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乔木胡杨学着记忆里在她跟前吵架的女人，双手叉腰，浑身气势凌人。
“今天这事不说清楚，咱俩没完！”
“对……对不起。”林玉海脑子懵懵的，躺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看你年纪还小，我原谅你。”乔木胡杨放下双手，又恢复和善温柔的笑容，“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不管人前人后，擅自议论别人都是不礼貌的事情，你可要记住。”
身为一棵三千龄的长辈树，乔木胡杨深觉树丫上的责任担子又重一些，以后得好好教导这些晚辈。
气氛一瞬间僵硬下来。
林长青双眼放光，觉得教授不愧是教授，随便张口就是至理名言，他抬手握拳，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轻轻咳了咳，打破沉寂。
“玉海，乔教授的教导，你可要记住。”
“记住了。”林玉海揉着背从地上爬起来，扯到伤处立马疼的龇牙咧嘴。
“好孩子。”乔木胡杨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他都二十了！见鬼的好孩子。
林玉海憋的肺疼，一个不小心喘岔气，捂着痛处壮胆抬头。
“乔教授，我不认字，也没学过什么大道理，国家队下来的其他教授都说乔教授育苗最厉害，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让我们长长见识。”
“玉海。”林长青制止住，“育苗哪是说干就干的，让乔教授好好休息休息，多做些准备。”
“叔！”
“就这么办，乔教授，我带你去休息的地方。”林长青抬手指着某个方向。
乔木胡杨站着没动，看着林玉海，“他不是想看我育苗。”
林长青自然想越快越好，但是跟研究所其他教授了解过一些育苗过程后，就知道育苗不是单纯把种子种下去就行。
土壤，气温，环境，播种方式……好多东西都会对育苗造成影响。
“我不用准备。”乔木胡杨随意踩了踩脚底，“不然种在这。”
“？？？”林长青以为她在说笑。
倒是让林玉海抓住嘲笑的机会，“好啊，乔教授也让我们张张见识。”
“行，那就在这。”
乔木胡杨低头，掀开腰间一片叶子，从树枝上摘下一片白色絮状物，原地蹲下在沙土上挖个坑埋进去。
林玉海看的头皮发麻，亲眼见她五根细手指轻轻松松就挖个坑，内心忍不住后怕。
幸好，幸好刚刚他没继续挑衅。
村口这路长期被人踩踏，相比较其他地方要实在的多。
之前参与研究所建设，打地基时他有帮忙，知道挖这土有多费劲。
他下意识闭紧嘴巴，生怕一张口再说出欠打的话来，那手把他也给挖开。
林长青就没那么多心里活动，他但凡有疑问，就直接问出来。
“乔教授，这白色羊毛似的东西是什么？”
“种子。”
“种子？”种子难道不应该是一粒粒的。
“恩，我专门藏的。”
卡劳村有个小孩好像不能见她的种子，一碰就面红耳涨要喘不过气，那之后，她就习惯把种子收藏起来，结团挂在枝头，孩子父母就会特别好心的帮她摘掉，埋进土里。
至于这团为什么没被摘，乔木胡杨想了想，脑子空荡荡的。
“就这样种在这，什么时候能长出来？”
乔木胡杨盯着刚埋的痕迹，有种强烈想要喂养的冲动。
她屏蔽掉身边人的讨论，伸出手掌覆盖上去，慢慢闭上眼睛，她能清醒看到刚刚埋下的种子在沙土中发生的变化。
絮状物因干燥缩成一团发生改变，能感觉到对方在从她这汲取养分，慢慢破壳出芽顺着沙土钻出来。
“快看！”
一声惊呼吸引到全部人的注意力，手掌虎口的位置出现瓦口村许久不见的绿色。
“变大了！还在大！天呐。”
顷刻之间，原本平坦的道路上长出一株小树苗，用肉眼可见的变化不断生长。
“停了。”
林玉海望着足足两米多高的大树，低头揉了揉眼睛，再次抬头睁大眼睛，树木依然驻根在那，随风摆动绿叶。
乔木胡杨睁开眼，盯着近在咫尺的树皮皱起眉头。
将手从树干行挪开，耳边就听到叽叽喳喳的嚎叫声。
【嘤嘤嘤】
“……”说的什么玩意？
偏偏声音还贼大，乔木胡杨受不住吵，起身踢一脚树干。
【闭嘴！】
【……哇啊！嘤嘤嘤。】
乔木胡杨捂住耳朵，“吵死了吵死了。”背对着新长出来的树，她头也不回的跑远。
林长青没注意，手扶着树干，老泪横洒。
“真的成功了！”
瓦口村围观的其他人也沉浸在欢喜中，不断叫好，幻想着未来被绿色包围的场景。
