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惊呆了。
他眼睁睁看着火星子迸向窗帘、书桌等地,接着,火光燃起,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烧了起来。
他乃是死过一次的人,最是惜命,当即就拽着吓得路都走不动的弘历直往外跑,一出门更是嚷嚷起来。
弘历也跟着反应过来,扯着嗓子道:“来人啊!来人啊!”
只是如今正值除夕之夜,奴才也是人,再加上王府中正经主子都不在,外院的奴才们难免会松懈许多……所以任凭弘昼与弘历喊破了嗓子,也无人过来。
弘昼与弘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这才反应过来,两个小娃娃手牵手去找人。
他们刚跑了没几步,就有外院的奴才发现不对赶了过来。
只是却已经迟了。
火光冲天,无力可挡。
就连总管太监高无庸都赶了过来,一过来就检查两位小阿哥有无受伤,见他们安然无恙,这才连声道:“……我说两位小祖宗哟,你们去哪里玩不好,非得到王爷书房来玩?这下可闯了大祸!”
他乃皇上赐给四爷的总管太监,见过大风大浪无数,可瞧见这一幕还是被吓的心惊胆战,如今外院出了这等大事儿,他也难辞其咎:“书房里有多少宝贝东西啊,王爷的藏书、信笺、古玩、字画……这下全没了,王爷回来你们可怎么对他交代啊!”
弘历吓得眼眶都红了。
弘昼主打的就是一个心态好,他想着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懊恼都没用,只能积极面对,奶声奶气道:“那怎么办?”
一群人在这儿面面相觑。
弘昼索性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看人灭火,呵,大过年的可真是热闹啊!
他正托腮坐在石桌上想法子,很快就听到耿格格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弘昼,弘昼,你怎么了……”
弘昼尚未反应过来,就一把被耿格格搂在怀里,耿格格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弘昼,你没事儿就好,你真是吓死额娘了……”
方才聂乳娘等人取了东西回来没能找到弘昼与弘历,一开始还不算太担心,毕竟弘昼的顽劣是人人皆知,先前这等事也是经常发生,可随着聂乳娘等人找了几圈都没找到弘昼与弘历这两孩子,可是吓坏了,连忙禀于耿格格。
耿格格与钮祜禄格格一听,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连忙差人下去找。
谁都没想到两个孩子黑灯瞎火的居然跑到了外院,命人四处去找,甚至连湖边都找遍了,生怕两个孩子落水了……
只可惜,谁都没瞧见这俩孩子的影子。
就在这时候,耿格格等人听到消息说是外院失火了,失火的还是四爷书房,火势极大。
这等事一贯是三人成虎,最开始传话的人说的是四阿哥与五阿哥都在那儿等着,到了最后不知怎么就传成四阿哥与五阿哥都在火里……这叫耿格格怎么不担心?
就连钮祜禄格格抱着弘历,这声音中都带着哽咽。
弘历懂事极了,奶声奶气道:“额娘,我错了。”
反观弘昼兴致勃勃看着一众太监们救火,甚至还拍着手道:“真热闹。”
方才已弄清楚来龙去脉的耿格格哭都哭不出来,也顾不上与弘昼算账,只嘀咕道:“这,这可怎么办啊?”
镇定下来的钮祜禄格格如今可顾不上谁是谁非,她也是知道四爷性子的,这等祸事是两个孩子一起闯下的,她若要将这屎盆子全扣在弘昼头上,四爷头一个不答应。
她斟酌片刻道:“你也别担心,当务之急得想个法子才是,虽说这两个孩子闯下的是滔天大祸,但王爷膝下也就这么几个孩子,难道还要同两个一岁出头的孩子算账吗?”
想了想,她更是道:“待会儿王爷回来了你别说话,我来说。”
耿格格木讷点点头。
他们一行人等啊等,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这才听说王爷已与福晋几人到了门口。
钮祜禄格格这一众人莫名紧张起来,可扭头一看,弘昼已靠在耿格格怀里睡了过去。
比起一脸担忧的弘历,弘昼睡得香甜,想必是梦里还在吃什么好东西,嘴角还挂着满足快乐的笑。
这下,就连耿格格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这孩子……他一向睡得早,往日这时候都睡了快两个时辰了,想必是熬不住了。”
钮祜禄格格摇摇头,哭笑不得:“这孩子倒是个心宽的。”
这话说完,她便匆匆带着耿格格等人浩浩荡荡走向二门处。
***
另一边,四爷脸色沉沉带着四福晋、年侧福晋下了马车。
紫禁城除夕夜每年都会举行除夕家宴,今年也不例外,自废太子被幽禁后,皇上心绪明显不高,但今年却是破天荒当众提起八贝勒,说他膝下子嗣空虚,只有一个庶子,当众赏了自己身边两个得脸的宫女给他,更叫他多替自己生几个孙子孙女。
比起八贝勒府中只有弘旺这根独苗,雍亲王府勉强要强一些,当然,也就强那么点。
如今皇上膝下孙儿已接近百人,按理说多一个孙儿不多,少一个孙儿不少,若非在意八贝勒,怎会赏给他两个宫女?
