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噩梦中,沈长寄清楚地记得沈国舅提到了魏家。
在郦京城中,魏姓官宦人家不少,出身?平平的寒门子弟更多,不知到底是谁,更不知那梦能有几分真。
是姓卫,还是魏,他不知道,只能凭直觉。
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叫谢汝说出了个名字。
沈长寄唇角微牵,好极了。
“你不开心?为什么?”
沈长寄回过神,怀中女子正担忧地看着他。
他心弦微松,握住她的手,“没?事。”
谢汝见问不出来,便不再强求,或许是在忧心西戎的事,她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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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日一早,沈长寄把平瑢叫到跟前,淡声道:“给我?一份魏姓名单。”
平瑢险些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听到了梦话?,“什么?”
沈长寄耐心重复道:“魏,查这个姓。”
平瑢沉默了会,说道:“大人,您可知,定?国公姓魏,他有十个儿子。定?国公还有六个亲兄弟,四个堂兄弟,他们?各自都有不少儿子。”
也不知怎么,这个魏家格外热衷于纳妾和?生孩子。
沈长寄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多。”
平瑢:“……”
他绷着下颌,忍耐道:“……大人,可有范围?”
“先查有官职在身?的,在京中的。”
定?国公全家都不在京中,谢天谢地,排除掉了一半。
平瑢深吸了口气?,继续道:“督察院左都御史姓魏,通政司,国子监,大理寺,各部都有姓魏的大人,还有南楚的魏将军……”
他说不下去?了。
这还只是官职不低的,至于那些在底下做事的,更是不知几何。
平瑢的脸色变了又变,用力抱拳,跪在沈长寄面前,崩溃道:“只有一个姓吗?”
沈长寄:“……”
看来最?近扔给平瑢的事情的确是有些多了,可这委实是特殊时期的不得已,毕竟他还要筹备自己?的婚事,实在分身?乏术。
他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年岁在十五至二十五,不,三十吧,官位不要太高。”
沈国舅提到了一句,“配她的身?份”。
沈长寄眸光黯淡。他们?厌她是庶女,因她生母的缘故贬低她,应是不会将她许配给什么高官。
她那日穿的是红妆嫁衣,该不是某家的妾室,应是正妻,或者续弦。
“对了,还有位叫……魏承霖,重点查一下他。”
平瑢松了口气?,庆幸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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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汝没?在沈府待许久,又不得已回了谢家。伤总有养好的那一日,那时他们?注定?要暂时分开。
幸好秋猎在即,他们?分别要不了太久便会再见。
分别的那日是中秋的前一日。
“虽说我?不与他们?亲近,可这样的日子,怕是必须要在场的。”谢汝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而且你也要入宫去?,我?自己?留在这也没?什么趣儿。”
沈长寄握着她的手,“想我?了便差人来信,我?得空会去?见你。”
“上回还是你非不让我?走,怎得这回依依不舍的轮到我?了。”谢汝酸溜溜地说道。
男子一下笑了出来。
他笑着将她揽进怀中,“形势迫人,这也没?法子。”
公务只是借口,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要开始为大婚做准备了,到时候府上人进进出出地装扮府邸,若是她还在,那必然瞒不过她。
他还想给她一个惊喜,总不能府上张灯结彩,到处一片大红,她还毫不知情。只能借着中秋的机会,叫她回去?。
九月初三他们?会一起去?秋猎,等回了京,他直接将人娶回家,岂不美哉。
沈大人将一切都计划得极好,心里满是即将抱得美人归的喜悦,没?什么离别愁绪。
谢汝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就来气?。
怎么,她要回家了,他就这般高兴吗?
