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傅翎乌黑的眸子滞住,瞳孔有一瞬间散漫地放大。

胸口刺痛的警钟又?一次响起,仿佛一个带着金钩的爪子,一下一下地抠进血肉,拉出淋漓的伤口。

很疼,不要再看下去了。

有一个不知是直觉还是回忆的声音在脑海里提示着,傅翎的目光却早已控制不住地,一目十行看到了底下的文字。

“甲方傅翎,乙方时笛。”

“甲、乙双方自愿离婚。”

“因双方性格不合无法共同生活,夫妻感情完全破裂,已无和好可能。”

“本协议经双方签字,婚姻登记机关办理手?续后,立即生效……”

傅翎全身紧绷,如同?受到极大威胁的猎鹰,用力收紧全身每一根羽翼。

他手?腕狠狠颤了两下,把协议翻到最后一页,拇指摁在时笛的那个签名上?,用力到指甲盖发白。

“哗啦、哗啦”,傅翎一下下地死劲抠着那个签名,似乎想要就这么用蛮力把那个签字给抠破,给取出来。

傅翎乌黑的眼珠浓稠到没有一丝亮光,他的面颊肌肉紧绷,线条凌厉至极,仿佛成了一个只知道做单一动作的机械人,拼了命地要把那个签名给抹除。

或许是因为知道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用不上?,这份协议被人提前塑封胶装过,足以看出那人对于离婚这件事,认真郑重的态度。

傅翎在上面划出许多划痕,将?塑胶都捏得变了形,却在某个瞬间失了力道。

“啪嗒。”

一滴水珠在塑胶封面上溅开。

接着是更多的泪水,大颗大颗地从傅翎眼眶中涌出,淹没了那双黑眸,直坠而下,如一场小范围的急雨,迅速趟过了塑封的平地。

他不知道呆立了多久,松开僵硬的手?指,没再去折腾那份协议。协议松松地滑落,掉到了书桌缝里。

房间里空荡荡的,傅翎眼前漫起一阵阵的黑雾,不知道可以去往何处。

手?机不断地响起,上?面显示着总裁办的来电号码。

傅翎单手?划掉,直接按了静音。

他拉开衣柜门,里面满满都是时笛的衣服。

傅翎把衣服推到两边,硬是以高大的身躯挤进了那个衣柜,蜷缩在他刨出来的那个洞里,关上衣柜门。

这里面到处都是老婆衣服上?熟悉的香味。

他要待在这里,他不要被老婆丢掉。

傅翎再次挂断了总裁办的来电,打开通讯录,找到时笛的名字,不停地拨打过去。

没有人接。

傅翎嗓子眼里逼出一声呜咽,可是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听他哭,也没有人会摸他的脑袋安慰他。

傅翎紧紧咬住牙,一次又一次地拨那个号码。

却始终没有接通。

就在他拨打的间隙,办公室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傅氏的人都要急死了,老板上班时突然离开,还联系不上?,这在以前是从没有发生过的事。

随时随地老板心中都只有工作,可现在怎么夫人前脚走了,老板后脚就也跟着走了?

有一笔大合同?的客户今天突然到访,要提前签订合约,这没有老板在场可不行。

几个秘书急得轮流给老板打电话,却一直被挂断。

好不容易,终于接通了一次。

傅总冰冷得有些阴郁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闭嘴。”

接着,就只剩断线的嘟嘟声。

“……”

郑琴深吸一口气:“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先招待客户。”

说着,向门外走去。

双腿却一直在软得打颤。

老板的声音听起来好可怕!!前所未有的可怕!!她该不会做完这一单就被鲨掉吧!!

挂断之后,傅翎嘴里喃喃地念着:“不要打电话给我,老婆会错过我的电话。”

他继续执着地拨打着同?一个号码,在漫长的等?待声里轻轻抚摸着屏幕上?时笛的名字。

可直到手机跳出电量低的提示,也不曾接通过哪怕一次。

黑暗的衣柜里,只有手?机屏幕莹莹的光映照着傅翎的脸,让那张轮廓分明的面容显得更加无情。

幽黑的双眸如同?鬼夜罗刹,瞳孔之中跳跃着点点寒光。

徒劳的挣扎,是没有用的。

就算他打通电话又?怎样?

那份协议,那个签名,他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老婆一直在骗他。

从一开始,老婆就不打算要他了。

-

“就到前面吧。”

时笛付了钱下车,牙根紧咬,打开时家大门。

“大小姐?你回来啦!”

