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小草鹀的奇妙冒险和小雪人的寒风伫立,曲绘星统统不知道，但她这一晚睡得是真的好。
所以醒来后，她的兴致也很高。
吃早饭时,见?沈曳没什?么去拿饭的胃口，就主动帮他?在自助餐厅叠了松饼,蓝莓、黄桃、橙子块、猕猴桃，放得满当当。不过一颗草莓都没拿。
……
等他?吃完,她大方地站起来：“走吧。陪你去滑雪。”
……
虽然昨天就听沈曳说过要带她去坐缆车,但在在真正坐上缆车的前?一秒钟,曲绘星都觉得这?件事很不真实。
她从都没有想过,她竟然也有能坐上缆车俯瞰整个白茫雪场的一天。
因为她的猝睡症,她的生活其实相当单调。
猝睡随时可能发作,所以所有可以避免的外出活动就被全部避免。小学全班同学一起爬山郊游,中学周末和同学一起逛书店看电影，她一次都没有参与过。高的地方，陡的地方,只要是突然睡着会导致过大风险的地方,别说她一个人去,就算有很多人跟她在一起去,她的父母也会担心得不得了。
其实她自己并没有那么害怕。虽然父母总是把猝睡症说得危言耸听,但是这些年，她都平平安安地过下来了，不仅没缺胳膊断腿，就连受伤都很少。不过她也不想让父母担心,所以在家里呆着就呆着了，都可以，没关系,她不在意。
她第一次有了明确的“想要”，是在上高中后沈曳买了山地自行车、开始每天骑车上下学的时候。
当时还没有满大街的共享单车，自行车都要花钱买，所以骑车上学的学生并不多。但自从沈曳开始骑车以后，他?们附中骑车上学的人越来越多，简直形成了一道?流行趋势，学校给骑车学生准备的小停车场都要不够用了。
看到大家都在骑车，曲绘星也忍不住了，央求她爸爸也给她买一辆。
她是会骑自行车的，在她还没表现出猝睡症以前，大概是即将上小学的那个假期，沈叔叔给他?们一人买了一辆小自行车。
那时候她个子高，腿也长，所以学得很快。可沈曳却不行，她都能把车骑得到处跑了，沈曳还是没学会。
沈曳的妈妈觉得他?笨得不可理喻、教了这?么多次还是骑不好，于是在他再一次摔倒的时候，十分不满地丢下他?回去工作了。
一声不吭旁观完一切的曲绘星只好去把他?扶起来，见?他?还骑得踉踉跄跄的，她就在他身边边护着他?边教他?，耐耐心心的。
结果现在，他?长大了可以骑车上学，她的爸妈却坚决不同意她骑车出门。
不过，后来沈曳找到了她的爸妈，保证骑自行车的时候会一直跟在她身边，所以她爸妈最后就勉强点头答应让她试一试啦。
当然，一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爸还是不放心，每天悄悄地开着车猫在学校附近，一路跟着他?们、目送他?们回家，然后装作出门办事刚回来的样子进家门。
这?些曲绘星其实都知道，她的爸爸妈妈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妈妈，可是他们在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同时，也把所有的光都挡住了。
能跟大家一样骑自行车上下学，她真的很开心。就像是那个密不透风的盒子被掀开一个可供呼吸的开口，光芒慢慢地从缝隙里照了进来。
而让她能够即使有着猝睡症还可以骑自行车的沈曳，也是全世界最好的沈曳，她最喜欢的沈曳。
……不对。
是“曾经”最喜欢。
等她再努努力，以后他肯定就不是了，肯定……
留意到旁边曲绘星的目光，沈曳扭过头：“冷吗？”
这?几?天熊猫市本来就冷，这?里又是雪山，气温随时都在零下，他?一说话，嘴巴里自然冒出来的全是雾气。但他?的手已经放到了自己头上的毛线帽上，只要她开口，他?就把帽子摘下来给她。
……曲绘星心里铿铿锵锵的“肯定”两个字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她摇摇头，看向脚下。
白色世界绵延不绝，让她的整个胸腔都被清冽的气息填满了。
她悄悄地在缆车的铁质扶手上哈了哈气，画了一个开心的笑脸。
……
沈曳带曲绘星取得是高级赛道?区域的一处U型滑道?。
当初沈曳选择学单板，就是因为高中朋友雄心壮志的一句话：“滑单板比较帅，以后我要带女朋友来炫技给她看！”
沈曳虽然没接话，但也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觉得以后说不准就能把曲绘星拐过来看他?玩单板。这?样想着，他?练得十分专注，没几次就已经有了换到更高级场地的能力。
而滑雪场里最容易出炫技效果、滑起来最帅气的，也就是这片U型滑道?了。
把曲绘星留在了最佳的观看地点，他?就自己去了滑道?的出发点。
因为离得太远，曲绘星在被其他人的惊赞声中才找到了已经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沈曳。但在看到他的第一个秒起，她就再也挪不开眼。
他?单板底部鲜艳的红色在白茫茫的雪中，如同一轮破开一切、驰骋于天地的耀眼红日，在一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每一次腾空翻跃，都能带来一场震耳欲聋的尖叫。随着他?的落地，便又是一片屏息，每个人都激动地等待着他?再一次更惊人更高超的跃起。
曲绘星安静地站在人群里，仰头望着空中万众瞩目的沈曳，震撼得发不出声音。
她知道沈曳很厉害，学习很聪明，运动也很棒，可她是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这种压倒性的、可以直逼进身体把灵魂攥紧的力量。
她觉得，今天的这?一幕幕，她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在曲绘星的出神中，沈曳结束了最后一次腾空，滑出赛道?，如同一场盛宴的落幕，伴随着欢呼和掌声，不少人围上来想跟他?交个朋友。
但沈曳的目光却一直在四处找人。
一看到人群后面的曲绘星，他?立马就笑起来避开了人群，径直向她滑去。
然而，在快要滑到她身边时，他?像是突然控制不住速度，差点斜冲出去，把她抱了个满怀才勉强缓冲着站稳。
他?庆幸地呼了一声：“好险。”
曲绘星有点懵了。