真叫人生气?。
在男女情与爱上向来少根筋的沈大人直到将人送走,都未发现自己?自然流露出来的神情又将人惹恼了。
平瑢冷漠地在旁边瞧了个一清二楚,这次他没?有再好言提醒,只揉了揉酸疼的背脊,漠然地回房休息去?了。
毕竟男人都是记仇的,他没?日没?夜干了那么久,总该为自己?出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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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日,中秋,广宁侯府。
谢汝照常的时间起了床,坐在妆奁前,由?着玖儿为她梳妆。
“姑娘待会穿那件红色的吧?那是夫人前日送来的。”
谢汝摇头,因着前世的事,她便不再喜爱穿红色的衣裳。
更何况,谢窈喜欢穿黄色的。这样大好的日子,还是要给她添点堵。
“穿那件黄色的吧。”她说。
“姑娘,这样热闹的日子,您不开心吗?”
谢汝抿着唇,神色恹恹。
如何能高兴,这一家人或许都与自己?有仇呢,父亲母亲会绑着她,逼她远嫁,唯一的姐姐前些日子还筹划着将她推进河里。
而她真正想见的那人此时还不知在哪里逍遥,一想起昨日离别时他那高兴的样子,她就牙痒痒。
主仆二人说着话?,莲月领着王氏身?边的刘妈妈走了进来。
“给姑娘请安。”刘妈妈笑得慈祥。
“妈妈好,”谢汝道,“可是母亲那边有事?”
刘妈妈笑道:“夫人叫您过去?说说话?。”
谢汝微诧异,她沉吟片刻,“劳烦妈妈回话?,我?这收拾妥了便去?。”
刘妈妈“嗳”了声,回话?去?了。
玖儿服侍谢汝更衣,她瞧着主子的脸色不太好,问道:“姑娘在想什么?”
“我?在想……不对劲,”谢汝微皱眉,“母亲向来不喜我?到的太早,今日为何这样早就唤我?过去?。”
现在才?辰时,太早了些。这般异常,叫她心里暗生警惕。
“是否是鸿门宴,去?了便知,不想了。”她自我?安慰。
王氏既已派人来请,她便不能拖得太久,快快换了衣裳,便往主院去?。
这原本是个合家欢乐的日子,但谢家今年的中秋应该不同往年和?乐的才?对,谢汝想。
“快坐。”
谢汝看到王氏和?善的表情,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她压住心底的忐忑,“给母亲请安。”
“前几日世子立了功,得了不少赏赐,你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谢汝下意识往谢窈身?上看。
对方老神在在地喝着茶,见她望过来,大方地冲她温婉笑笑。
谢汝的心不住往下沉,“是。”
果然有蹊跷,不管是王氏突然的热情,还是谢窈看到王氏赏赐东西给她时的反应,处处都透着诡异,她们?到底在筹划什么。
“母亲待我?这般好,都不知如何报答了。”她强装镇定?,谦虚道。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些年你在外受苦了,是我?照顾不周,好不容易回来了,该对你好些。”
谢窈没?忍住说道:“是啊妹妹,别客气?了,等过段日子若是许了人家,想得母亲这般疼爱都寻不到机会呢。”
王氏唇边的笑意微僵,侧头看了一眼谢窈,转回头来时又恢复了慈母模样,“你们?都大了,陪在我?身?边是一日少一日了,阿窈也是。”
谢汝低下头,在一众珍宝里挑挑拣拣,语气?平淡道:“女儿还想在家多陪陪母亲,亲事不亲事的,不强求。姐姐排在我?前头,这样好的东西,该让给姐姐才?是。”
她声音和?缓无波,唯有指尖不经意的轻颤泄露了她心底的震惊。
是他们?开始打她婚事的主意了吗?算算时间是差不多了,可她今生并?未惹恼广宁侯,按理说不该这样早,毕竟谢窈也还未定?下人家。
谢窈笑道:“我?挑了不少了,这些都是留给妹妹的。”
“这个镯子不错,这个翠也好,对了母亲,我?昨儿瞧见你收了新的蜀锦,那成色真好看,能送予我?吗?”