时笛转头,看见从小一直照顾她到大的张婶。

张婶惊讶地走过来,在时笛手?臂上?摸了摸:“大小姐,都多久没回家了,你看你都瘦了。”

时笛刚要开口,就听见屋后一阵轰鸣声。

张婶解释道:“是二小姐说,想要家里搞个后花园,看着心情好些,先生就让工程队加班加点弄着呢。说是在二小姐比赛回国之前要弄好,给她当礼物。”

时笛扯了扯嘴角。

时家的别墅是一个回字形,时笛小时候常住的房间就在里面那一栋。

以前母亲说,一家人的房子还用花园隔开,不亲热,便空着中庭,从没有动过。

现在倒是时安沁一句话说改便改了。

时笛拔腿朝那边走去:“我去看看。”

“哎,大小姐,你别……”张婶想拦,没拦住。

再漂亮的房子,搞拆建的时候,也一定是灰尘漫天,一片狼藉的。

时笛穿过了中庭,看到一楼入口处,堆着许多杂碎物品。

时笛的目光凝住。

里面有不少,是她很眼熟的。

张婶小跑着跟过来,手?心在围裙上?紧张地擦了擦。

“大小姐,您别见怪,这不是趁着修花园,先生就安排把以前的空房子清了清,一些年份久远的东西堆太多了,就拿出来换个地方收着……”

时笛弯腰,捡起了一张陈旧泛黄的画纸。

上?面是油棒画的简笔画,大约是因为油棒质量好,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明显褪色。

鲜妍的背景中,是一个可爱的马尾小女孩,拉着父亲的大手,指着一架晃动的秋千。

右下角,是稚嫩的署名,歪歪扭扭的油棒笔,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下——

时笛,送给亲爱的爸爸。

时笛笑了笑。

张婶摸不清她这个笑是什么意思,脸上的无措更加明显。大小姐怎么这趟回来,好像有哪里不同?了。

时笛弯腰,把那堆杂物抱了起来。

还好,这些人做事算有条理,她以前房间里的东西,基本都被扔在这一堆了。

时笛脸上仍含着浅笑:“确实是太多了。”

她走到工程队旁边的处理车附近,把那堆东西全扔了进去。

滚动的搅拌机很快把这些衣服、图画、课本全都搅碎,和着其它的垃圾,成了再难分辨的碎屑。

“大小姐!”张婶惊得大喊了一声,跑过去,“怎么都给绞了呢?这些东西我们是打算收起来的呀,大小姐你这、这……你小时候的东西全没了呀!”

时笛拍了拍手?:“收到哪?垃圾堆?我不要的东西,我不会让它完整地留下来。”

张婶张了张嘴,半晌没说话。

大小姐真的不一样了。张婶本来以为,大小姐回来看见自己小时候的玩具、??业被丢在地上,会很难过的,结果她却决绝地一把都给毁了。

不知为何,张婶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张婶抬头一看,拉了时笛一把:“大小姐小心。”

时笛口袋里的手?机晃了出去,掉在地上,被随之而来的工程车结结实实地碾压了过去。

时笛猛地皱眉,蹲下身捡起来。

手?机质量再好,被那么重的车子压过,也早已稀碎。

张婶也没想到会这样:“大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不能怪张婶,是时笛的倒霉buff又?犯了。

看来不光是财运和桃花运,还得加一加狗屎运了。

时笛烦恼地把手?机收进口袋,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保险柜就放在她房间里,除了她以外,时彦秋还有一把钥匙。

时笛找了个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都装起来。

一串淡紫色的珍珠,触手温润,时笛摸到的时候,顿了顿。

小时候她不懂事,闹着要玩弹珠。

妈妈宠纵地拆了自己的手?链,用珍珠当弹珠,陪着她玩了一个下午。

那笑眯眯的眼眸,是时笛小时候最?温暖的记忆。

现在,却无处可寻。

时笛抿了抿唇,将?所有东西收好,离开房间。

这里再也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了。

经过客厅,时笛望了眼沙发。

时彦秋肠胃不太好,遗传基因带来的毛病,每次去饭局喝酒回来,都会脊背胀痛,反胃酸胀,要在客厅坐很久,才会稍微缓解。

小时笛偶然有一次下来偷拿冰淇淋,正好看到时彦秋在沙发上?直挺挺地坐着,很不舒服的样子,就过去软软地问他:“爸爸怎么了?”

时彦秋哈哈一笑,捏起女儿的小手在自己背上?敲了敲:“背疼!”

