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少年时(4)

阿汝九岁那年,得知了一个噩耗——

沈长寄要上京赶考了。

四月初六的生辰已过,他如今已有十五岁。八月乡试过后,桂榜已放,沈长寄通过了科考,接下来要赶往郦京,参加来年的春闱。

这对于全家来说都是个好消息,除了他本人,还有阿汝。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要分开一段时间。

他们相伴成长近十年,别说一月一年,他们就连一天都没分开过。

景王夫妇高兴得像是自己得中了状元,将凉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名士都请到了府上做客,设了一场庆贺的宴席。

作为主角,沈长寄一直被几位长辈拉着,或关切或寒暄,他一直没能抽开身。

阿汝抱着小兔子,委屈巴巴地坐在人群之外,眼睛红红地盯着沈长寄看。

沈长寄被那幽怨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他顾念着王府的面子,总不能撂下客人自己跑开,但?他的心思早都飞到了那只“小兔子”身上。

等到好不容易散了场,沈长寄牵着从头到尾都撅着嘴的小丫头,绕过假山,走到了湖心亭上。

他戳了戳女孩气鼓鼓的腮,低声哄道:“嘴上都能挂吊壶了。”

“哼!”

阿汝重?重?叹了声,别过头不看他。

哥哥坏!坏死了!

“缘何发火?”

沈长寄有些慌乱茫然。

“哥哥不要我?了!”

沈长寄微怔,“我?如何会不要你。”

“哥哥要走了,我?都知道!”

“我?是要走了,但?未曾想过不要你。”

阿汝口齿清晰,头头是道:“你都走了,要走就是要离开我?,你离开了凉州,怎么不是不要我??你就是不要我?了!”

她说着说着愈发觉得委屈,觉得难过,嘴巴一扁,又要哭。

少年赶紧将把抱住,好声好气地哄:“胡说什么,我?只是出一趟远门,还会回来的。”

阿汝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沉默了会,声音低了下去,“不会,你不会回来。”

沈长寄眉头一皱。

“我?听到舅舅说了,他跟娘说,你有什么大才,是金子,是要留在京城,为朝廷为国家做事的,爹也说了,你很棒,不该埋没在凉州这样又偏又远的小地方。”

她全都听到了。

本来哥哥考了第一名,她很开心的,可那晚她听到这些话,他们说他以后会考中状元,会留在京城,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她在这里啊,他不回来,那不就是不要她了?

沈长寄坚决道:“我?会回来。”

他眸光坚定,心中早有对未来的打算。

他一遍一遍强调:“我?一定会回来,不会食言,你还在这里,我?怎会抛下你。”

阿汝不想叫他为难,她自己也有了一个计划。

她连夜给自己收拾了包裹,坐在床榻边上,只等天明,和?他一起走。

她长到十岁,从来没有离开过凉州。

京城的热闹她没见过,从前不怎么感兴趣,可如果阿寄哥哥要去那里生活,她也是想去的。

虽然要离开爹娘,但?那边还有外祖,最重?要的是,有阿寄哥哥。

她满怀着期待,等啊等。

可惜天还未亮,她等来了沈长寄,他发现她发了烧,难得地生气了。

他很严肃地说:“你不准去,给我?留在家中。”