王氏嗔了她一眼,“那可不行,那是给……那料子做嫁衣刚刚好,你要了去?做什么?想嫁人了?”
谢窈红着脸,“嫁人……娘你还不清楚吗?”
她说这话?时,偷偷瞟了一眼谢汝,见她没?什么反应,又觉得自己?多心了。沈长寄果然是因着柳愫灵才?对她好的,也是,她这个妹妹除了长得好看,实在挑不出什么好的。
王氏却?叹了口气?,“你还未死心吗?你忘了前些日子……罢了吧,娘给你相看几个别家……”
她抬头看到谢汝,蓦地住了口,及时打住,又谈起了别的。
待了半个时辰,谢汝借口回房放置首饰,从王氏的房里退了出去?。
才?一回到自己?的卧房,她便拿出了纸笔,就要写信。
墨汁才?刚站了宣纸,她又生生顿住。
不行,不可以自乱阵脚。
若她猜得不错,王氏确实想把她嫁出去?了,但应该还未找到夫家,只是才?取了做嫁衣的料子和?首饰。
今日叫她去?,只怕是想安抚她,叫她念着她们?的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等时机成熟,打她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将她嫁出去?。
谢窈对她的态度也堪称友善,想必知道些内情。若是已经定?了人家,以谢窈那沉不住的性子,定?会忍不住透露出更多的信息。如此看来,情况还不太糟。
谢汝揉了纸张,坐在书?案前,捂住了脸。她在掌心里深深呼吸,平复慌乱的情绪。
王氏不愿她知晓婚事,那她便装作毫不知情,绝不能像上一世那样,因为不愿、因为反抗而激怒了父亲,反而失了自由?。
哪怕他们?询问她的意见,她也不能反应地太过激烈。唯有以不变应万变,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这事还不能告诉沈长寄,他近来烦扰西戎的事,她不愿再叫他忧心。至少秋猎结束前,她仍是安全的。况且此时并?无太大的把握,万一真的是她多心了呢。
谢汝没?在房中停留很久,放了东西,调整了一番情绪,又回了主院。
家宴的人到的很齐,毕竟是团圆饭。
谢汝始终安安静静的,有人与她说话?,她便不卑不亢地应答,既不热情,又挑不出什么错处。
饭后,广宁侯将她叫到了书?房。
谢汝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锦衣华服,威严十足。
她已许久没?有与父亲说过话?了,他们?向来没?什么好说的。
小时候她还会跟在父亲身?后跑,谢父也偶尔会将她抱在怀里,可每次他看着她的眼睛,看一会便又将她放下了。
后来听洒扫的下人们?闲聊,她才?知道,她的眼睛肖似生母,她的存在是广宁侯酒后犯的错误。
一个错误,如何能叫人喜欢。
十年过去?,原先她只能仰望的男人,如今也老了。他的身?躯一如既往地挺拔,但鬓边却?出现了白发。一成不变的,是待她仍旧疏远。
“父亲有何吩咐?”