小时笛就乖乖给他敲背,没想到女儿软软的小手真有奇效,敲了一会儿,那摆脱不了的酸胀居然慢慢缓解了,而且也不想吐了。

时彦秋夸了小时笛几句,就趴在一旁打盹,小时笛得了表扬,很开心,便一丝不苟地继续给他敲背。

敲累了,就换个姿势,跪到沙发上?继续敲,直到听到时彦秋沉睡的呼噜声才停下来。

从那以后,每次时彦秋出去喝酒,时笛都会偷偷在客厅上?等?爸爸回家,给爸爸敲敲背。等?他不难受了,再回去自己睡觉。

时笛以前那么傻,把家人当全部,父母对她来说更是生活的核心。为了让家人宠爱自己,她愿意做一切乖巧的事。

所以才会在母亲病逝、又?紧接着发现父亲其实早就不喜欢自己之后,无助地消沉。

她早应该醒悟的,父母亲缘固然重要,但?是若有缘无分,也不必强求。

对一个人来说,生活中最?重要的,只能是自己。

她要学着对自己好一点。

还好,她学得很快。

时笛收起神思,回忆了一下,在客厅的电话机上拨了一个号码。

“程伍,我手?机坏了,麻烦你到时家来接我一下。”

“好、好的,时姐。”

张婶有点慌了,跟上?来:“大小姐,你这就要走吗?你难道是回来拿东西的吗?”

把自己过去的东西扔了,又?把母亲的遗物带走。这个房子里,可就难以找出一样属于时笛的东西了。

这架势,为什么那么像……

“时笛!”一道苍老却气势汹汹声音从楼梯上?传下来,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拄着手?杖,怒瞪着时笛。

时笛平静地转身:“奶奶。”

“老夫人,您还在午觉呢,怎么被吵醒了?”

时老太太斜了时笛一眼,表情很难看:“大晌午的,一个小老鼠溜进来又是翻东西又是吵闹,我怎么能不醒!”

时笛眉眼微敛,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袋子。

时老太太是在嘲讽她偷拿东西么?

时老太太拄着手?杖一边走下来,嘴里还在一边不干不净地数落着。

时笛扬眸,打断了她:“奶奶,我看你年纪大,不跟你辩口舌,但?你要但?凡再多说一句,我会要你把母亲三十岁那套翡翠首饰还给我。”

时老太太愕在原地。

那套翡翠首饰是时笛母亲三十岁生日时,拿出大半攒的钱买下来,当做送她自己的生日礼物。

当时,时老太太见着好看,夸了几句,几个亲戚就撺掇着时笛母亲把首饰给她戴。

时笛母亲笑笑,不愿违逆,当场就拿给她了,但?是没松口说是送。

到底是给她戴着玩玩,还是送她了,谁也说不清。

那套首饰贵重确实是贵重,可更重要的是,时老太太后来不知随手放到哪儿,找不见了。

人家给自己准备的三?十岁生日礼物,被她几句话拿到手里,转头又?搞丢,这实在是一件没品的事。

那套本就是绝版,又?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拿得出一模一样的赔给时笛。

所以时老太太哪怕再蛮横,在这件事上?,也不好说什么。

时老太太梗着脖子顿住。

比起被怼,这个一向温顺得不起眼的孙女突然违抗她,才更让时老太太受不了。

“你这没管教的怎么回事?多少日子没回家了一回家就收东西,这是过日子的样子吗?教训教训你,你还顶嘴!”

教训?管好你自己吧。

时笛眼神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往外走。

“这是怎么回事?”时彦秋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恰好回来拿趟东西,结果就看见时笛在这里吵闹。

想起时笛上?次跟他打的那个电话,说要离婚什么的,时彦秋现在还气得脑仁疼。

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个女儿。

而且,他办寿宴那天,时笛也就只是来坐了一下,连句话都没说,礼都没送,害得他被好几个别有用心的同?辈人明枪暗箭地追问,是不是家庭不睦,和嫁进傅家的那个女儿要闹掰了。

闹掰?怎么可能,时笛生下来就是他的女儿,亲生的,谁也掰不断,任她走到哪儿,都得听他的。

时彦秋对着时笛没好脸色:“你搞什么?这些珠宝要拿到哪里去,傅家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

时笛掀了掀眼睫:“时家又?是什么时候少吃少穿了?穷酸到要把长辈遗物送给小辈的地步。”

时彦秋正值壮年,她对着时彦秋,就不会留任何情面。

时彦秋喉头梗住。

把前妻的结婚项链送给新妻的女儿,这事他确实做得不大妥当。

可安沁喜欢啊,安沁高兴不就行了,前妻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时彦秋也算是知道了时笛为什么今天突然回来把前妻的东西收走。

应该是发现了项链的事。

时彦秋拢着眉毛,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试图压过时笛:“安沁是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我们就共同当做养女看待的孩子,送给她,你母亲也不会在意的,就当做送给自己的女儿一样!”

“哦?是吗?”时笛笑了笑,“我会去给母亲上柱香问问的,顺便请她晚上?进您的梦里,告诉您她是不是这么想的。”

时彦秋脸色白了白,手?指颤抖地指着时笛:“你、大逆不道!跟父亲是这样说话的?啊?这时家是你撒泼的地方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确实想走就走。”时笛咧出一个笑容,狡黠的狐狸眼中藏着冰冷的锋芒,“也不会想再来了。”

“你什么意思!”