一直都滑的好好的，回来怎么就差点停不住了。
不过看他?心有余悸的样子，她也下意识跟着点了点头，都没意识到，沈曳的手臂还抱在她的腰上没有放开。
目睹他这?场戏的，还有昨天被沈曳一眼吓得拔腿就跑的小男孩。
今天他学聪明了，没敢再朝着曲绘星靠过去，而是死死跟在他做滑雪教练的爸爸身边。
虽然也被沈曳刚才的表现惊艳得不轻，但他?还是不忘抹黑他?：“爸爸你看，沈曳是故意的吧？”
他?爸爸就是给曲绘星准备装备的杨姐的丈夫，自然也是过来人，沈曳那点小心思当然瞒不过他?。
但这?事跟毛头小子可没什?么可聊的。
于是他避重就轻，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叫什么沈曳，叫哥哥！”
“你不是总说滑雪要虔诚吗，他?用滑雪泡妞！他?根本就不虔诚！”
“还泡妞……谁教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儿？谁！”
……
而这?些，曲绘星自然是听不到的。
她今天被沈曳在滑道?上的表现迷得有点晕了头，一整天都办法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就连下山时坐着缆车，她都总是情不自禁地偷偷朝他?看。
沈曳多少也感觉到了。
于是，他?这?一路非常努力地凹着各种可以直接去拍杂志照的造型，力求要把最好看的侧脸全展现给曲绘星看。
两个人这样表面沉默、内心却汹涌澎湃了一整路后，就在他们快要回到木屋时，一只突然从房檐上俯冲下来的小鸟打破了平静。
它径直落到沈曳跟前?，站稳后就把脑袋拼命往雪地里拱。
拱完后，它又抬起头，朝着沈曳清脆地叫了两声。声音特别好听。
“你又饿了？”
沈曳对它已经不陌生了。
他?把滑雪的装备背紧，跟曲绘星说了一声就跑回去找老板要小米。
等放好装备端着碗出来，他?就看到曲绘星正蹲在那只小鸟跟前?和它认真对望。
小草鹀：“啾啾啾啾啾啾啾？”
曲绘星：“啾。”
小草鹀：“啾啾啾啾啾！”
曲绘星：“啾啾！”
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但看那只小草鹀的架势，总觉得它很想跟她吵架。
沈曳笑着看向曲绘星，但紧接着就皱起了眉。
天上飘着小雪粒，全落在了她的头发里，她居然也不知道挡。沈曳抬手把毛线帽摘了戴到了她头上。但他?戴得有点太用力，直接把她的眼睛都挡住了。
曲绘星把帽子往上拉了拉，露出眼睛，仰头看他?：“我上网查了，这?种鸟属于群居动物，冬天的时候都是好多只住在一起。它可能是落单了。”
“嗯。我刚才和老板打了招呼，他?说以后会每天出来放碗米。”沈曳和曲绘星并肩蹲下，把小碟子放到小鸟的面前，看向曲绘星，“它要是愿意，也可以在店里住下，等明年它的家人来接它。”
四目相对，曲绘星有点吃不住劲儿。
经过这?不曾分开过的一天一夜，她心里结了几?个月、早就慢慢融化得只剩下一层的薄冰也龟裂得不成样子，她赶紧低下头，想要让龟裂蔓延的速度不要那么快。
但沈曳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他?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见到她在意他、频频看向他?的样子了，不再接再厉怎么能行。
他?看着她，用膝盖轻轻撞了撞她的：“哎，我今天滑的怎么样？”
曲绘星看着他?们靠在一起的膝盖：“我身边好多人给你鼓掌呢。”
“我又不是滑给他?们看的……”
你就不能夸我两句吗？
看着吃到半饱、开始梳理羽毛的小草鹀，沈曳想了想，又问她：“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见?曲绘星听了他?的问题一脸疑惑，他?只能继续提示她：“虽然也许不多，但我总也有那么一两个优点吧？”
一两个？
曲绘星心想，只要给足时间，我能说出一百个！
可是她不敢去想，要是真去想了，那她就只会更喜欢他了。
沈曳见曲绘星低着头，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他?就觉得她肯定是一个都没想出来。
他?干脆豁出去了。
“我之?前?有人听说过我长得还行。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正拼命压制着自己不要继续数沈曳优点的曲绘星简直有点怨念了。
刚才让她像个不停，现在居然还非要她亲口说出来。
她也干脆破罐子破摔。
“嗯。好看。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看的人。”
她一鼓作气盯住沈曳的脸。
“额头好看。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就连下颌和脖颈也好看！”
……
……
曲绘星：“我要回去了！”
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曲绘星的头顶简直都要冒烟了。
她起身得太急，撞了一下沈曳的肩膀，他?没蹲稳，直接摔坐到了雪地里。
但她也不顾不上管他，推开门就跑进了木屋里。
在雪地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手背被毛茸茸的东西拱了一下，他?才回过了神。
原来他的手指刚才不小心碰歪了装小米的碟子，惹得小草鹀不高兴了。
他?马上把碟子摆正，放回它的面前。
“抱歉啊。”
可虽然嘴上是道歉，他?脸上的笑意却一点都压不住。
果然还是该多打打直球。
沈曳拍拍头上落的雪，站了起来。
之?前?被她拒绝过一次就变得胆小了，跟她的相处时也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束手束脚的，实在不应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沙发小天使依旧是?文千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