谢汝立在案桌前,抿着唇,微垂了眼睛看着铺满桌面的书?卷。颔首低眉,温柔和?顺。
广宁侯沉默地看着她,右手慢慢抬起,悬在她头顶上方,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落下手掌,在她头顶拍了两下。
“长大了。”
谢汝抿紧了唇,睫毛颤了颤。
天下没?有这般陌生的父女俩了吧,谢汝默默想着。
广宁侯静静看着她,“今日中秋,去?看看你生母吧。”
谢汝应声。
出了书?房,竟是下起了雨。
从婢女手中接过伞,她去?小厨房,做了几道糕点。忙完已经快到酉时,因着阴天下雨,天色比往常暗了些。
谢汝拎着食盒,打着伞,独自一人去?了侯府东南角最?偏僻的小院。
小路两旁杂草丛生,已长到了她小腿的高度,可见府上的人都鲜少往这边来。
雨势小了不少,可还是有不少泥点子溅在了她的裙摆上。谢汝毫不在意地从积水边踏过,湿了鞋袜都未曾注意。
一刻钟的时间,顺着蜿蜒的小路到了一扇破旧的木门前。
青苔爬了满墙,树枝杂乱地从墙头钻出。庭院破败,瓦砾遍地。
老侯爷还在时,这里着过一次大火,因太过偏僻,便顺势荒废了。
破败了近二十年多年,直到她的生母被关进来。
谢汝收了伞,轻轻推开木门。
吱呀一声,屋中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从房梁上垂了蜘蛛网下来,上头趴着一只正在休憩的蜘蛛。
谢汝木然地在门口站了会,直到外头刮了一阵又潮又凉的风,才?迈步进来。
走进了房内,屋里比外头还要黑,处处都透着股压抑。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又将烛灯点燃,屋内亮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在那只空了的药碗上,空洞的眼中有了波澜,她端起碗,嗅了嗅药渣,片刻后,又将碗放了回去?。
她就在外间呆楞地站了好半天,直到腿有些麻木,才?活动了下僵硬的肩颈,转过身?,步伐沉重地朝着屏风后头的床榻走去?。
越靠近,药味越浓重。
床榻边上,还燃着安神的香料。
床幔散落着,谢汝抬起手指,撩开了一个边角。
透过微弱的日光,她瞧清楚了床榻上的人。
病榻上的女子正安静地沉睡着,她瘦骨嶙峋,脸瘦脱了相,眼眶深陷,皮肤也不再光亮,已然看不出年轻时的样貌。她闭着眼睛,谢汝无法判断自己?的眼睛究竟与她有几分相像。
只怕是再相像,这么多年的病痛折磨,也早已无昔日光彩了吧。
谢汝沉默地坐在榻边,为她诊脉。
半晌,她长松了口气?,神色轻松了不少。
她看着面容早已陌生的女子,轻轻开口:“我?回来了。”
“娘。”
沉睡的女子仍闭着眼,除了微弱的呼吸,没?有任何的回应。
如此这般,算是最?好的状态。她睡着,不在吵闹,不在发疯,不在说着胡话?。
在谢汝的记忆里,记事以来,她娘便在这里。听说她娘回到侯府没?多久就疯了,那时她才?一岁多。
谢汝摸向自己?颈后的位置,那里有一块红色的疤痕。父亲说那不是胎记,而是她娘发疯时用指甲扣掉了她的一块肉。
从那之后,她便被接到了老侯夫人身?边养着,而她娘被关在了这个荒芜的小院里。
谢汝从很小便开始读医书?,知道她娘除了疯病,还有些旧疾,好在未伤及根本,靠着药吊着,也能活着。
“你带着我?回来,可想到今日了?”谢汝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
“我?走了。”
燕过留痕,风过留声,而她留下了一盒可能没?人会吃的糕点。
那是谢汝最?喜欢的糕点。
除了糕点,谢汝不知道还能留下什么,来代?表自己?来过。
或许她醒了以后,看到糕点,会高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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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寄忙完一天的事情,从呈讯司出来时,已过了亥时。
这么晚了,她应该早已睡下了。
沈长寄回府换了身?常服,又来到了广宁侯府的门外。身?形矫健地从府邸后门□□而入,轻轻一跃,跳上了房顶。
在沈府时,每晚都要去?看一眼她才?能安心,已经养成了睡前习惯。见她安睡,他也能睡的好些。
昨日才?刚分别,今夜便已思念入骨。看一眼,只一眼便走。
男人从房顶上跳下,落地无声,转身?时,对上了一双澄澈透亮的润眸。
沈长寄:“……”
他的心跳停了一拍,一口气?还未松下,怀里撞进来一具柔软的身?体?。
他下意识便环住,惊喜涌上心头,“这么想……”
声音生生顿住,眉头瞬间拧起。
她哭了。
男人眼中的光暗了下去?,默不作声地将人揽得更紧,动作娴熟地拍着她的后背。
他一言不发,静静地任由?着她发泄。
她哭得很压抑,很安静,呼吸始终平稳,不曾抽泣,不曾哽咽出声,只有他胸前湿透的衣衫毫无保留地诉说着她的悲伤。
没?多久,她便克制着收回了所有的放肆。
待她情绪逐渐稳定?,沈长寄将人抱回了房间。
谢汝的贴身?婢女早在看到沈长寄的时候便极有眼力地退到了院子门口守着,此刻房中只有他们?二人。
“今天我?去?看了生母,”谢汝缓了下情绪,哑声道,“七年没?见了。”
“其实我?才?回来时便想去?看她,可这侯府的规矩不允许我?这样做,她总是疯疯癫癫的,不叫人靠近,总说有人要害她,所以她醒着的时候多半要伤人,所以父亲母亲不叫我?去?看她。”
“她可伤过你?”
