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使府演武场,刘彦祖亲自把十几个稻草人立好,冲霸霸招呼,“乖儿砸,快把神火雷扔过来。”
霸霸因为上线时被玩家们联手教训过,又一致通过了这个外号,敢怒不敢言,只能臭着脸把改良过的神火雷抱过去,亲手点燃引线。
“站远一点,碎瓷无眼,当心误伤。”刘彦祖一边跑动一边挥舞着双手。
“小心为上。”周清嘉拉着周望舒又退了几步。
周望舒尚未见识过火药的威力,有些不以为然,“雕虫小技而已。”
周清嘉没反驳他,只安静等着检验爆/炸成果。
须臾,引线燃尽,“砰”的一声巨响,地都仿佛震了一下。
周望舒碧绿的眼中闪过一丝惶惑,“人力何能及此?”
“好啦!好啦!”刘彦祖兴奋地跑上前,招手喊道:“三娘,快来验看吧。”
真香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周清嘉拉着大受震撼的周望舒上前,“别急,还有惊喜。”
只见地上一个大坑,离得近的稻草人已被炸得七零八落,残渣满地,如果是人,估计也是四肢断裂、尸首分离了。而离得远一些的稻草人虽然没有分崩离析,身上却插满了碎瓷片,这是被爆炸的巨大力道给射进去的。
全场最兴奋的就是刘彦祖,跟条二哈一样拖着稻草人跑来跑去,“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很厉害?”
周清嘉看向周望舒,问道:“阿兄,你觉得如何?”
“大杀器。”周望舒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兴奋狂热的表情,“若能大量制造,吐蕃铁甲兵团亦不足畏也。”
“是啊。”周清嘉赞同地点头,吐蕃铁甲兵团浑身裹覆锁子甲,只余两只眼睛在外面,劲弓利刃都不能造成有效伤害,“唯有神火雷能解吐蕃之危。”
“刘郎之法亦甚好。”周清嘉赞许地看向刘彦祖,微微漾开笑,“灵枢,取十两黄金相赠。”
“黄金!三娘可真大方。”刘彦祖一想到自己从身无分文的赤贫阶级,一下子拥有十两黄金巨款,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好话跟不要钱一样往外蹦,“三娘你真是人美心善,聪明睿智,慧眼识珠。我单方面宣布,以后你就是我的女神了。”
接下来,刘彦祖和霸霸继续改进神火雷,周清嘉则派人去坊间收购碎陶、瓷片。
坊间多幼童玩耍,只要以利诱之,他们跑得比兔子都快。而且,一传十,十传百,全城都能加入到这个行动中。就算有细作,也猜不出他们的意图。
但吐蕃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准备时间。当夜子时,吐蕃趁子亭镇守军防备松懈时,悍然发动进攻。
忠武将军卢英耀和子亭镇使令狐勇率领沙州兵将奋力抵抗,在朝阳初升时,终于打退了吐蕃大军一轮又一轮猛烈攻击。
旭日照在子亭镇的城垣上,处处都是战火烧灼的痕迹。经过一夜激战,士兵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城墙上,有些是累得动弹不得,有些是受伤不能移动,有些则再也不能醒来,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来守卫脚下的土地。
令狐勇取下兜鍪,抬手抹了一把焦黑的脸,朝地上吐了口血水,同卢英耀说道:“娘的,这些吐蕃獠浑身披甲,箭射不穿,刀砍不破,如之奈何?”
……
朝食后,昨夜子亭镇的战报已摆在了周清嘉的案头。
“歼敌四百余,殒六百余。”周清嘉眉心紧蹙,一只手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只是第一次战斗,却已然损兵近千。如今,子亭镇不到两千名守军,最多还能守住吐蕃大军两三次进攻。”
周望舒站起来,当机立断地说:“若子亭镇陷落,则吐蕃大军可顺南山道而上,直逼沙州城。情势危急,我即刻带狼弑卫驰援子亭镇。”
“阿兄,不急。”周清嘉阻止道:“你的狼弑卫是沙州百姓最后的倚仗,轻易动不得。你别忘了,我们还有秘密武器。”
“神火雷?”周望舒眉峰紧蹙,翠眸含霜,“不是原料不足吗?”
