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首辅府邸的书房内。
“沈长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谢汝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咬牙切齿道。
男人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棋子落在棋盘上。
咔哒,棋子落地。
他下完一子,抬头看了她一眼。
谢汝嘴角向上弯着,盯着棋盘一直看,一直看,恨不得在上头盯出个洞来。
“阿、阿汝……你怎么了,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沈长寄坐立不安,想要起身坐到他身边。
谢汝淡笑着,伸手指他,“沈大人坐好,别动。”
沈长寄:“……”
“大人下好了,该轮到我了。”
谢汝从盒中夹起一粒黑子,落下。
“我输了,大人。”
谢汝在心里?数了数,这一局她输的?比上一局快了五个回合。
也怪她,是有多闲得慌,竟然会同?意他对弈。
谢汝吸了口气,保持着笑容,“您去料理公务吧,我这便回房了。”
她扭过头,从榻上起身,将竖在旁边的木杖握在手里?。
沈长寄连忙上前,夺了她手里?的?东西,就要抱她,“怎么这般生气??”
“别碰我。”谢汝推开他手臂。
“好好好,不碰你,你别走。阿汝,我错了。”沈长寄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拍了一下,“想怎么打便怎么打。”
“不想打你,只想回去。”谢汝抽回手,脸上笑嘻嘻的,“放我回家好吗,沈大人。”
再住下去,她就要早早地被这男人气?死了。
“别,别回家。”
拗不过她,只得将人抱回了房间,这一路上她都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沈长寄前脚刚踏进屋里?,谢汝便从他怀里?挣脱了下来,她单腿站着,将人推了出去。
沈长寄怕她摔倒,只得乖乖地停在门口,眼睁睁看着门板在自己面前狠狠拍上。
抱着木盆站在廊下的?平筝:“……”
这又是怎么了。
平筝只是事不关己地在看戏,不曾想下一刻首辅大人转头看向她,眼神犀利。
“她怎么了?”
平筝尴尬道:“奴婢怎么知道……”
“你伺候她,连她为何不开?心都不知道?”
这便是迁怒了。
平筝缩了缩肩膀,小声嘀咕:“可姑娘与您待在一处的?时间最久,您该问问自己……”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平筝怂怂道:“大人您可以问我哥,他懂得多。”
沈长寄沉默了会,抬腿离开?。
呈讯司衙门里,平瑢正在对一队明卫训话,见沈长寄来,匆匆将人散了,几步走过去。
“大人,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沈长寄思?索了会,“她与我生气?了。”
平瑢:“……”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看着首辅大人认真又严肃的?表情,没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沈长寄又道:“女子的?心为何如此难懂。”
平瑢:“……”
他默念了几句,他的?命是大人救的?,妹妹的?命是大人救的?。又深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才勉强开口道:“您今日做了什么?”
“无?他,对弈而已。”
平瑢点点头,下棋这事?确实不是头次了。
他随口问道:“您输了几局?”
沈长寄微微蹙眉,“我如何能输?”
“……您为何不能输?”
“我的?棋艺远在她上,如何能输?”他表情十分严肃,直此都未觉得有何不妥。
如此理所应当?的?语气,平瑢真想给他拍手叫声好。
首辅大人运筹帷幄,思?虑与谋略都在万人之上,他千好万好,就是在为人处世上,着实令人忧愁。
平瑢思忖了下,试探道:“您与姑娘下过几次了?”
沈长寄想了一会儿,“五次。”
平瑢:“……”
他看向首辅大人的?目光变得愈发?怜悯,“辛苦姑娘了。”
“你是何意。”
平瑢觉得他实在可怜,语重心长道:“大人您与心上人对弈,重在哄人开心,而并非是输赢。”
沈长寄站在原地思索了会他这话的?含义,眸色微凝,随后眼底划过一丝懊恼,招呼不打一声,转身匆匆离开了。
“……”
有玄麟卫凑上来问:“出何大事了?”
平瑢揉了揉脸,“天大的?事?。”
“那我叫兄弟们打起精神!”
“……去吧。”
平瑢看着精力满满的?下属,突然觉得疲惫极了。
他不仅要为上司将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要为陷入情爱的上司解决情感困惑。
“我的?命是他救的?,妹妹的?命是他救的?……”
平瑢反复呢喃着这句话,继续为沈长寄卖命去了。
而豁然开朗沈大人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不出意料地吃了闭门羹。
原先?只是不让进门,这回可是连院子都不许进了。
平筝硬着头皮,“大人,姑娘不让进。”
“这里?是我的?府邸。”
“可是现在姑娘住在这里?。”
沈长寄:“……”
他微微蹙眉,抬步就要往里?闯。
平筝见拦不住,只说:“姑娘只怕要更生气?的?。”
沈长寄默默收回了就要踏进院子的?脚,他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当?晚,在外奔波了一日的平瑢刚满身疲惫地回到府上,便被情场失意的首辅大人像唤牲口似的?,给叫到了书房里。
平瑢眼看着堆积成小山丘一样的卷宗,太阳穴突突地疼。
“大人,这些都是您……”
“处理过了,去办吧。”
平瑢:“……”
瞧着这量,从前大人再勤勉之时,也只有这些的?一半。
是不顺利吗?没和好?谢姑娘的?威力太大了,大人一怒,累死弟兄。
大概是太累了,平瑢第一次问了个刚说出口就后悔的?问题:
“姑娘还是不理您吗?”
