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其他宫的宫女们被吓得向后缩,内库的人头几乎埋在了地上。
鞭子在空气中绷直的声音,击打在□□上的声音,和惨叫声此起彼伏,渐渐的惨叫声淡了,微弱得几不可闻时,鞭子才停下来。
鞭子收回的余响消失后,内库安静得针落可闻。
内库的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大公主会来这里。
内库掌管皇宫私财和生活各项事物,油水大,很多人挤破脑袋想进,能在内库落脚的都不是傻子。
他们敢克扣一个皇子的月份,必然是知道没人为这个小皇子撑腰,但凡这个小皇子背后还有一个母族之人或贵人撑腰,即便再落魄他们都得小心一点。
谁曾想,皇室最尊贵的公主会专程来帮他。
即便是内库总管也丝毫不敢怠慢这位公主。
公主不发话,地上的人就一直跪着。
公主正在慢悠悠地喝茶。
这茶显然她不是很满意,喝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
刚才打人对孩童来说有点血腥,公主侧头看身边的小男孩,发现他也在喝水,可能是在压惊。
小皇子从自己身前的布袋中拿出一个小竹筒,竹筒是天然青绿竹节,里面装满沁凉的水。
脸色苍白的小皇子小小喝了一口,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看起来很好喝。
郁宁又喝了一口水,向后靠在椅背上,抬眼看到公主正盯着自己和小竹筒。
他坐直身体,犹豫了一下,从书袋中又掏出一节崭新的竹筒,伸手递给公主,“皇姐若是不嫌弃。”
这位皇姐吃的用的都是天下最精细的,他这小竹筒简陋粗糙。
郁宁有点不好意思。
手上的竹筒被拿走了。
公主喝了一口,眼睛一亮,继而立即压下嘴角,平淡地说:“有股清甜。”
郁宁笑着说:“里面放了枇杷。”
枇杷止咳。
公主嗯了一声,又喝了一口,理了理衣角,面不改色地说:“是郁北征请我来找你的,他让我传话,这两天他不方便来找你玩。”
公主解释着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好像这是很重要的事。
郁宁低落地嗯了一声,也不问为什么。
他低落时,小下巴微收,连眉眼都耷拉下来,如同还没绽放就枯萎的花骨朵。
公主正思考怎么安慰他,忽然听到一道大吼。
“谁欺负爷的小宁弟弟!!!”
郁宁眼睛一亮,从椅子上跳下来,“北征哥哥。”
内库所有人心里咯噔一声。
和公主不同,这位小霸王可不是第一次来内库,每来一次,内库各司掌事头就秃一层,尤其营造司和武备院。
四皇子要的东西千奇百怪,而皇上却吩咐过,四皇子想要什么,不计成本全给他。
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七皇子竟然引来了宫中三个小魔王中的两个!
公主进内库之前,派人给郁北征传了句话,他的宝贝弟弟被内库欺负了。
郁北征听后再也不管母妃吩咐,抛下侍读,从太学院一路飞奔而来。
他气喘吁吁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脸怒容。
他现在觉得全天下都在欺负他的小宁弟弟,他母妃他不敢管,这群奴才他还管不了吗!
郁北征怒气冲冲地踹倒一个又一个,作为镇国将军的外孙,他踹人很有章法,知道年纪小的他可能踹不倒一个成年人,便直接朝跪伏在地的人脖子上踹,给人的疼痛和恐惧可想而知。
“谁欺负爷的宝贝弟弟?”
“你们是要上天吗?连皇子都敢欺负!”
“爷送你们上天怎么样!”
“一群仗势欺人的狗奴才!”
内库的人被踹得七倒八歪,其他宫的宫女太监想偷溜又不敢,跪成一座座雕像。
“行了,你看看你什么样子,哪有一点皇子风范。”郁合嫌弃道。
郁北征:“……”
郁宁又上前叫了一声“北征哥哥”。
刚才他声音太小,郁北征没听到,此时听到郁宁叫他,立即说:“小宁弟弟,我替你出气。”
“不用了。”郁宁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皇姐已经教训过他们,我们回去吧,关于小弓|弩我有新想法。”
郁北征被他拉住手就没了拒绝的能力,又听他说有新想法,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管这群人。
“好好好,我们马上走。”他笑着应下,转头对掌事又是一脚,恶狠狠地说:“小宁他是爷的弟弟,是皇子!要是让爷知道你们再怠慢他,爷送你们去守边关!”
“是是是,奴才不敢,不敢!”
内库的人几乎是哭着送走三人,等人走远了,才敢小跑着去太医院请太医。
三个人走出内库后,郁宁说:“刚才谢谢皇姐。”
郁合一副只是举手之劳,她只是顺带的模样。
她年岁也小,但眉宇间已初见大气和凌厉,“你要记住,我们是主子,他们应从心底里敬畏我们。”
“对对对!”郁北征面向郁宁,“小宁弟弟,你要让他们怕你。”
郁宁仰头看他们,小男孩微有些疑惑,但影响不了他眼眸中的平静,“有必要吗?”