从凉州去到京城,山高路远,又是快到冬季的时节,她还生病了,他怎么都不能叫阿汝受跋山涉水之苦。

他心里想的没有说,面上表现出来的只有不悦。

阿汝身上难受,心里更难受,她好像把哥哥惹生气了。

真的生气了,他走得时候还沉着脸,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回头看她。

阿汝哭了,哭的好伤心。

沈长寄走后,阿汝一病就是一个多月。

已经进了冬天,万物沉睡,阿汝也不再有以前那样活泼,能叫她为所欲为撒娇的人走了,她变得很乖巧。

她不再提阿寄哥哥,只有偶尔受凉生病时,睡梦中会下意识喊沈长寄的名字。

爹娘不许她去京城,她太小,没办法去,她想快快长大,想去找他。

陆元霜看着女儿圆润的下巴有了尖尖的棱角,心疼不已。

她不敢给沈长寄去书信,害怕少年乱了心,影响科考。她报喜不报忧,只说家中一切都好,说阿汝很想哥哥。

边关事忙,景王夫妇二人都无法抽身离开,孟玹也忙于往返西戎和凉州,更不能带着阿汝去京城。

阿汝就一个人待在景王府,静静等着来年。

她没有再吵着要哥哥,只是每日都对着沈长寄练过的字帖临摹,她的字越来越像他。

她跟着陆元霜学医,她没有说,但?陆元霜知道,她一直惦记着沈长寄的病。

日子一晃,晃过来年春天,春闱过后,沈长寄得中会元的好消息传到了凉州。

府上又是一片喜气洋洋,阿汝坐在书房中,对着桌子上那堆京城来的书信发呆。

这半年多,她极少往京城寄信,她其实都懂的,科考很重?要,关乎哥哥的前途和?未来,孤身一人后,她没有再无理取闹,而是懂事地不去打扰。

可是沈长寄却是一月一封书信地寄来,仿佛他们不曾离开那般亲密。

“快了吧……”

他快回来了吧?

她不知道,但?心里总是存着希望的。

**

又是一年四月初六,这是第一个阿汝独自一人过生辰的一年。

京城的沈长寄刚考过了殿试,成绩不久前才出,毫无意外的,沈长寄是状元。

阿汝比想象中要开心,她已经渐渐习惯了没有阿寄哥哥在身边的日子,也真心地为他取得好成绩而开心。

爹娘不会在她面前说哥哥的事,但?她听下人议论,沈公子是大轩朝以来最年轻的状元,十六岁的状元。

阿汝意识到,阿寄哥哥真的很优秀,就像是秋夜里挂在夜幕上的星星,最亮最耀眼的那一颗,即便是阴天,也能隐约见到他的光芒。

可她似乎……总想将那颗星星藏在被窝里,叫那颗星星只对着她一个人亮。

四月初六的晚上,大家都睡了。

阿汝抱着私藏下的一块小糕点,偷偷跑到了沈长寄的房间。

她把糕点放到桌上,坐在椅子上。

“哥哥,今天是我们的生辰,这是你最喜欢吃的。”

“阿汝为你开心,你一个人在京城要照顾好自己。”

“哥哥,明天又是初七,你会不会痛啊……”

“不知你何时回来,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你。”

吱呀——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有一少年逆着院子里的烛光而来,站在门口,凝视着她。

他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裹,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靛蓝色长袍,风尘仆仆,满脸疲惫,但?眼睛很亮。

“是我爱吃的,也是你爱吃的,不是吗?”

“我?在京城不是一人,住在陆家,外祖父母对我很好,你放心。”

“初七我?在你身边,不会痛的。”

“还有,我?回来了。”

小姑娘冲了过去,一头扎进少年的怀里。

“呜呜呜呜呜哥哥……”

“你是真的哥哥吗?”

“我?是,阿汝乖。”

沈长寄收紧手臂,像是要把女孩揉进身体。

他抱着她,一颗漂泊的心终于有了归宿。

“哥哥,我?想看看你。”

她轻轻推了两下,没推动。

沈长寄又高了点,他微微俯身,手臂的力量不松懈。

“别动,让我抱会。”

声音微哑,连日的奔波叫他疲惫不已。

京城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可他撂下那边的事,不眠不休,累死了三匹马,终于在他们生辰这日赶了回来。

好累,但?很开心。

前襟一片湿热,胸前那颗小脑袋在慢慢蹭着。

他低声笑?着,仍没舍得把人松开,“又把鼻涕擦到我衣服上。”

“昂,不行吗?”

她从小就爱这么干。

“行,行,擦吧。”少年纵容地笑着,手紧紧揽着她的后背,“怎么还是这么矮,瘦了,我?不在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

阿汝心虚地没吭声。

少年抬眸往桌子上看了一眼,失笑道:“你把糕点放在小盘里,旁边还点了跟蜡烛,是要给我?上供吗?”

毛茸茸的小脑袋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她眨了眨红红的眼睛,“所以哥哥你是人吗?还是妖精幻化?了人形来与我?幽会的?”

沈长寄:“……”

他眸光渐暗,盯着女孩稚嫩的脸,“我?不在,你都学了什么?”