只有林玉海，“叔，这乔教授是怪物吧，哪有几分钟就能种成一棵树的！”反正他不信。
“臭小子，不准胡乱说，世界这么大，能人异士多了去，能被国家承认，专门带队来的教授，肯定有通天的本事。”
“醒醒啊叔，你别魔障了！”
“这是好事，乔教授，我们……”林长青扭头，四处没看到人，拉着林玉海问，“乔教授呢。”
“刚刚往那边跑掉。”他心里偷偷想，肯定有古怪。
“我这就去找乔教授，玉海，你带村里其他人，把这棵树给保护起来。”
“哎，我这怎么保护！”
林玉海伸出手，连村长衣角都没碰到。
他郁闷的倒退两步，这树真的？
看着看着察觉到不对劲，视线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叔！这树把咱们进村的路了挡死啦！”
……
乔木胡杨脚下速度很快。
总算听不到哭声后，整个人才算静下心来，四周一看其他人都不见，倒是瞧见几颗濒死的树。
“你们得什么重病，小小年纪就要不行。”
她蹲在几株小树前，刚刚的那种冲动再次浮现，不由自主想要帮助。
手贴上根土连接处，刚要出力，脑子里忽然响起嘤嘤嘤的哭声，立马缩回手。
“小家伙，你们会哭吗？”
【哭……】她抚摸的那棵树轻轻抖了抖枯黄的树芽，声音稚嫩嘶哑【哭要消耗水分，我的树干、根茎已经要全部干枯。】
乔木胡杨换算一下，这意思是不会哭。
她放心了，手掌落下轻轻向它输送养分，一点点填补树苗枝干内的缺失。
“你叫什么？”干蹲在这等，乔木胡杨有点无聊。
【白果。】她的声音逐渐精神，【我又活过来，谢谢你。】
“我喜欢懂礼貌的苗。”乔木胡杨望着逐渐鲜活的小树苗眉开眼笑，颇有成就感的同时也很奇怪。
“你们怎么会在生长在边漠，这种环境不是为难小苗。”
白果喜欢眼前这个人，身上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立马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全国土地沙质化，从我破壳出土时就清楚，我需要适应边漠的环境，阻止土地沙化蔓延。】
“听着好厉害。”乔木胡杨亮晶晶的双眼浮上疑惑，“可你这不是白白送死。”
【你，你也觉得我不行吗？】白果声音逐渐低落，整个苗萎靡起来十分忧伤，【可身为全国唯一存活的树木，这是我要承担的责任。】
“可怜的孩子。”乔木胡杨捏了捏小枝，心疼道，“别怕，以后祖奶奶帮你担这责任。”
【？？？】
……
瓦口村低矮破落的房屋中，茂盛的大树格外显眼。
除此外，还有村头新盖的研究也有些格格不入，用的是国窑专门烧制的红砖，需要用到黄土跟黏土，在荒芜星上可是稀有材料，只有少部分的农用种植田附近才能挖到。
板正红砖盖起两层高的小楼占地足足一公顷，二层是数据研究中心，一楼则专门用来育苗。
育苗区被分成十二份，从刚刚入土的不同种子，到破土，再长成小树苗足够移栽，每个成长阶段都被专门记录。
一区石灰线外，暂代育苗的罗晨教授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又失败了，这个月创新低，出芽的竟然一个都没有。”
助理停下记录的笔安慰，“教授，你别灰心，我们前几批不是有成功的，听说齐教授昨天安排人将小树苗移栽室外，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老罗！出大事了！”
刚刚被念叨的齐教授不顾形象地跑来，抓住罗晨的胳膊就朝外带。
“你慢点。”罗晨脚下踉跄，却拽不停齐景天，“出什么事你倒是先说呀。”
“昨天才移栽出去的树苗就这一夜功夫全都旱死。”
“怎么会。”罗晨满心震惊，这才一夜，“快，去看看。”
两人着急去查看情况，一出研究所，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哎呦喂！”
齐景天惯性后栽，连带着罗晨一起跌在门上，浑身骨头都要撞散架。
“谁啊。”
“教授，乔教授找到了。”
“在哪。”齐景天放下捂胸口的手，抓紧眼前人。
“就在村口，还瞬间育成一颗大树！”说话的人手舞足蹈地比划，兴奋至极。
“胡说八道，任何动植物生长都需要周期。”
“真的，不信你看。”
齐景天心里着急旱死的树苗，出声呵斥，“真能长出来，我认她做父亲！”
话音刚落，视线落在研究所斜对面，茂密生长的大树上。
“我……我爸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