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傅翎一脸掩盖不住的伤心委屈样,活像是谁欺负了他。

“……”

时笛沉默了一会儿。

见她不说话,傅翎突然哽咽了一声,眼看就要哭出来。

时笛手指焦躁地在坐垫上敲了敲,缓缓舒出一口气,像是平复了心情。

她转头对傅翎笑了下:“嗯,他们胡说的。”

傅翎闻言,眨了眨眼睛,急促地呼吸两下,小心翼翼地求证。

“老婆,我没有那么说过,对不对?”

时笛又点了点头。

身为傅家掌权人,傅翎当然不可能直白地说出“不允许我的妻子和我同住一屋”,但是他的态度表明一切。

底下做事的人,也不过是正确地领悟了他的意思,做出了正确的行为罢了。

但他毕竟没说这个原话,时笛也不算骗他。

傅翎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像是总算放下心来。

回到时笛住的地方后,傅翎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不过一进门就往楼上卧室钻。

时笛瞥了一眼,隐约觉得他的方向不大对劲,便也跟了上去。

结果就看见傅翎打开的是她的卧室门,时笛走进去,屋里见不到人,床上叠好的被子被扯开了,里面鼓起一个大包,正在拱来拱去。

时笛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果然露出傅翎被闷得有些微红的俊脸。

傅翎抬起头,慢慢地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却伸过去偷偷地拽被角,想重新把自己盖上。

时笛按住被角不让他动,感觉脑壳有些嗡嗡的:“你钻我被窝干什么?!”

话出口,时笛觉得有些不对劲,顿了顿,加了个不那么暧昧的时间限定词:“大白天的,你钻我被窝干什么?”

……还是不对劲。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时笛嗫嚅了下嘴唇,终究没说出来第三句。

已经没那个气势了。

好在,不淡定的不止她一个。

傅翎再也绷不住面无表情的伪装,心虚的眼神到处乱晃。

质问之下,他说不出合理的理由,只好耍赖似的,放弃被角,弯下腰整个人往被子里钻。

这可是她的床!

时笛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第一天把傅翎带回来的时候,他就盯着自己的床发呆,现在终于下手了!

时笛一时间也没想那么多,傅翎不在的日子里,她都是一个人睡在这个房间的。

可以说,这整个卧室都是她的熟悉领域,现在却多了一个傅翎霸占住最核心的位置。

时笛感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好像心里麻麻痒痒的,想把什么东西往外面拽。

可不管怎样,当务之急,就是不让傅翎再继续藏在她的床上。

时笛又扯了一次被角,可这次傅翎学乖了,他把整个高大的身躯蜷起来,双手双脚压住旁边的被沿,压得死死的。

时笛的力气根本扯不动。

傅翎躲在里面,撑出一个大鼓包。

他身量高,被子的长度不够他这么折腾,软软的黑发露出来一些在外面。

这执着的劲儿,时笛都怀疑,是不是窗户开着,外面跳进来一只什么大狗,跑到她被窝里面避难了。

时笛愣了会儿神,膝盖撞到床沿,恰巧撞到膝跳反应那块,登时腿软了一下,惊呼一声,摔倒在床上。

傅翎听见了,反应很快,立刻钻出被窝,伸手接住了时笛。

软软的棉被里有时笛身上淡淡的香气,怀里时笛的靠近,让这种香气变得有了真实感。

傅翎眼眸越发亮晶晶的,他微阖双眸,睫毛直直垂着,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

嗅觉是一种让人能够分辨幸福的知觉,傅翎嘴角轻轻勾起,有些沉溺。

躺在老婆的床上,抱着老婆,这也太……

傅翎的心口像是放了一整瓶气泡水,嘟嘟嘟地冒着清凉的小泡泡。

时笛却只是愣了一下,就马上爬了起来。

她站在床沿,故意板起脸:“你把我的房间都弄乱了,要是不收拾好,我就去把你的被子也扯下来。”

傅翎茫然地低头,看了看狼藉的床榻。

时笛趁机掉头跑了。

好险,她差点以为是没失忆的傅翎回来了。

时笛跑出去以后,傅翎却还赖在床上没下来。

他原本坐起来了,却又慢慢地躺下去,鼻尖轻动,仍然在枕边寻找着那阵熟悉的香气。

这里有老婆身上的香气。

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懒懒的,像是找到自己的窝一般,舒适安心。

昨天晚上,他真的被吓坏了。

听着那些人那么说,傅翎一点都不想相信。他怎么可能那么做?那么欺负老婆?

如果他真的那么坏的话,老婆怎么可能还对他那么好。

昨天晚上,老婆还给他念书,哄他睡觉。

明明她自己也很困了。

那软软的指尖触碰到他脸颊的力道,温柔又甜蜜,像是一个……

晚安吻。

不知为何,傅翎脑海里冒出这个词。

晚安吻是什么?