“出其不意嘛。”周清嘉脸上露出狡黠的笑,“足以震慑住吐蕃人了。阿兄,我们先去见一个人。”
……
节度使府后院,一处看管严密的小院,阎朝被囚禁在此处。虽说是囚禁,但衣食都未曾怠慢。不过,他还是眼见得憔悴了,原本精心修剪过的胡须显得有些杂乱,眼中尽是血丝,好似熬了几夜不曾休息。
听见脚步声响,阎朝跂坐榻上,迎着日光望向来人,双眼微眯,沉声说道:“阎朝不死无名之辈手下,有景之送我上路,余愿足矣。”
“既知有今日,将军为何行此悖逆之举?”周清嘉缓缓从周望舒背后走出来,盯着阎朝的脸。
阎朝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嘶哑,“我十三岁入豆卢军,退吐蕃,杀回纥,打沙陀,鏖战百余场,帐中人头不知凡几。我此生只知保民守土,沙州存,阎朝存,沙州覆,阎朝亡。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也要保得沙州无恙。使主意欲焚城东归,以沙州百姓尸骨为贵人堆出一条生路,便是阎朝的敌人。既为敌,必除之。”
“将军高义。”周清嘉躬身,郑重地行了一个礼,说道:“只是,将军却误会我阿耶了。阿耶自大历元年继任河西节度使以来,坚守沙州十二年,多少次生死一线,他从未退却。我大兄也是死在吐蕃战场上的,我们周家没有孬种。阿耶提出东归之策,并非贪生怕死,而是想保护沙州百姓,怕城破后他们白白被吐蕃屠戮。”
阎朝轻蔑一笑,“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周清嘉说道:“将军英雄盖世,正该于战场杀敌扬名,岂可殒于陋室?”
阎朝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射出精光,身体微微前倾,“你们不杀我?”
“阿耶言,将军虽行悖逆之事,然皆为沙州百姓之故,其情可悯,其义可嘉。”周清嘉说道:“阿耶一时失态,致将军误解,是他之过。但望将军信三娘一言,阿耶爱护百姓之心不亚于将军。此值沙州危急存亡之秋,还望将军不计前嫌,勠力退敌,保沙州于倾覆,救百姓于水火。”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没必要撒谎骗自己。他误会了节度使的一片苦心。阎朝内心懊恼不已,之前太冲动了,幸好终究没酿成大错。
他没想到的是,节度使有此雅量,居然宽赦自己的罪行。他自来有恩必偿,有仇必报,站起身来说道:“朝愿亲去使主面前请罪。”
周清嘉带阎朝去见周鼎,阎朝以刀割面,起誓,从此对节度使忠心不二,永无异心,并请求奔赴前线,上阵退敌。
周鼎深知阎朝为人,不为私欲,唯有公心,所以将他留下,正是等待此刻。他封阎朝为行军总管,统领子亭镇兵事。阎朝即刻点检人马上路。
周清嘉原本想让阎朝带着神火雷出发,但霸霸说,目前硝石的量只够做几个神火雷,数量太少。直接用到战场上,除了徒然让对手知道自己的底牌之外,没特别大的用处。
因为硝石的量本来就不够,所以神火雷一亮相,一定要如摧枯拉朽一般,发挥难以想象的威力,才能起到震慑的作用,才能把敌人打得看到河西军的军旗就害怕。
这不仅是短兵相接的厮杀,也是攻心之战。
为了尽快配置出更多的神火雷,节度使府的这个小院里,整夜都灯火通明。
收集回来的地霜,需要浸泡过滤,再加水熬煮,最终才能得到最纯净的硝石。院子里架起柴火,十个铁釜同时烧煮,沸水滚滚。
夏末秋初的夜晚,沙州城已经凉风习习,但这个小院里却仿佛盛夏,连吹过的风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彦祖:我可真是太牛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