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这一打岔,刚才笑乐满盈的氛围就这么散了,徐艺秋收敛唇角弧度,认真回复他:“没什么事,就是问郭荣道题,闻歆被郭荣逗笑了 。”
周秋白点点头,低头看向自己位上那双直白到不能忽视的眼神。
闻歆在看见周秋白的时候笑瘾就被他的帅颜驱走了,眨巴着一双大眼,特真挚地问:“你是周秋白?”
他点头:“我是,怎么了?”
闻歆呆了瞬,下一秒猛地转身抓住徐艺秋的手,激动万分:“秋秋,秋秋,周秋白和我说话了,我们俩对视了,对视了!”
周秋白&陆长青&郭荣:“……”
仨人迷茫又富有默契地互看一眼。
“……”徐艺秋失笑点头,“说了。”
“你看见了?你听见了?”
“看见了,也听见了,他现在就在你后面,要不要直接和他说?”
闻歆双手捂眼摇头,“不要,不能看,不能多看。”
四人:“……”
最后是闻歆拿着自己抄题的纸飞快跑了,到外面,又扒着窗对郭荣说:“害羞的小帅哥,等我还来找你哈。”
猝不及防的一声,吓得郭荣浑身一哆嗦,脸又想红了。
徐艺秋扶额低叹一声。
中午吃饭,餐厅一角,安静如斯,和鼎沸的环境格格不入。
闻歆一脸懊恼地戳着碗里的蒸面条,对面徐艺秋忍俊不禁。
徐艺秋千想万想,都没想到闻歆和周秋白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是被周秋白帅逃走的。
闻歆捂着脸长叹气,“哎呀秋秋,你快别笑了,丢死人了。”
“怎么想的,跟我说说,竟然被帅跑了。”徐艺秋笑出声。
“唉,说来都是泪。”闻歆摇摇头,赶紧把这件事掀过去,“往事不再提,不再提。”
“那你一会儿还去不去?”
上午第三节下课,徐艺秋让郭荣把那道题给她讲一遍,准备吃完饭回班她给闻歆讲。
“去啊。”闻歆丢人的颓丧情绪一扫,又精神百倍,笑眯眯说,“秋秋,你那个前同桌好有意思,他现在就是我的笑点新宠,肯定去。”
徐艺秋叮嘱她:“那事先说好,不能打扰人家,他六月份可是要去参加比赛的。”
“比赛?什么比赛?”
“这一届的数竞预赛。”
“哇!他好厉害。”闻歆举双手起誓,一字一顿,无比认真,“我保证,保证不会打扰他。”
吃了一口面,闻歆问她:“那说起来,秋秋你准不准备参加这一届的物理竞赛?之前高一的时候说怕竞赛没过还没学好综合,现在基本学完开始一轮复习了,就你那成绩就算不复习也不用担心考不好,完全没后顾之忧了啊。”
徐艺秋心底微动,“还没想好,现在刚开学,老师还没说这件事。”
“嗯,是得好好想想。”闻歆点头,见她都要吃完了,不再废话,埋头吃饭。
话题停了,徐艺秋心底吹皱的水纹却越荡越远。
因为爷爷是几十年的物理老教师,她对物理的接触挺早,不过徐宏水深知“早学早厌”的道理,没对她揠苗助长,徐艺秋是跟着学校的进度学的物理。
她对物理一直有兴趣,但高一接触竞赛方面的知识,做几套竞赛题后觉得她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和综合两相比较之后,没有走竞赛的路。
正如闻歆说的,她现在的水平虽然够不上清北,但考个名校不难,没了后顾之忧,或许之前放弃的东西,可以试试看,搏一搏。
闻歆三分钟吃完饭,两人一块回班。
快到班门口,闻歆回忆起之前丢人的事儿,心里又开始打鼓,攥着徐艺秋的手问,“周秋白这时候会不会在班?”
“不在,他中午都是先去篮球场玩半个小时的球,然后去吃饭,回班都要开始午自习了。”
“那我就放心了。”
闻歆吐一口气,在窗户边看见已经坐在位上埋头算题的郭荣,周围没周秋白和陆长青,因为时间尚早,班里也没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进班。
郭荣沉迷在两个小时也没一点思路的奥数题,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靠近。
徐艺秋拿着几个人的杯子去接水,回来的时候就见闻歆老老实实坐在周秋白位置上,侧着头,一脸姨母笑地看郭荣苦思冥想的眉毛。
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心痒手痒,就想去逗逗老实得不能行的郭荣。
徐艺秋把她慢慢爬到桌对沿的手拨回去,轻弹下她的脑门,“老实点。”
闻歆眯眼笑,接过她递来的温水喝几口,刚才的蒸面条吃得有点噎。
徐艺秋进去,找到之前写的题,小声给她讲。
闻歆分着神,边听边看郭荣,见他终于有了思路,把那道题解出来,立刻出击,坐到陆长青凳子上,捏着嗓子甜声问他:“做出来啦?”