想及此,四爷就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自太子被废后,朝中拥护老八的大臣最多,甚至连皇子中拥护他的也不少,像老大,老九,老十,甚至四爷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与老八关系十分要好……哪怕从前皇上因老八风头过盛训斥过几次,可这些人依旧我行我素。
故而今日的四爷很是不高兴,他堂堂一亲王,并不在意几个宫女,在意的却是皇上的态度。
福晋与年侧福晋两人,一个嫁给四爷多年,一个与四爷情投意合,谁都知道四爷不高兴,也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谁知道四爷刚行至二门处,隐隐却见着有人跪在那里,他定睛一看,这不是钮祜禄格格与耿格格吗?
又往前走了几步,四爷瞧见呼啦啦跪的一地的人,皱眉道:“大过年的,你们这是怎么了?”
钮祜禄格格眼中含泪,将方才的事情囫囵说了一遍,最后更是道:“……还请王爷责罚妾身与耿格格,是妾身们没有照顾好两位阿哥,他们方才已经下坏了,若王爷要罚,就罚妾身们吧。”
四爷脑门子疼的一抽一抽的。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等事,大过年的他那两儿子玩烟花烧了他的书房?赶明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的脸都没处放。
四爷低头扫了眼,见着弘历忍不住啜泣着,见自己看向他,哽咽道:“阿玛,我错了。”
四爷心里这才稍微舒坦了些。
他知道比起皇上赐下来的两个宫女,老八更想要几个孩子。
可他的好心情随着扫眼看向弘昼戛然而止,弘昼虽是跪着的,可因太困的缘故却靠在耿格格身上,他看向弘昼时,慵懒的弘昼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面上还带着惺忪之色,一看就是才被人从床上拽起来的。
这哪里有点的知错的样子?
偏偏弘昼被四爷抓包,不以为怵,试图以笑容打动四爷,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
得。
四爷这下更生气了,当即就将高无庸叫过来,“说,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一遍,这事儿是谁的主意,又是如何失火的。”
高无庸是皇上赏给四爷的总管太监,身为儿子,身为臣子,四爷不敢对皇上不满不敬,可对着皇上派过来监视自己的高无庸却是一肚子不痛快:“你也是皇阿玛拨下来的老人,就是如此办事的?幸好今日发现的早,不如整个王府都要这把火烧的一干二净。”
高无庸只有低头认罪的份儿。
四爷冷声道:“念你是皇阿玛拨下来的人,罚你一年的月钱。”
高无庸连声称是。
四爷的目光又落在弘昼与弘历两孩子面上,瞧见弘昼这时候还拿胖嘟嘟的手揉着眼睛,丝毫不知道错了的样子,扬声道:“来人,将他们送去佛堂好生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起来。”
耿格格连声道:“王爷。”
钮祜禄格格却是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四爷的性子她也琢磨出几分,既然当众罚了这两个孩子,就不会再有下文的……
她拽了拽耿格格的袖子,如今她们两人可谓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能不帮耿格格,继而才看向四爷道:“妾身替四阿哥谢谢王爷了,今日他们犯下如此大错,别说王爷罚他们跪佛堂,就是狠狠揍他们一顿,他们都不冤枉。”
“男孩向来比女孩顽劣许多,您这个当阿玛的好好教训他们一番,他们才能长记性。”
弘昼再次感叹于钮祜禄格格的情商,也佩服四爷的领导能力,这处罚看似严重,实则并非如此,佛堂里烧着地笼,暖和的很,再有贡品,他们也不会饿着……至于四爷说的没有他的吩咐不能起来,也不过是给自己台阶下罢了,难不成到了大年初一,他们两个还要在佛堂跪着?
古人向来讲究好兆头,若大年初一就受罚,接下来一年都会如此的,弘昼断定明日四爷肯定会允许他们出来的。
所以到了最后,弘昼顾不得哭哭啼啼的耿格格,呆若木鸡吓坏了的弘历,迈着小短腿就朝佛堂方向走去。
四爷被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气的够呛,却也不好明面上与一个一岁出头的小娃娃计较,只是脸色越来越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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