什么妖精,什么幽会。

“书生奇遇记。”

“讲了什么?”

“是个俊秀非凡才华横溢的赶考书生和?貌美狐狸精的故事,那狐狸会变幻成二八年华的女子,每每月亮升起,他们都会在芦苇丛中相会。”

“……”

阿汝单纯的眼眸闪着好奇的光,“哥哥,书上没写他们在芦苇丛中做何事,只说转日清晨书生筋疲力尽,精力一日不如一日,后来落榜了。”

“哥哥,书上写的相会,是不是就像我们这样?晚上,你和?我?,没有旁人知晓,说悄悄话?”

“……”

“哥哥,他们为何会精疲力竭,是在苦读吗?这般刻苦,为何书生还会落榜啊?他好笨啊。”

“……”

“哥哥,你这般聪慧,可不许与旁人夜半相会,哦,不对,哥哥已是状元了,不会落榜了,阿寄哥哥真厉害!你在京城肯定没有和?什么妖唔唔唔……”

沈长寄抬手捂住了女孩那张叭叭叭的嘴。

他突然觉得心口堵得慌,太阳穴也突突跳着。几个深呼吸,才平复了心情。

拉着女孩的手,去她卧房和小书房搜刮了一圈,还真叫他翻出不少话本。

他黑着脸一本一本大致翻了翻,没找到阿汝说的那一本。

“还有吗?”

“……有。”

阿汝怯怯道。

她不知道哥哥为何又生气了,生怕有把人气跑,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他的房间。

沈长寄:“……”

阿汝见?他的脸更黑了,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沈长寄折回房间,在他的床榻上、书案上,又找到了不少闲书。

他看着书上那些隐晦又惹人遐思的描述,只觉得血往头上涌。

怪道他此次回来总觉这屋中有丝丝缕缕女子的清香,原来是她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鸠占鹊巢。

他微眯了眸,认真打量着这屋中的摆设,到处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心口突然有股暖流淌过,心底还有些隐秘的心思和?情愫在作祟。

门口传来细碎的声响,他克制着收敛了心绪,回头看去,女孩正局促不安地看着他。

沈长寄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全都没收了,朝她走过去。

阿汝仰着头看他,不安道:“哥哥,我?错了……”

“小丫头,不学好。”

他屈起手指,用力抬起手,却轻轻落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声音微冷,但?说出的话却没什么镇服人的力道,“书不许再看了,还有,这些问题不许问别人,只能问我。”

“爹娘也不行吗?”

“不行。”

“好呀!”

他看上去凶凶的,可阿汝却突然开心了起来。

她这会还不知道“在乎”和?“占有”的意思,只知道比起沈长寄对她爱答不理,她更喜欢他管着自己,只要不忽视她就好,他们还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转天,萧顺景起床,看到了本该在京城和人交际应酬的少年出现在了这里,诧异不已。

沈长寄对着萧顺景行了个大礼,说了句什么,萧顺景把人带到了书房,聊了许久。

他再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躲在树后、眼巴巴地望着这边的女孩。

萧顺景笑了笑?,“快去吧,对了,一路顺风。”

“是。”

萧顺景从院中走过,路过自己的女儿,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一个字都没说又走了。

沈长寄站在不远处,阿汝朝他跑了过去。

“哥哥,你……”

“我?要走了。”

阿汝顿了下,低下了头,她的肩膀耸动了两下,抬起头,眼眶微红,“那你何时再回来?”

“或许……要好久再回来。”他说,“等回去我会在吏部任职,这些年恐会很忙,我?想要登上高位,想要做些什么。”

他开始有了野心。

阿汝觉得自己应该开心,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嘴角努力牵出个微笑,忍着失落点点头,“也好,本该如此,挺好的。”

少年微微挑眉,掌心贴上她的头顶,“真的好?”

女孩抿紧唇,不吱声。

少年倏得笑?了,“许久见?不到我也好吗?”

“……”

“此一去,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见,”他弯下身子,黑亮的眸中盛满了温柔的笑?意,“嗯?”

“不好!”

她咬着牙道。

“嗯,哥哥也觉得不好,所以你要跟我?去京城生活,可愿意?”