谢汝摇头,“很小的时候父亲说有,但我?不知道。记事以后他们?极少允许我?去?见她,偶尔去?时,她也在睡着。”
沈长寄:“嗯。”
“沈大人,我?有些害怕。”谢汝的声音有些哽咽。
男人温柔地抚向她脸侧,“怕什么?”
“我?今日,很想杀了她。”她说。
男人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柔,“为什么?”
“我?想帮她解脱。”谢汝说,“她生不如死,我?亦十分痛苦。”
“阿汝想要她死吗?我?可以帮你。”沈长寄轻轻靠过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谢汝沉默了,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说了句“罢了”。
“那你恨她吗?”
“我?不知道。”
沈长寄轻轻笑了,“我?的阿汝心肠软,你不恨她,你只是在心疼。”
死最?容易,生才?是最?难的,如此苟延残喘,只能在病榻上了此残生,多么叫人绝望。
睡着的人痛苦与否,旁人很难得知,但对于清醒着的人来说,这无疑是煎熬的。
“十多年了,我?总在想,她当年为何不将我?打掉,若真如那些人说的那样,她用孩子争宠,想要在这后宅中有一席之地,可为何没?多久便疯了?”“
她不知道王氏容不下她吗?她为何不能警惕些?叫人折腾成这样!她怎么这般蠢!”
“我?若是她,便在醒时,将那剪子对准心口狠狠扎上一下,哪怕是换得一个自由?,也绝不困在这深宅大院里。”
“这里有什么好的?有什么好的?我?做梦都想逃离这里,我?多想一辈子都待在慈明寺,永远不回京城。”
“嘘……阿汝,放松些。”
“呜呜……”
“乖,乖,不难过,不哭,抱着紧我?,我?在这里。”
男人温柔地亲吻她的眼泪,亲她的鼻子,嘴唇,手上轻轻拍着,像是在哄小孩子。
“我?的阿汝怎么能不来到这个世上呢,你若不来,那谁来救我??”
“阿汝不来,我?便只能孤身?一身?,不懂何为情,何为爱,只能孑然一身?爬向权力的巅峰。”
“然后又因为太过孤单,在某个深夜,了断了这一生,直到死时,都是一个人。”
谢汝拼命摇头。
男人笑着,为她擦掉眼泪,“你看,你舍不得,你爱我?。”
“嗯。”
“从前受过的苦,换了一个我?,可还值?”
“嗯。”
“我?自小亲眼见着生母被人打死,我?被家族厌弃,生命中只有争权夺利这一件事,若是停下来便没?了目标,便失去?了自我?,我?可不可怜?”
“我?这般可怜,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菩萨渡我?,是不是更可怜了?”
“可我?不是女菩萨。”
沈长寄不再笑了,他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泪眼,黑眸中满是认真。
“你是我?一个人的女菩萨。”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写完了再发,晚上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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