这话成功将沈大人的?怒火引到了他的?身上,沈长寄冷声道:“今夜便将这些命令都发下去,明日我要结果。”
平瑢:“……是。”
他捧着东西出门时,默默在心底对着底下做事?的?一众兄弟们道歉。
平筝拎着一堆药材从主院前路过时,只来得及看到她哥一个凄凉的?背影。
她叹了口气,追上去,“是出了何事??忙成这样。”
平瑢没有手摸妹妹的头,只能作罢,他忍着手痒,轻声道:“大人心情不好,你劝劝姑娘吧。”
“放心,你看这个,”平筝抿着唇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姑娘惦记着大人呢。”
平瑢松了口气,“那便好。”
“哥,那你路上小心些。”
平筝微微抬头,手中灯笼的?暖光映在她眼底,细碎的光点很漂亮,看得平瑢心下一动。
他说:“早些休息,今夜应当?不需要你操心了。”
“嗯!”
待人走远,平筝将药材拎到了膳房。
药快熬好时,谢汝拄着木杖,一瘸一拐地到了膳房。她的房间离膳房不算近,这段路走了很久,她微喘着,“怎样了?”
“姑娘您怎么过来了?”平筝擦了擦头上的?汗,放下蒲扇,将她扶好,“差不多了,这便给大人送过去。”
谢汝看着药壶,“嗯。”
平筝将药盛在碗中,跟在谢汝的?身后。
到了沈长寄的?房门口,谢汝微抬了下巴。平筝会意,去叫了门。
房门打开?,见是平筝,沈长寄淡声道:“何事?。”
平筝侧开身子。
沈长寄看清远处的?人,忙收了冷色,走到女子身前。
谢汝还绷着脸,没想好与他说什么,眼前一花。哐当?——木杖脱手。
她被人打横抱起。
沈长寄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把人抱进了房中,走到休憩的软榻前,将人轻轻放下。
“阿汝,我疼……”
谢汝的?心弦紧绷了一瞬,又微蹙起眉,“莫与我装可怜,子时还未到。”
沈长寄:“……”
“去把药喝了。”
男人忙不迭又折回门口,端起木盘中的汤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碗,迫不及待便要回去。
平筝小声叫住他,压低声音:“大人,姑娘很担心你的?,方才从膳房走来的路上,走得可快了,生怕这药凉了。”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少女的窈窕倩影映在窗上,叫人心绪不住起伏。
他微勾了唇角,轻声道:“去把平瑢叫回来,那些事?明日再做吧。”
平筝眼睛亮了,“谢大人!奴婢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您好好休息!”
沈长寄从地上捡起木杖回了房,将木杖随手竖在门边,在谢汝的?身侧落座。而后便一直瞧着她,看得十分认真。
谢汝被他看得发?毛,“你将我抱进来做什么?我还要回去歇息。”
“你陪陪我。”
“我为何要陪你,沈大人,夜已深,”谢汝扭过头不看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
“再过半个时辰便是初七了。”他说。
谢汝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你不在,我会很难受的。”
这是苦肉计,可她偏偏吃这一套。即便再生他的?气?,也做不到冷眼看着他心疾发作。
可她仍旧嘴硬:“药已送到,你喝了便是,我留在这有何用?我又不能入药。”
顿了顿,又道:“问也不问,我叫你喝你便喝了?喝的?那么痛快,也不怕是毒药。”
沈长寄知道她这是软化了,抓准机会,挨她近了些,低声笑着。
那药可不就是不管用,管用的只怕就是她这个人。
他如实说道:“谢姑娘才是医沈某的?那味药。”
谢汝却以为他在说甜言蜜语,霎那间便羞红了脸。
“你端来的,即便真是毒药,我也会饮下。”男人眸光略微黯淡,语气沉了些,“只是将死时,我会把那药也给你灌下去,同?生同?死。”
“同?生同?死……”谢汝恍了神,蓦地响起前世。
“不愿吗?”他问。
谢汝摇摇头,“同?生同?死,也是可以的?。”
沈长寄倏得笑了,“愿意便好。”
二人静静地依偎,好一会功夫没人开口说话。
她软了身子任由他抱着,在他怀里?安分地窝着,手指轻轻戳了戳他心口,小声抱怨:“往后下棋时,你要让一让我,便是让我赢上一次又怎么了?你在外面厉害些便罢了,在我这里?就不能收敛一下吗?”
沈长寄哪里受的?住她这样撒娇,捉住她的小手攥在掌心,低声服软:“嗯,依你,是我的?错。”
他当?真于男女之事?上一窍不通,做事?全凭自己心意,若非平瑢提点,他只怕到此刻都不知自己哪处做的?不对。
“哦对了,你也不用太让着我,若是被我发?现你故意哄着我赢,我也是会不高兴的。”
男人唇畔的?笑意蓦地僵住,“……该如何做?”
谢汝坏笑了一下,故意为难他:“就是……叫我有赢有输,不可以叫我丝毫体会不到对弈的?乐趣,又不可以输给我太过刻意,我可不是傻子,你不能瞎糊弄我。”
“……”
男人沉默了好久,心里?纠结成一团,脑子里?乱糟糟的?,最终无?奈地求饶。
“我们往后不下棋了,可好?”
谢汝:“……”
作者有话要说:阿汝:不可叫我总是输,也不可叫我总是赢。不可叫我毫无游戏体验,不可放水放的太过明显,你要输的不留痕迹,巴拉巴拉巴拉……
沈大人:这题好难,我能不做吗?
不能,大人,男儿当坚强,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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