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伍肯定地点点头:“是啊,我送他回去的,就是回早上接您和傅总的那个房子。”
时笛怔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表情。
她很意外,没想到傅翎已经可以不在她控制的范围内,自主和?别人交流了。
而且看程伍的反应,应该是什么都没发觉。
时笛也不露声色,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那我直接回家吧。对了,我手机坏了,是傅氏旗下?的牌子。小伍麻烦你等会儿联系看看,还能修吗。”
程伍瞥了一眼,惊呼道:“时姐,都碎成骸骨了,而且又不是最新款,就别费劲修了吧,我等会儿去趟公司,就给您送一个新的过来。”
时笛摇摇头:“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程伍顿了一下?,懂了:“好的,时姐,我去帮您问问,要是实在不行,就试试看,能不能把里面的数据导出来。”
时笛略微纠结地低着眉,心烦意乱地点点头。
那个养崽游戏软件,是突然跟傅翎的灵魂绑定在一起的。
也不知道如果手机坏了,傅翎的灵魂会不会受影响。
如果数据导不出来,那她有没有可能就无法像之前那样和傅翎交流了?
想到傅翎有可能又会变成一开始那个呆呆的样子,像是被关在了一个真空罩里,没有人能够跟他交流,也没有人能够探知他的想法。
时笛的心里就有些愧疚,揪紧。
如果不是她不小心,如果不是她运气不好,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希望手机被压坏的事不要对傅翎有影响才好。
还有……家里保险柜的东西。
也不知道傅翎为什么突然提前回去。他应该不会注意到保险柜里的那份离婚协议吧?
本来想提前收起来,妥帖一点的,这?下?是彻底来不及了。
如果他看到了……
时笛想起那个哭包哭得鼻子通红,几乎要喘不上气来的样子,无奈地浅笑摇摇头。
或许要多花力气哄一会儿了。
到家之后,时笛第一件事便是到处找着傅翎的踪影。
客厅没有,餐厅没有,主卧没有。时笛打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房间里窗帘紧闭,也没有开灯,黑漆漆的。
时笛喊了两声傅翎的名字,打开灯,才发现傅翎背对着她,缩在床角边的地板上坐着。
时笛走过去,看见?他挺大一个,却抱着双膝缩成一大团,静静地坐着,乌溜溜的眼睛仿佛没有焦点一般,盯着窗外。
时笛心里咯噔一声,该不会是手机坏了,把傅翎也搞坏掉了吧?
她蹲下?身凑近看了看傅翎,俊容苍白,但是没有红痕,耳朵也没有红。
看起来,应该是没有哭过。
时笛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傅翎?喂,小雏鸟,小笨蛋?”
傅翎薄唇紧抿,深黑的双眸一点反应也没有。
时笛皱起眉,走到一旁拿起座机给程伍打电话。
“小伍,对,是手机的事。这?样吧,麻烦你帮我把手机送给维修师,顺便把维修师的电话给我,我这?边可能要得很急。好,谢谢。”
果然,手机坏了,傅翎也变呆了。
时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心里的愧疚丝丝缕缕蔓延。
但是,在她碰到傅翎的瞬间,傅翎像是被启动了什么开关,唰地抬眸,直直地盯向了她。
乌溜溜的眸子,看人的力道认真得可怕。
时笛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喊:“傅翎?”
这?一声像是终于把傅翎喊回了魂,傅翎虽然还是不肯说话?,但是眼睛已经会跟着她转了。
时笛更加相信了是因为手机的问题,傅翎才会变成这?样。
她去看了下?保险柜,里面的东西没怎么动,离婚协议掉到桌角底下?,被夹在缝里。
掉在这种地方,傅翎大约是没看到吧。
要是看到了,估计早就哭成泪人了。
还好,省了哄的力气了。
时笛半蹲下身,伸手艰难地扯出来,发现协议上被桌角夹出很多划痕。
要不是提前塑封保存了,估计早就划破成渣渣了。
时笛以为是自己临走时,不小心把离婚协议带出来掉到了夹缝里,没有在意,重新把保险柜锁上。
她莫名觉得背后一阵灼热,像是被什么危险的生物窥伺着。
回过头,却又只有傅翎抱着膝盖,静静凝视着她。
好不容易养了几天,真的又变呆了。
时笛有些心软,摸了摸傅翎的耳朵。
“你乖乖的。”
等她把手机修好,一定可以让傅翎恢复之前的样子的。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衣柜有些乱,明明叠的整齐的衣服都坍塌了,柜门都差点合不上。
时笛猜是傅翎闹的。
不过傅翎钻她被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何况衣柜,这?都不要紧。
她也就当做自己不在家时,家里的大猫翻箱倒柜了,随手稍微整理了一下?。