哗啦一声,时笛从口袋中拿出一串钥匙。

她捏着钥匙圈的手?指一松,那串钥匙便摔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时家大门,以后我不会再踏进一步。”

“时彦秋,你最?好记得你说过的话。你,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刺耳的声响,辛烈的话语,交织在一起,刺激着时彦秋的耳膜。

他气得胸口起伏不止,嘴唇颤抖着,想破口大骂,但?那些粗俗的语句还没出口,就被砰的关门声音阻挡在内。

“夭寿了呀!这妮子翅膀硬了,敢欺负老一辈了!”时老太太敲着手?杖怒声咒骂着,老人家声音尖锐,哭天喊地。

张婶看着眼前这个场景,慌得冷汗都下来了,自作主张地跑出去,想把时笛追回来,结果就只看见一辆黑色的车,漂亮地甩了个尾停在大小姐面前,时笛坐进去,一去不返。

张婶绞了绞双手?,慢慢走回客厅,小心地站在一旁,嗫嚅了下唇瓣,不敢出声。

时彦秋气得双眼几乎脱眶,不可置信地指着门口:“走了?就这么走了?还有没有点教养了!”

“果然是不成器的东西,怎么就教出来一个这样粗俗的性子!”

“跟安沁真是没得比,差了天上地下那么远了!”

时老太太也尖声怒骂着,在一旁帮腔。

过了好一会儿,时彦秋的电话响起来。

是公司的事情,他本来就是临时回来拿东西的,耽误不了多久,还得去公司呢。

“晦气的东西。”

时彦秋想起自己偶然回来一趟就被气到,梗得不行,骂得越发难听。

他还有事,急匆匆地上楼拿了东西就走,也砰的一声关上门,把令他烦恼的家庭甩在脑后。

“走就走了吧!又?不是小姑娘了还玩离家出走那套,我就不信她的话还能当真?”时老太太骂累了,挥了挥手。

一旁的阿姨给她顺了顺心口,劝道:“老太太不气了,该吃下午茶了,今儿想吃什么?”

时老太太也是跟时彦秋一样的肠胃不健,尤其年老了之后,更是毛病多了起来,吃多了不消化,吃少了饿得发冷汗,随时要人照顾着,一天吃五餐,每餐的内容还有限制。

时老太太砸吧了下嘴,不悦道:“嘴里没味,不想吃!”

一听这话,一旁的阿姨就懂了,走到厨房,伸长手臂从最上?面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褐色的小罐子,打开盖子,一阵引人生涎的酸香味就飘了出来。

“给老太太把今天的下午茶拿过来,多加一个碟子放酸菜!”

阿姨熟练地招呼着。每次老太太食欲不振,吃一点儿这个酸菜,很快就有胃口了。

这酸菜也不知道怎么调的,味儿正,又?不寒凉,营养师也看过,说里面的佐料即便是时老太太这样脆弱的肠胃也吃得。

只可惜它?不是常规办法腌制的,放不了多久,所以每次都只有一小罐。

阿姨拿小调羹挖了挖,挖出一小碟摆在桌上?,又?晃了晃罐子。

“哎呀,没多少了,张婶,你得跟厨师说下,赶紧再弄一罐过来!”

她是专门照顾老太太的,这些厨房里的事情,家里的用度,都是张婶负责。

张婶握着手?,习惯性地“哎”了一声,心里却猛地一咯噔。

这老太太几乎日日都要吃的酸菜,可不是厨师调的啊。

是大小姐平日里在厨房练习时,自己琢磨出来的方子。这点小玩意上不得台面,又?不是什么有价值的祖传秘方,大小姐从没跟别人说过具体怎么做,也没人感兴趣。

之前的每一罐,都是她亲手做的。

可大小姐,不会回来了。

这一罐没了,上?哪儿去找下一罐啊?

-

时笛支着手?臂靠在车窗上?,窗外的风把她的长发吹乱,飘扬在脸侧。

“程伍,多谢,你来得很及时。”

她手机屏幕碎了,开机都开不了,没办法叫车,也没办法付钱,只好叫程伍了。

程伍嘿嘿笑了一声,问:“时姐要去哪儿啊?”

“回公司。”时笛瞥了眼车里显示屏上的时间,没时间收拾家里的东西了,得先去接傅翎。

“公司?回去等老板吗?”程伍打了下方向盘,“老板已经回家啦,我下午送他回去的。”

“什么?他回去了?”

时笛扬起眼眸,有些怔愣,在镜子中和程伍对视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昂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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