阿汝愣了愣,直到被人抱进怀里,她才吸了吸鼻涕,闷声回到:“愿意。”

初八,他们便踏上了回京的旅途。

景王夫妇依依不舍地站在城门口,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陆元霜哽咽道:“你真的放心吗?阿汝未曾离开过我?,我?好舍不得。”

萧顺景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前日事,少年的恳求言犹在耳。

“王爷,我?想等阿汝长大,可以吗?”

话未说得太明,但?这不妨碍萧顺景明白少年的意思。

他眼下有了独立的资本,有了开口去求些什么的资格,他眼里有光,还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若是如此,本王对你的要求便不止是平安快乐地长大这般简单了。”萧顺景故意严肃地说道。

少年却郑重?其事地揖手,“必不叫您失望。”

萧顺景哑然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成,少年儿郎,本王等着你的好消息。”

“还有……我想带她一起走,行吗?”

萧顺景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他自己的女儿他了解,这大半年都憔悴了不少,他这个当爹的也心疼,左右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何苦叫他们千里分隔?萧顺明为了守卫国土,这些年牺牲了不少,他无愧于天地家国,无愧于万民百姓,只愧对自己的女儿。

幸好还有个沈长寄。

想到这,望着漫天的黄沙,萧顺景叹了口气,“女儿大了,留不住啊。”

陆元霜横了他一眼,“她才十岁。”

“你十岁的时候也缠着要我?带你去前线打仗的,忘了?”

“……”

“更何况,女儿最喜欢的是谁你又不是不清楚,是你吗?是我吗?”

陆元霜捂着心口,痛苦道:“别说了。”

这对儿可怜的“空巢老?人”互相搀扶回了家。

……

在京城的日子与在凉州时也无甚区别,阿汝不爱出门,沈长寄新入职吏部忙得很,外祖父母依旧热衷于救治贫苦百姓,阿汝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读书罢了。

在陆家生活的头三个月,她消瘦下去的那些肉又在沈长寄的精心养育下长了回来。

白日沈长寄外出忙碌,阿汝就偷偷地溜到他的房里,去“拿”被没收的话本看。

陆太医救了一对兄妹回来,哥哥叫平瑢,跟着沈长寄做事,妹妹叫平筝,和?阿汝一边儿大。

阿汝偷书看的时候,平筝就守在院子门口给她望风,主仆二人做这“偷鸡摸狗”的事几个月,沈长寄都没有发现。

阿汝十三岁时,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是平南大将军家的姑娘,叫柳愫灵。也是从认识柳愫灵开始,阿汝终于踏出了沈长寄圈给她的安全地带。

她至今都记得那个书生和?狐狸的故事,阿寄哥哥不叫她问旁人,她不问,她把那话本偷偷拿出来给柳愫灵看,柳愫灵看完后说了好多她听得云里雾里的话。

当晚,她做了个梦。

梦里的那个狐狸精幻化的是她的模样,而那个书生的脸变成了沈长寄的。

她梦到自己把阿寄哥哥压在身下头,她的衣裳好像穿着,又好像没穿着,露着肩和大半的后背,只有少到可怜的布料堪堪遮住身体。

她的手按在男子的肩上,把他牢牢制服。

她梦到自己俯身靠了过去,亲在了他的嘴唇上。

梦里他的心跳很快,脸很烫,身上出了汗,他们一起躺在茂密的草丛里,彼此相贴,亲密至极。

梦戛然而止,阿汝只觉得额头一凉,浑身的燥热都消退,只有狂乱的心跳在昭示,她方才的梦有多真切。

阿汝睁开眼,意识朦胧间,梦中那张英俊熟悉的脸庞就出现在她眼前。

呼吸相闻,气息在咫尺间纠缠,久久难分。

太、太近了……

怎么从前未曾觉得,他们挨得太近了?

她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头一次生出了些羞赧。

沈长寄焦急地望着她,“为何出这么多汗,可有哪里不适?”

他宽大的手掌贴在她额头上,她能感受到略微粗糙的指腹划过肌肤上,带起了丝丝的颤栗。

十九岁的沈长寄已初具大人模样,身材修长挺拔,胸膛宽厚了不少,脸上的青涩褪去,总是沉稳而从容的,唯有面对她的时候,一如既往地容易乱了分寸。

“哥、哥哥……”

“嗯,怎么了?做噩梦了?”

