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汝学过马,她的骑马功夫都是跟沈长寄学的。
原先赈灾银案的时候,她借住在沈府时,便知每逢月初一,月十?一,月廿一,沈长寄都会在下朝后?去?马场跑上两个时辰。她原先只听过,没见?过,成婚后?有了机会,便央着沈长寄带她去?长长见?识。
沈长寄原先是不愿意的,自从他发现有下属红着脸偷看谢汝的时候,他就不愿意把她带出去?,可?架不住她再三?央求。
他答应带她去?,还在马场上虐了一众下属。
谢汝头一次见?到马背上的男人能这么帅,愈发崇拜他。
她求沈长寄教她骑马,他耐不住撒娇,答应了。
谢汝一向自诩并不较弱,她没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学。
有沈长寄在身边为她保驾护航,她没有从马背上摔下来过,但手掌被?缰绳磨出了泡,腿间不可?避免地多了不少伤痕,有些地方有了淤青,夜晚沈长寄为她上药时,心疼了好久。
他几次想要劝她放弃,可?看她实在喜欢,都欲言又止,只能心疼地抱着她,再教时小心再小心,不叫她添新伤。
花了一个月的功夫,她学会了,但沈长寄不许她独自骑快马,于是她每次都是坐在马背上看马散步,无趣极了。
今日终于有了能策马狂奔的机会。
刚出发上路,谢汝兴致勃勃,摩拳擦掌,期待万分,好似驾马的是她一般。
沈长寄无奈地看了怀中人一眼,并未将速度提到很快。
“还好吗?”
每隔一段路,他就要问她一次。
谢汝从一开始的激动,慢慢到习以为常,再到被?冷风刮得?实在睁不开眼,回应的情绪一次比一次低。
男人轻叹,慢了下来,隔着披风咬了下她耳朵,“叫你?胡来。”
“……呜。”
沈长寄:“……”
他到底狠不下心说?什么。
到了第一个驿站处,一行人停下来休息。
早就等在驿站的平筝连忙迎了出来,站在不远处,等着两个主子?的指令。
沈长寄把谢汝抱了下来,手贴了贴她冻红的脸,“坐马车?”
谢汝信誓旦旦道:“不用,我好得?很。”
说?着她蹦了两下,转了一圈。
“就是有点冻脸,我一会能侧着坐吗?把脸埋你?怀里,暖和。”
沈长寄摇头失笑,“好。”
他叫平筝换了个带帽子?的斗篷给她换上,他自己也套了个大披风,休息了片刻,喝了杯热茶,又重新上了路。
这回她侧坐在他怀里,手紧紧圈着他的腰,脸埋在他怀里,身子?完全靠着他的手臂才能稳住。
她坐得?很稳,暖和了不少,没过一会就昏昏欲睡。
她撑着精神,偶尔与他搭话,偶尔蹭蹭他的胸膛,却得?来了一声?嗓音紧绷的警告。
谢汝“哼”了声?,干脆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因为屁股下头被?马鞍磨得?生疼。
原先在驿站处,她忍着酸涩活动,没将难受表露出来,换了个姿势骑马,也没好受到哪去?。
不过好在即便是难受的,但她也昏昏沉沉地睡了会。
大概是沈长寄的怀抱太温暖踏实,她再一睁眼,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醒了?”
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嗓音,风吹久了,微哑。
她从披风里冒出头来,“我……睡了好久啊?”
他们从驿站出来时还不到午时。
谢汝揉了揉眼,抬头看到一个客栈的牌匾。
“嗯,天要黑了,我们在此住一宿。”
说?话间,店小二迎了出来。
那边牵马的收拾行李的井然有序地忙着,沈长寄从马上翻身下来,将谢汝捞至臂弯,抱了下来。
他扶着她站稳,给她整理好披风,见?她眉间轻蹙。
沈长寄眸光微冷,目光在她腿间扫了扫。
“大人好,夫人好,您二位这边请呐,小店还有上房,保证您满意。”
平瑢见?自家主子?的脸色不好,极有眼力见?地把小二拉开,先进去?了。
门口沈长寄沉着脸,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谢汝。
“哎呀……夫君……”谢汝自知理亏,手指慢慢蹭上他的袖口,轻轻拉着。
沈长寄深吸了口气,面色不善地将人打横抱起,一路抱上了楼。
在楼梯上,与一紫衣华服的公子?擦肩而过,沈长寄目不斜视从旁边而过,倒是那公子?收了折扇,颇有兴致地站在楼梯上,看着那对男女的背影看了许久。
“公子?,二夫人在催了。”身边小厮望了望客栈门口的一顶小轿,催促道。
紫衣男子?置若罔闻,直到那二人进了房,方收回视线,转身下了楼。
平瑢跟在沈长寄身后?进了屋,转身关门,在房门合上前?一刻,透过门缝,看了那紫衣男子?的背影一眼,才把门关上。
**
傍晚,平筝驾着马车姗姗来迟。
她抱着一个包裹,匆匆上了楼,拐弯时没注意到楼梯口站着个人,与那人撞了满怀。
她眼疾手快地捞住包裹,身子?往旁边一旋,一个后?撤,站稳了步子?。
惊魂未定?看向来人,是个面皮白皙十?分俊俏的郎君。
那人歉意地揖手,“抱歉,冲撞了姑娘,见?谅。”
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平筝将不满咽了回去?,摆了摆手,天字间的房门被?打开,平瑢走了过来。
“怎么了。”
“哦,没事,走了。”平筝对那公子?点了点头,径自走过。
平瑢立在原地,看着平筝进了房,又把目光转了回来,落在那男子?的身上。
此人便是下午见?过的那个紫衣男子?,他此刻换下了那件衣服,穿的是一件玄色的长袍,这颜色将他身上轻浮的气质压下来些,但怎么瞧着都有些别扭,不伦不类,十?分不搭调,还是那件紫衣更配他。
平瑢淡淡看了他一眼,正欲离开。
那公子?“唰”地展开折扇,扇面上雅致精巧的山水露了出来。
他轻摇拂胸,笑道:“不知大人们是要去?往何处?”
