,“你……你到底是什……”
么人。
话没给他问全的机会,赵向尚姗姗来迟。
“姑父!”齐仁眼前一?亮,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安定了不少。
赵向尚是跑来的。
他今天在呈讯司衙门办差,正苦于刑犯不肯招供,用了好多法子都没让人开口,他正愁得在屋里薅头发,就听家里的小厮来报,说齐仁来了。
赵向尚不耐烦地赶走了人,“让他自己回去,又不是不认路。”
小厮得了令,还没出门,有玄麟卫进来说在城门口看到了沈大人。
赵向尚一?拍大腿,这下不怕刑犯不开口了,可没等他笑?出声,玄麟卫兄弟就给他说了一?个坏消息。
赵向尚听完了转述,白了脸。
他拖着微胖的身子,抱着官帽,毫无形象地跑了小半个京城,终于来到了沈长寄的面前。
“大人,大人,下官来迟了。”赵向尚气喘吁吁。
“姑父,您……”齐仁已经傻眼了,为何他身居高位的姑父要对着这么个年轻的男子卑躬屈膝,点头哈腰?
这难道不就是个傍上官家女子的小白脸?
赵向尚抬腿就是一踹,把齐仁踢得一?踉跄,恨铁不成钢,“还不给首辅大人赔罪!!”
“首、首……”齐仁的心一?下掉进了冰窟窿里,哇凉哇凉的。
赵向尚又对着沈长寄赔罪道:“大人您息怒,我家这不成器的小辈他有眼无珠,他出身穷乡僻壤,人刁蛮惯了,也?没什么见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勿怪勿怪,就饶他一?命吧……”
沈长寄轻轻笑?了下,手指轻轻磨了磨剑鞘。
“赵大人严重了。”
他看向赵向尚怀里的官帽,抬手将帽子拿在手里。
“赵大人若是嫌这官帽沉,不如?交与本官保管。”说着还晃了晃。
赵向尚要哭了,伸手想去接,“不沉,不沉,您再给下官一?个机会。”
求求了,呜呜。
沈长寄微微挑眉,任由赵向尚把帽子抱了回去,他手指微捻,背回身后。
意味深长道:“那本官等着看赵大人的诚意。”
沈长寄上了马车,走了。
送别了瘟神,赵向尚幽幽地看向齐仁,露出了阴森诡异的笑?容。
……
两日后,是下葬的吉日。
吉日吉时,陆元霜的棺木在众人的见证下重新入了土。
孟玹在阿诺的陪伴下,留在墓前良久。
谢汝给他独处的空间,挽着沈长寄,先一?步回了府。
沈长寄怕她心情不好,故意讲起了别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那位齐公子,当晚便露宿街头了。”
“露宿街头?”谢汝瞪大了眼睛,咀嚼瓜果的动作慢了下来,腮帮子鼓鼓的,说话含含糊糊,“怎么回事?”
他抬手抹掉她嘴边的汁水,“赵向尚没准他进门,就把他扔在外头,任他拍门也没放进去。”
“这还不到二月,夜里这般冷,能受得住吗?”
“嗯,给他备了厚被子还有暖炉,没死。”
谢汝:“……”
她看着沈长寄的表情,从他平静的表象里看到了些愉悦,就知这只是个开端,她问:“然后呢?”
“转天齐公子就住上了带顶的屋子。”他说。
谢汝:“……你不会把他关进牢里了吧?”
这像沈长寄的风格。
沈长寄点点头,又摇摇头,“玄麟卫两人一组,会轮流守卫暗牢,不分昼夜。在暗牢中会有一?间供大家休息的小屋子,若是困倦,可在里面稍作休息。”
“所以……他睡在那了?”
“嗯,和每夜值守的人一起。”
一?人在外巡视时,齐仁就要和另一个身穿铠甲手执刀剑的兵卫大眼瞪小眼。
谢汝:“……”
“我记得你们夜里偶尔也?会提审犯人?”
有时深夜了,沈长寄也?会去呈讯司处理突发状况。
“嗯,审讯室就在休息室的隔壁,有个小窗子可以看到里头的情形。”
“夫君,你不会将提审人犯的事都排在了夜里吧?”