阿汝犹豫了下,不确定道:“嗯,是……噩梦吧……”

她怔怔看着他的脸,不知心口为何像是揣了只兔子一般,怦然心跳。

话音才落,她跌进了男子的怀中。

“哥哥在,不怕。”

阿汝此时才意识到,他们好像许久没有过这样亲密的拥抱了。

“哥哥,你好久不抱我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抱她了?

沈长寄沉默了会,“男女有别,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

“那今夜呢?此刻呢?”

他顿了顿,低声道:“此刻……是安慰。”

阿汝心中突然一阵失落,她说不上来为何,只能凭感觉去质问他。

“那何时才能像以前那样?”

沈长寄似乎笑?了下,“你还小,等你长大,等你……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

“想清楚何为亲情和?爱情。”

阿汝又有些听不懂了。

“爱……情……”她轻声呢喃。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小锤,敲在沈长寄的心头。

今夜的温暖真是久违了,阿汝不由得收紧手臂,搂紧了他的腰。

沈长寄以为她还在怕,皱着眉,抱她更紧。她的身体在发育,从一年前就开始抽条,逐渐出落成大姑娘。他每每抱住她,都不想放手。

心尖微颤,他抛下了克制和伪装,顺从内心,抱着她,像小时候那样,哄着她睡着。

**

时光并没有耐心等着阿汝慢慢成长,总有些人在催促着她去读懂复杂的人心。

她接连做了几日奇怪的梦,又在柳愫灵的不断开蒙教导下,终于隐隐约约摸到了所谓的“爱情”的边儿。

她以前抱着阿寄哥哥会觉得踏实温暖,现在抱着他会觉得脸红说不出话。

以前都是亲脸颊,梦中她亲了他的唇,他的唇很软,她的心跳很快,快到要窒息。

每日最欣喜的时候就是看着一身官服的男子迈进府门的那一刻。

她不再会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不修边幅地蹲在门口等着他回来。而是会精心打扮一番,站在他的院子里等他归家。

她开始偷偷观察他,见?他对别人冷淡只对自己好就会很开心,见?他和?自己说话比和?别人温柔百倍也会很开心。

享受着他独一无二的这份好,她开始一日比一日迫切地渴望着,这份好永永远远都属于她一个人。

柳愫灵说,书生知道那狐狸对自己别有用心,可他害怕狐狸去找别人,于是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也要和?狐狸在一起。

“这就是爱吗?”

“这是愚蠢。”柳愫灵说,“但?他对狐狸的独占欲却是爱的一种表现。”

独占欲,又是一个阿汝没听过的词。

但?现在,阿汝看着逆着夕阳朝她靠近的男子,看着他哪里都好,哪里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喜欢到她想独占这份美好,一点儿也不能分给别人,若是能永远霸占着这份好,或许她也能像那书生一样,即便知道前头是万丈深渊,也会去跳上一跳。

昏黄的落日挂在天边,光越过他的身形,刺进她眼中的那一刻,心底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就是喜欢,与喜欢父亲母亲不同,与喜欢平筝和?阿灵不同。

和?小时候的那份喜欢也不同。

沈长寄慢慢走近,走到她的面前,对她温柔地笑了笑?,他将臂弯处的披风展开,披到了她的身上。

“久等,我?回来了。”他说。

他克制着后退了一步,又觉得太远,前进了半步,后背挡住刺目的夕阳,浑身上下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阿汝的脸慢慢红了,她看了他一眼,又飞速地移走了目光,抿着唇也笑?了。

沈长寄越过她往屋里走,她紧跑了两步,鼓起勇气,牵起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她握住他的小拇指和?无名指,下一刻,他的手掌包裹了她的。

“沈长寄,我?想你了。”阿汝腼腆地说道。

这是她第一次不叫他哥哥,而是喊他的名字。

“叫我什么?”他垂眸望过来,笑?道,“我?是谁?”

阿汝被那双专注的黑眸烫到心头微乱,“哥哥,阿寄。”

男人眸光微动,牵着她的手握紧,“嗯。”

这是她的哥哥,也是她偷偷喜欢着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青涩的美好~

我写到40万了呜呜呜,有志者事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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