郁合想到刚在内库门外看到的情形。
一群踩高捧低的奴才冷嘲热讽,一个小男孩安静地站在打量和嘲笑之中,他太安静自得,好像自成了一个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世界,看向比他高两倍的人,都像是在俯视。
郁合以为那是不屑。
他是林清然和大晟天子的孩子,看凡人就像是看闹剧。
哪怕他只是个七岁的小男孩。
就是这样的姿态,让她踏进了内库的大门。
现在看来,这不是不屑,而是不在意。
不是看闹剧,是入不了眼。
郁合还分不清哪种更好,但她知道,敬畏是一定要有的,“有必要。”
郁北征:“对,打到他们怕!”
郁宁眨了下眼。
年少的三人,第一次显露出不同的观念,只是他们彼时还小,不知道在以后的许多年,这种观念是否会因某个人某件事某段不一样的岁月而改换。
郁北征没能如愿跟他的小宁弟弟一起去研究新弓|弩,半路被德妃派来的人拎回太学了。
只剩下郁宁和郁合,两人互相看着。
郁合扭头:“明日太学休沐。”
嗯?
他知道明日不用上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从没跟女孩子接触过,甚至可以说懂事的这几年几乎没正常跟人接触过,郁宁有点茫然。
小少年好好想了一会儿,“皇姐好好休息。”
郁合转身就走。
刚走几步,就被一只瘦弱极白的小手拉住衣角。
郁宁跑到郁合面前,从书袋里拿出一个装满水的竹筒和一小袋枇杷干,双手捧着递给她,眉眼弯弯。
他不知道郁合什么意思,不知道郁合需要什么的,他也没什么能给尊贵的大公主,觉得她喜欢喝这水,就把自己所有给她。
郁合垂眸打量了他一会儿,小小地哼了一声,拿起竹筒和小盒,嘴角微扬起地走了。
等郁宁回去时,内库已经把东西给他送过来了,不仅一点没克扣,还把上半年少的全补齐了。
他回去时,嬷嬷正惊讶地看着满屋的东西,念念欢快地在布匹间跳来跳去。
“七皇子,怎会如此多?”见到这么多东西,她首先不是开心,而是担忧。
“嬷嬷放心,内库被监察,最近应当不会再有克扣之事。”
嬷嬷拧眉看了一会儿。
郁宁记事起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冷漠和嘲讽。
“内库总管是白妃的父亲,真会被监察?”
“也罢。”她弯腰选中一匹最好的布,“我给殿下做一身衣裳罢!”
郁宁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张了张嘴,又抿住,未言。
回到书房后,郁宁看向天书,很奇怪,天书上已经很久没人跟他说话了。
“你们出去玩还没回来吗?”
郁宁话一落,天书上有序出现一段段文字。
【碧沙公主:①内库东南角二号房,一个姓王的掌事把贵妃的燕窝换成了劣质的,帮他的是一个嘴角长痦子的男人。】
【②内库后院最北角二楼,一个穿着蓝色官服,鼻子长歪的男人,在床下藏了一个女人内衣,刺绣精美繁琐,应该不是宫女的。】
【③内库西楼顶层,有几个人写账目,同一批军备他们分别在两个账本上记不同账目。】
……
这样的文字一条条在天书上出现,直到近二十条才停住,出现其他话。
【气哭了,好难受。】
【崽崽弄死他们!】
当郁宁说他们可以出去玩时,人精玩家们当然知道崽崽是不想让他们看到接下来的事。
他们体贴地“消失”了。
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是什么样的事让崽崽这么为难。
当看到瘦小的崽崽被一群成年人嘲讽欺辱,默不作声时,他们简直被气炸了。
这可是他们的心上崽。
那么好那么小的崽崽。
更让他们担心和伤心的是,格外关注人的精神的星际人,尤其是其中的心理医生,发生崽崽不止身体有问题,精神可能也有点问题。
这段时间,他们都了解了崽崽短短的人生。
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在情感形成,认识世界的关键时期就一直一个人在那个空荡的院子。
嬷嬷照顾他,但并不于他亲近,唯一接触的会动的活物是一条狗,还是今年刚捡回来的。
在如此关键的时期没有一个朋友,没人分享所有想法和情感,经常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与这个世界隔离开。
即便那样被欺辱,他也是安安静静的,接收不到,感知不到,不会愤怒,像是缺失了什么。
但他知道让他们离开去玩,不要看。
战斗星球的玩家又愤怒又心疼。
崽崽让他们出去玩,说明之前早已经历过。
这在之前,还不知道有多少次,小小的他站在那里,安安静静被一群嘴脸丑陋的人奚落欺辱。
这愤怒没有理由地转移到了那群内库人员身上,恨不得一个光子炮炸飞他们。
他们目前能看到的是以崽崽为中心,直径千米左右圆形区域。
当崽崽被那群人为难,站在烈日下等待时,他们把内库查了个底朝天,抓了一大堆把柄想搞死他们。
【崽崽别怕,我们是你的特工队,收集情报抓把柄,以后不会让人欺负你。】
【我们为崽崽成立一队大内密探!】
【崽崽别难过呜呜呜。】
郁宁不难过,甚至不在意,可是他们很在意,很难过。
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上来,冲击得郁宁小拇指蜷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