说完,她还啪啪鼓两声掌。
!
郭荣吓得浑身抖了抖,条件反射躲到墙边贴上去,转头看见是闻歆才渐渐放松。
徐艺秋还没来得及阻止,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平日里轻和的声音难得沉下:“闻歆!”
闻歆麻溜回去,抱着她的胳膊做低伏小。
郭荣没生气,转过身体看她俩,“你们回来了。”
“嗯嗯。”闻歆特乖地点头,把徐艺秋没讲完的题推过去,“秋秋说她不会,忘了怎么做了,帅哥帮忙给我们讲讲呗?”
“……”徐艺秋震惊又好笑地盯着闻歆,逗男同学还带诋毁姐妹能力的。
郭荣明显不信,眼神怀疑,问徐艺秋,“你忘了?”
闻歆放在桌下的一只手捏她的腿。
徐艺秋心里无语,睁眼说瞎话:“忘了。”
“哦,好。”
郭荣低头又看一遍题,边在演草纸上详细地列式子,边给她俩讲解。
只不过他说一句,闻歆就要靠近一厘米,她靠近一厘米,郭荣脸就不受控制红一小片,他感觉到脸上渐渐烧起来的热度,往后退一厘米,讲题的声音小一分贝。
眼看他就要退得和桌子有一臂的距离,徐艺秋闭了下眼,受不了地把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臀撅得老高的闻歆拉回来,“见好就收。”
闻歆指着郭荣耳朵边,笑盈盈问他:“你躲什么呀,我看你脸上好像有片韭菜叶,你今天是不是吃的韭菜馅的饺子?”
“啊?”郭荣顺着她指的地方摸,确实摸到韭菜叶子,顿时尴尬又羞赧,声如蚊呐:“谢谢,可能、可能是我没注意,碰耳朵的时候沾上的。”
又悄没声息地看了眼像是被闻歆闹得头疼不已的徐艺秋,说:“不过我刚才吃了口香糖,嘴里应该没味。”
这么老实可爱的反应,闻歆心里都快笑疯了,但怕像上午那样疯吓到他,也毁了她的形象,没太放肆,摆摆手,“没事没事。”
郭荣掏出来桌兜里的薄荷味绿箭口香糖分给她俩。
闻歆接过来,给他个“小帅哥真懂事”的赞赏眼神。
闹归闹,一道对闻歆来说巨难的题被郭荣通俗易懂地讲出来,她也看出来他在数学方面是真的厉害。
她走的时候拍拍郭荣的肩鼓励一番,“加油哦,我还会再来的。”
郭荣单薄的肩膀抖了抖。
徐艺秋刚和闻歆说过学校今年的竞赛班还没开始,几天后第三节晚自习上到一半,李军发就把她和周秋白还有班里其他四个人喊到办公室,商量加入竞赛班的事。
徐艺秋在数理化生四科中物理最好,也对这个最感兴趣,加上昨天和闻歆讨论的时候衡量过,没犹豫就同意了。
周秋白情况和她不一样。
李军发说他的时候徐艺秋才了解,周秋白初中成绩拔尖,高一的时候成绩不上不下,暑假废寝忘食学了两个月才有开学摸底考的一鸣惊人。
但他不像郭荣从小学奥数,偏科得厉害,想上名校只能靠竞赛,也不像她和陆长青,一个始终对物理有兴趣,有机会了自然参加,一个已经计划好了以后从医,想通过生物竞赛保送少学一年。
不过陆长青高一经验不足,折在了决赛上,少学一年的计划就打水漂了。
周秋白可以说除了语文哪一科都优秀,但就算语文都有着很多人难以企及的成绩,数理化生是一点不偏,哪个竞赛班的老师都想要,几次找他谈话,但他根本说不出对哪一科兴趣更浓,迟迟下不了决定。
一般这种都是学校全方位重点培养冲刺高考状元的好苗子,但让李军发头疼的是他成绩不稳定。
好了考得比谁都高,刷新历届联考高分记录。低了能跌出全校前十,和高一一样五十往下走,甚至没有下限。全看他考试前和考试时的状态。
但状态这东西,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为此李军发头疼得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发际线后退得脑门锃亮。
培养好了,他说不定能带出来个高考状元,数万的奖金自不必说,升职加薪的资本雄厚,在学校众老师中有门面,出去吹也吹得腰杆挺直。
培养残了,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碰上的好苗子就这么在他手上毁了,想起来后半辈子都是遗憾悔恨。
所以李军发想做两手准备,让他参加一科竞赛,竞赛发挥好了直接保送,高考想参加参加,不想参加直接送走,这样他后半辈子想起来只是惋惜元洲三高可能少出一个状元,不会因为自己把他培养残了而悔恨。
要是竞赛没成功,准备过了,努力过了,也不会后悔,全看高考如何。
眼看竞赛班开班在即,李军发一定要他拿出个主意,“竞赛这东西,最重要的是感兴趣,有热情,能耐得住几个小时想出一道题的焦躁孤独,你得考虑好哪一科兴趣最大。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请假回家找你父母商量商量。”
晚自习已经放学了,三间房大的办公室除了李军发和16班六个学生,走的干净。周秋白点点头,没耽误李军发回家的时间,“我会好好想的,老李你先回去吧。”
他眼神点点桌上不断闪烁小屏幕的翻盖手机,笑一声打破压抑沉肃的氛围,“说不定师母在家都等急了。”
又好奇一句,“欸老李,你回去晚了会不会被锁外面啊?”