平瑢没说?话。
那人笑着继续道:“在下齐仁,京城人士,正欲往凉州方向走,若大人们也是西行,那我们可?以一同结伴啊。”
平瑢微微皱眉。
这人真是自来熟,莫名其妙。
他冷冷地撂下一句“不必”,便回了房。
“哥,你?怎么这么慢?”平筝正在收拾包裹,听到房门打开,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平瑢,又转回了头。
“我都给夫人送完了药,以为你?早回来了,你?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平瑢把配剑卸下,倒了杯茶,站在桌边,手指磨着茶杯若有所思。
平筝走了过来,见?他前?襟有一块蹭脏了,抬手抹了一下,“脏了,帮你?脱下来,换一件吧?”
说?着手就探了上去?。
平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哥?”
平瑢看着妹妹单纯澄澈的眼睛,突然松了手,掌心滚烫。
他背过身,朝屏风后?面走,“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哦,好,那有事你?叫我啊。”
房门打开,又关闭,平瑢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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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用过,沐浴之后?,谢汝躺在榻上,脸颊绯红。
“夫君,我自己来……”
“你?看不到。”
眼前?一道黑影压下,床榻上瞬间逼仄了起来。
他高大的身躯将她笼住,手上拿着一盒药膏。
“我叫平筝来……”
沈长寄凉凉地睨了他一眼,手指在药膏上一扫。
“害羞什么,有何处是我没见?过的。”
像是刻在他脑海里,他甚至可?以闭上眼睛描摹,可?以将她全部的样子?都画下来。
谢汝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她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接话。
沈长寄敛眸下看,借着烛光,看到了她的伤。
比初练骑马时还要糟糕。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他的气场压得?很低,眉眼都冷了几分,他几乎不这么对她,谢汝一时间被?吓到,大气都不敢出。
太压抑,她干脆把头埋进被?子?里,不看他。
沈长寄手下的动作轻柔,慢慢地帮她上药。
谢汝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她咬着唇,忍了好久,忍着想要踢他一脚的冲动。终于忍无可?忍,把头放了出来。
“夫君,上药可?以,不要吹,好吗?”
“不好。”
“……冷。”
沈长寄没理她,继续我行我素。
煎熬。
谢汝无助地想着。
等她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阵,沈长寄把灯熄了,把她抱进了怀里,如往常一样。
谢汝得?了便宜赶紧卖乖,乖巧地靠在他怀里,蹭了蹭他心口,软软道:“晚安,夫君。”
“晚安。”
谢汝闭上了眼睛。
她白日睡过了,此时还不太困,但身子?不适叫她只能直挺挺地躺着,男人的怀抱很紧,也不许她乱动,她就在黑夜里睁着眼睛数数。
“阿汝。”
“嗯?”谢汝转过头,她感觉到一个带着清冷气息的吻落在额间,笑道,“夫君睡不着吗?”
“嗯。”
“怎么啦?”
“阿汝,明日坐马车吧,好吗?”
谢汝怔住。
她很难形容当下这一刻是什么心情。
他明明是很平静的语气,可?谢汝就是听出了许多无奈和纵容,还有些心疼在里头。
他白日很累了,晚上却因为担心她心疼她而睡不着觉。
谢汝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过分。
“好啊,听你?的。”
沈长寄“嗯”了声?,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喃喃了两字,“睡吧。”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
转日是个极好的天气,辰时刚过,朝阳明媚地洒向大地。
谢汝一行人又踏上了去?西边的路。
沈长寄揽着谢汝慢慢下了楼梯,身后?是小二恭敬的送别声?。
一出客栈,便看到平氏兄妹等在马车的旁边。
沈家的马车不远处,还有一高调华丽的马车在,而那辆马车外,齐仁朝他们挥了挥手。
“那是谁?”谢汝问。
沈长寄冷漠地扫了一眼,“不认识。”
“姑娘!姑娘!巧啊!”齐仁笑嘻嘻地跑到平筝的面前?,眼睛却不住地往谢汝身上瞧。
沈长寄往前?迈了一步,挡住齐仁打量的视线,他先将斗篷罩住了谢汝的头,盖住她大半张脸,而后?将人抱起,上了马车。
平瑢垂在身侧的手拾起一颗石子?,指尖用力,弹向齐仁。
齐仁膝盖一痛,跪了下去?。
“你?别盯着我家夫人看,小心你?的眼睛。”平筝白了他一眼,又给她哥竖了个拇指,紧跟着一起进了马车。
平瑢唇角微弯,轻巧地跳上了马车,准备驾车离开。
他听到地上的男子?喃喃道:“夫人……?”
平瑢看了他一眼,“是,夫人。”
不是姑娘,有主的。
齐仁坐在地上,痴痴地望着远去?的马车。
“夫人好啊……夫人好。”
作者有话要说:夫人好啊。
齐仁=人/妻,爱人/妻
沈大人又要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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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夏代有工的玉】的地雷!爱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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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西酒酒子】*3瓶;【十三】*2瓶;
谢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