傅翎把脸埋进被子里,变暗的空间中,那股香气似乎也涌入更多。

他的眼皮渐渐沉下来,陷入睡梦。

老婆说了,那些人都是胡说的。

她才不会信那些话。

也就不会觉得他是个坏蛋。

也就不会不要他了。

可是在记忆的最深处,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跳了一下。

仿佛危险的夹板开关,想要夹住侥幸溜过的小老鼠。

但这一瞬的危机感被包裹着傅翎的馥郁香气安抚下去,傅翎很快睡着了。

楼下,时笛喝了杯冰水,百无聊赖地打开了养崽游戏。

面对大傅翎,她有时会有些手足无措,面对小团崽子,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结果没想到,画面中小傅翎肚肚朝下,趴在一张粉色的小床上睡觉。

那张粉色的小床,很眼熟,明显就是她的床铺的缩小版。

小傅翎两只白嫩嫩的手搭在胖嘟嘟的脸蛋旁边,睡得很香。

右上角体力值一看,52/100,才刚满一半。

状态:疲惫。

“这是怎么回事?”时笛问系统,“上午什么也没让他干啊。”

啥事不干就累了。

小屁团子。

系统检测了一下,说:“昨天晚上天命之子一直没有沉睡,但是因为游戏设定,宿主给他开启了睡觉按钮,他也无法完全苏醒,只能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意思就是,没睡着,但是被迫在睡觉状态。

半梦半醒类似于梦魇,比完全清醒一整夜更累人。

难怪会这样了。

系统说:“宿主,天命之子的自我意识正在逐渐增强,有些行为,宿主不能再强制了,否则反而会损伤他的身体。”

时笛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趴着睡觉的小团子。

算了,他喜欢睡那儿,就让他睡吧。

在傅家,时笛精神紧绷,饭都没吃好,回来按照自己的口味准备了一堆菜。

在网上生鲜超市点单,很快就有专人配送到家,时笛分类清洗,随手打开了新闻频道做背景音。

切菜的时候,时笛听到电视里面说:“A市临河工厂发生爆炸,附近居民区涉险,一名现役海军英勇救下数人。”

时笛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电视屏幕。

新闻画面正巧播放到附近居民用手机拍下的画面,模糊动荡的画面中,身姿矫健的便衣军官跳进河里,救上来两个孩子,又奋不顾身地跑进黑烟滚滚的大楼。

画面切换,就是那名军官在受伤之后被送往医院的场景。

带着氧气面罩,脸上一道道狼狈的黑印,鹰目紧闭。

是乌海。

这则新闻是实时播放的,主持人面色严肃地说:“目前这位海军英雄正在急救当中,当地政府也已经迅速展开灾区救援……”

那就是还没有后续消息了。

时笛眼眸微敛,转过身继续切菜,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般。

她一不小心做多了分量,家里只有她和傅翎两个人,中午加晚上吃也绰绰有余。

时笛干脆偷懒,匀出一半留在晚上吃,反正她自己不在意,而傅翎现在不知道挑剔,也不知道反抗。

傅翎倒是把她的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被角都被捏得尖尖的,像小学生一板一眼的作品。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笛揉了揉眼睛,先照例查收了两颗星星,才退出去看手机上其它的消息。

居然有一条短信,来自乌海。

——小笛,想喝你炖的乌鸡汤了。

时笛看了眼短信,没什么表情地把手机收起来。

小时候,时安沁还没到时家来的时候,时笛很调皮。

她跟大几岁的乌海不对付,乌海叫她小不点,她就给乌海起绰号叫小乌鸡。

当时院里的小男孩都喜欢玩斗鸡的游戏,这个绰号很快被柏深淼在附近的小孩儿圈子里传遍了。

小时候时笛什么都学,也没有因为是大小姐就娇气地十指不沾阳春水。

她跟着家里的帮佣阿姨学了基本的做饭,母亲看她有兴趣,又专门请了大厨来教她。

有一阵子时笛对下厨很来劲,时不时就要动手。

家里的饭菜当然是有专门食谱规定的,不会容她乱来,时笛只能把自己做的食物到处送给别人吃。

有一道菜,她是专门送给乌海的,就是乌鸡汤,就为了戏谑逗弄乌海。

说是下厨,时笛其实大多数时候也就动了点按开关的手。

食材家里的阿姨会帮她准备好,佐料也会码齐,时笛只要说说配比,自己看看火候,就能完成一道菜,所以她玩得很轻松。

不过小时候乌海身体不好,经常生病。

每次他生病,时笛会全程自己动手,认认真真煮一锅乌鸡汤给他送去。

少女时笛往往还会摸摸鼻尖,撇着眼睛说:“这不是为了跟你吵架才送给你喝的,是因为医生说了,这个汤有营养。”

乌海喝了,会告诉她,这时候的汤,味道和别的时候不一样,他喝得出来,是不同的人做的。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但给小乌鸡喝乌鸡汤,也就慢慢成了一种习惯。

后来时安沁到了时家,时笛身边的关怀和友谊都渐渐减少,时笛也曾察觉过猝不及防的孤独。

她试图挽回,给乌海送过几次乌鸡汤,但最后都被放凉了倒掉。

乌鸡汤。

时笛动了动手指,在网页上翻找了一下,存图。

然后回到短信界面,给乌海发过去一个表情包。

“吔屎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