李军发妻管严的事之前在31班众所周知。
“我看你皮又痒了,没个正行。”李军发推了下他的头笑骂。
周秋白头顺势一偏,笑嘻嘻踮了踮左右脚放松站僵的身体,“那就这么说了,我们先走,你也赶紧回去。”
“行,回去吧,路上小心。”李军发一挥手,目送班里的好苗子离开。
他们六个回班收拾东西,放学有一段时间了,班里人已经走空,那四个人也拿着东西离开。
班里三个钥匙,徐艺秋拿一把,不过她早上来得早,平时都是开门的,今天第一次锁门。
她等到人彻底走光了才起身,把灯窗关好出去,但到门口时猛然看见一道黑漆漆的人影,吓一大跳。
周秋白就靠在走廊半身墙边等她。
走廊上没灯,这个时候周围教室里的灯也都关了,晚上阴天雾霾重,也没月亮,这一方只有教学楼前小路上的灯隐隐穿过来几丝昏暗的光线。
五层高的教学楼,静谧得仿佛只剩她自己,摸黑出来时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这环境完全是鬼片标配。
倏然见到周秋白,徐艺秋因为惊吓而砰砰跳的小心脏缓了半刻依旧在砰砰跳,不过已经从惊吓无缝衔接成惊喜,跳得她心口嘴里都是甜丝丝的。
徐艺秋边锁门边问他:“怎么还没走?”
趁着这会儿背对着他,她悄悄翘了翘唇角。
第一次和他单独相处,她只想锁门的时间能慢一点,再慢一点,锁了几次都没锁好。
天黑,看不清锁,周秋白没催她,慢悠悠问:“秋秋,你怎么想的选物理?”
他没直接回应她的问题,但这句话已经是回应了。
他不是专意等她,只是还在犹豫竞赛选科的事,想问问她。
徐艺秋心口的那两把小鼓槌慢慢停止工作,有点失落,不过很快恢复,因为有话题聊,她把锁锁好,和他一块下楼。
“因为喜欢啊。”徐艺秋偏头看他一眼,“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周秋白微微皱眉,认真想了会儿,还是没分辨出什么,“不和其他科一样?”
徐艺秋摇头,“不一样。”
“洗耳恭听。”
他们拐弯摸黑小心下楼梯,徐艺秋轻声慢语,娓娓而言。
“带我入物理兴趣大门的是我特别特别小的时候,大概两三岁吧,发烧哭的厉害,我爷爷做了一个现在看来特别简单的实验逗我,就是那种装满一杯水,纸片从一侧小心推过去盖杯口上,阻挡空气进入,杯子倒立的时候因为压强水不会倒出来。”
“我那时候已经知道杯子倒立水会流出来,所以看见的时候觉得很神奇,像魔法一样,我爷爷就是魔法师。”
周秋白作为一名称职的听众,笑了。
“应该是看出来这个东西对我有用,后来只要我一生病哭闹,我爷爷会做各种像魔法一样的实验给我看,他以前是高中物理老师。”
“要说真正喜欢上,应该是03年看见宇航员杨利伟遨游太空。”
周秋白适时问她:“你也想去太空?”
“不是。”
深夜安静的楼道,寒风阵阵,讲到喜欢的东西,徐艺秋的声音像温水一样轻柔:“我不止想去太空,还想去各大行星上走一走。”
周秋白笑一声,“野心不小啊。”
两人没一齐下楼梯,周秋白落后她一层台阶护着她,也是因为安静,他压低了声音,那一声低低的、似是宠溺的笑嘲从顶上落下,让徐艺秋头皮一阵酥麻。
她想沉进他这一刻绅士般的体贴温柔,但心底又清楚,这只不过是他压低声音和她脑中自动过滤加工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