在她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傅翎的双眼一直盯着她。
黑漆漆的眸子里,渐渐染上有几分瘆人的温度。
抱着双膝的手,无声地下移,摸到了床底下?的绳索。
时笛抖着一条牛仔裤转身,铺平在床上,叠整齐。
傅翎松手,动作利落轻巧,重新将带着数十枚金属锁扣的绳索推回床单垂坠的床底下?,抱膝坐着。
时笛叠好衣服,抬头看他一眼。
乌黑的双眸从床沿露出来,呆得有些天真。
时笛冲他笑笑,回身继续收拾衣服。
傅翎眼神逐渐灼热,如同猛兽盯着猎物不经意间露出的脆弱脊背。
整理也是修行。
时笛收拾好衣柜之后,今天杂乱的心情已经慢慢沉淀了下?来。
傅翎“乖巧”地坐着,时笛也就暂时没有干预他,而是干脆也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在了床上。
她把袋子打开。
一样样地,把母亲的东西翻捡出来。
过了这?么多年,有的东西早已褪色、斑驳了,可是拿在手里,还是能够轻易回忆起那个人的身影。
时笛上初中以后,妈妈就开始生病。
药物作用下,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
小时笛以前在妈妈面前是最活泼的,可是后来在妈妈面前,小心收敛着,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生怕累到她。
每一次妈妈醒来,都会把时笛叫过来,问问她情况,陪她玩一会儿。
可是后来,妈妈说的最多的话?,逐渐就变成了:就算妈妈不能陪你太久,还有爸爸疼你,也是一样的。
小时笛听不得这?种话?,哭着不肯接受,妈妈没有力气劝,只能纵容地看着她,一次又一次无奈地笑。
医生都说妈妈是在苦熬,但她熬到了时笛高中毕业。
高考完那天,时笛再回去,她就没有妈妈了。
那段日子是怎样的暗无天日、浑浑噩噩,时笛已经回忆不起来。
她只记得,在无数个睡不着的深夜里,在无数个形如走尸的白天,她一直用一句话安慰自己。
妈妈不在了,爸爸会代替妈妈的份继续爱你。
她还有爸爸,有爸爸在,妈妈就不会被遗忘,家就不会散。
可是一个月后,时彦秋就娶了宋华娟。
时笛认识宋华娟,时家上上下?下?都认识宋华娟。
她经常来看望寄养在时家、甚至早就改了姓跟时家姓的女儿时安沁,在母亲病后,她就经常出入时家。
时笛从那时起,心里对时彦秋有了再也无法抹除的恨意。
妈妈不知道,她走之后,爸爸就忘了她,也忘了小笛。
时笛在高三毕业的那个夏天失去了妈妈,可她也是那时才知道,她其实早就失去了爸爸了。
时笛放下手里的袋子,眼泪蜿蜒着流过面颊。
这?场眼泪她憋了很久了,从把家门钥匙扔在时彦秋面前开始,从看见?自己小时候的宝贝被当做垃圾一样丢弃在地上开始,或者?更远地算,从时彦秋一脸喜悦地拉着宋华娟的手,站在还穿着孝服的时笛面前,让她叫妈妈的时候开始。
眼泪肆意汹涌,仿佛终于冲破了这?么多年的枷锁,也终于释放了这?么多年的恐慌和?委屈。
打湿了手心,打湿了衣袖,时笛的眼泪像是怎么也擦不干净。
这?一切,都被注视着她的另一个人尽收眼底。
傅翎紧紧地盯着她,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观察着她什么时候会放下警惕。
可他没有想到,盯着盯着,她哭了。
他从没有见?她哭过。
傅翎搜索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确定没有。
可是现在,她的泪水从指缝间漫溢出来,像是整个世界都装不下?一般的伤心。
傅翎犹豫了一下?,敛了敛眼。
直到一颗泪珠从时笛下?巴尖上滑下?,砸碎在地板上。
傅翎终于轻轻地动了。
他从一直蹲守的床边站起来,如同一个猎手离开了自己占据多时的藏身地。
傅翎走到时笛面前,蹲下身,手搭在双膝上,弯腰仰头,凝视着她的面容。
他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的人:“……你哭了。”
时笛愣了下?,用力擦了两把眼泪。
她扯扯唇角,似乎是想要开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是啊,我怎么在哭包面前流眼泪了……”
“为什么。”傅翎再次执着地问。
时笛张了张嘴,第一次没说出来。
再次试着开口,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沉默的男人,表情是脆弱的茫然。
“我,我没有家了。”
傅翎下颌线紧绷。
他抬起双手,握住时笛的手臂,然后扶住她的肩背,把她摁到自己怀里,牢牢地圈住,如同一个保护。
滚烫的眼泪顿时打湿了傅翎胸前的衣襟,可是他的胸膛似乎比眼泪更热。
傅翎轻言曼语,似乎在背着他那个世界的某条金科玉律,以身作?则地教导着时笛。
“有人哭的话?,是要这?样哄的。”
作者有话要说:傅崽在线教饲主怎么哄人,亲身示范!包教包会!
晚安安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