沈长寄轻声笑?了,将她揽进怀里,唇贪恋地磨着她的发丝,“我妻懂我。”
谢汝也?笑?了,“你可真坏。”
……
没几天功夫,齐仁被折磨得精神恍惚。
他被赵向尚限制了自由,只能待在呈讯司衙门,哪儿都不能去。
白日在院里看着来来往往穿甲佩剑的玄麟卫,偶尔还能见到有人拖着个血肉模糊的死尸出来。
晚上就守着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闻着隔壁飘来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与一面无表情的男子在这漫漫长夜里面面相觑。
“姑父,我错了,我真的真的错了,放了我吧!”齐仁哭天抢地,喊破了音,手扒着赵向尚的袖子不撒手。
赵向尚冷酷无情地抽回手,“不认识,你谁。”
齐仁:“……”
“你不是想见识京城风貌?满足你。”赵向尚皮笑肉不笑?,“怎么,瞧不上呈讯司?”
齐仁:“……没有。”
门口突然安静了一?瞬,二人抬头看去。
沈长寄进了门。
赵向尚往旁边大跨了一?步,和齐仁之间像是画了条楚河汉界。
夫人生气了可以哄,大人若是生气了,不仅他会失去官职,还可能丢了小命,孰轻孰重,如?何取舍,赵向尚完全不需要考虑。
齐仁在呈讯司待了这么多日子,早就见沈长寄来过好几回,自然也知道了他的身份和行事风格。
齐仁想着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每日都在惊惧中度过,夜里也?不敢睡,生怕没机会睁眼见第二日的太阳。
沈长寄目不斜视地从他们二人中间穿过,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
“赵大人的帽子不错。”
赵向尚扶了扶官帽,松了口气。
沈长寄走出去几步,又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走到齐仁面前。
居高临下,垂眸睨他,淡淡说道:“正殿之后有口水井。”
齐仁:“……啊?”
“可要投井?”沈长寄平淡问道。
齐仁:??
他吓得大惊失色,嘴哆嗦着,“投、投投井……井?!”
沈长寄被他的破锣嗓子震得眉头微蹙,“嗯。”
见了齐仁的表情,心里对他的答案有了数,没什么耐心继续交谈,转身走了。
晚上,沈长寄把结果告诉了谢汝。
“你赢了。”他说,“他不敢。”
谢汝笑?了,“当然不敢,只要脸皮够厚,什么做不出来?”
“我输了。”
“没关系啦,我又没跟你说要打赌,是你非要赌的。”
沈长寄却十分认真,“得罚。”
“罚你?”
“嗯。”
“不用啦夫君,这么认真做什么。”谢汝放下了手里的书册,伸了个懒腰,起身朝屏风后走去,打算更衣就寝。
她脱掉了外衫,转身搭衣服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啊!”她吓一?跳,“夫君,你怎么来了……”
“罚我伺候你就寝,好吗?”
“唔……”
吻慢慢落遍全身。
等她迷迷糊糊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床榻上,睁眼又看到了熟悉的一?副景象。
“夫君……你说实话。”
“什么。”
男人的声音微微沙哑。
除去衣衫的他,紧实的肌肉线条流畅好看,有汗顺着流下,叫人心动不已。
“你故意要与我打赌?”
怪道这些日子他逢事就要打赌,赢了还要不高兴,今日终于输了,整个人就……就这般兴奋。
“这不是惩罚你,是罚我。”她哭着抱怨说。
沈长寄轻笑了声,有片刻远离,将她翻了个方向,又贴了上来。
温暖重新靠近,她心中一闪而过的失落被填满,她只觉满足极了。
“我们的生辰快到了,阿汝想好要送我何物了吗?”
她快要睡着时,突然听到他在耳畔道。
“我们的生辰……我们?”
她瞬间清醒。
“是啊,我们。”他温柔地笑着,手指缠上她的手,将她带向自己心口那块玉石。
一?块玉石将他们的命运连在一起,从他们一起重生始,他就没有了属于他的生辰。
她复生之日,亦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论如何拯救即将失业的自己?
赵向尚:谢邀,没什么经验,只要够心狠,做到大义灭亲,别说失业,升官发财不是梦!就像我的名字,在职场上一定要奋发向上,让上司看到你的能力!关于我的职场经验,以及如何在冷面上司手下保住小命,做到五年升三级,我会出一本《社畜宝典》,欢迎大家购买,谢谢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