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清,萧倾羽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两人身在不同的时代,却也同命相怜。
偌大的大梁,于她们而言不过是陌生的世界,她们只是天地间的孤客。
怀里的人在轻颤,泪水打湿了她的肩头。柔弱的像一片柳絮扑入了她的怀里。
萧倾羽垂下眼帘,手轻轻抚着他的脊背,轻声哄道:“该哭累了吧?这么长时间,外面的雨都要停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夹杂着一缕笑意。
声音从耳畔传来,引起一阵酥麻。怀里的人身体一僵,哭泣声渐渐止住。林清眼眶通红,吸了吸鼻子,水润的杏眼微微睁大,睫毛上还挂着一颗要落不落的泪珠,显得有些懵懂。
仿佛是没有回神,怔怔的愣在那儿。
下一刻他飞快地擦掉了眼泪,眼尾被擦的微微泛红,痛楚让他的理智回笼,脸色瞬间苍白。
林清下意识尝试从萧倾羽怀中挣脱,可是她的手正搭在他的脊背和腰间,只要一动萧倾羽就能感觉到。
脸烧的通红,他清冷的模样多了一丝闪躲嗫嚅着张口:“殿下,我……”
“怎么?”萧倾羽非但没有放开他反而故意一般没动,声音平淡无波,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玩味。
她的眼眸里闪过晦涩不明的光,嘲弄般看着他。
冰凉的声音将林清从害羞的情绪中瞬间惊醒,他咬了咬唇,一点点从萧倾羽的怀里后退。
好在,这次萧倾羽十分顺从地放开了手,任他脱离出来。
“殿下,林清该罚。”
林清急切地跪在地上,头埋的很低。眼里波光潋滟,既疏离又脆弱。
他的心脏跳的飞快,不敢抬头看王女殿下的眼神…
虽说这王女府邸里的所有男子都是王女殿下的,无论王女想要谁都可以。
这宫殿里的所有男子又有哪一个不想攀附上王女,一旦成功就是荣华富贵。
但…林清眸色闪烁。他根本不是想…他死死着咬唇,不是想勾引和攀附王女殿下。
即便如今落魄,即便如今连性命都难保全,可他亦有自己的傲骨。
他不会为了这些,就去折损自己攀附权贵。
萧倾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冰凉淡漠,从他莹白修长的脖颈划过,又散漫地收敛。
她站在林清面前,神色平淡,没有丝毫变化便显得格外冷酷无情,似乎厌恶了面前之人。
林清的手紧了紧,秀眉紧蹙。
突然他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声音坚决:“殿下,我绝不是想借此机会攀附。”
他的声音不大,在寂静无声的大殿中却格外清晰。
少年音色清晰又带着些男子独有的娇软,亦有些青涩。他脊背挺直,十分急切。
林清不想让萧倾羽以为他也不过是心怀鬼胎接近她的人。
之前…他说过将自己献给她,也不过是他能想到的最大的回报。
王女殿下会为他母亲报仇,又在危机之中仅为了一个诺言救了他的性命。
而他孑然一身,除此之外无有报答。
冰凉的地面将林清从哀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之前被雨浇过的衣裳湿漉漉的,以至于他浑身冰凉,感受到风中的冷意。
跃动的灯火中,萧倾羽踏前一步。她深邃的双眼静静地盯着林清,俯身下来。她的影子将林清瘦削娇小的身躯笼罩,那柄腰上华丽至极的凤剑映入林清眼帘,带着冰冷和肃杀。
王女的剑术据说是一等一的,连大梁的第一剑客都要败在王女剑下。
林清看着剑,虽未出鞘,满溢的杀气便凌厉地冲了出来。
他跪在那儿,没动。
到了这个地步,王女殿下怀疑他心怀鬼胎另有目的也有情可原。林清仰着头,露出脆弱的脖颈,睫毛颤动。
他想:以王女的剑术,他一定察觉不到痛苦。
“给你两条路,一,本王会将你嫁出去,也许不会是什么王公贵族,但也可配得官员士族,从此一生。二,你可随本王出巡,却会九死一生,有可能会随着本王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萧倾羽的手指搭在凤剑上,根本没有拔剑,她的确没有完全相信林清,却只是多年来的戒备使然。
以她的智谋怎会看不出林清根本没有勾引她的意味,如果真的是,手段也不至于如此青涩。
“跟在本王身边,也有可能丧命。不是被他人杀,而是本王。”她说的杀伐决断,似乎对林清充满猜忌。
萧倾羽掀了掀眼皮,拿起温酒,打量林清。
林清没有感受到冰冷的金属搭在颈间,阖着的双眸缓缓睁开。
他目光落在萧倾羽正拿着酒樽的手上,道:“我选和殿下出巡。”
殿下没杀他,可——怀疑他。
萧倾羽饮了口酒,看他垂下眼帘的失落模样,瘦削的身体显得衣裳宽大,有些地方被雨水淋湿,因而显得透明紧贴在身上。
“起来吧。”
“是。”林清缓缓站起,心里又酸又涩,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以为是被王女殿下怀疑,自己心中不快。可,他又凭什么让殿下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毫不怀疑。
还未从思衬中回神,整个人突然被包裹在一件衣服里。
王女殿下站在他面前,将披风搭在了他的身上,因为太长所以直接搭在了他的发顶,有点像斗篷。
斗篷是云锦织成,在春末夏初披着格外合适,既能抵御最后的春寒又不至于闷热。
把林清衬得格外纤瘦,巴掌大的小脸藏在斗篷里。
“别生病了,既如此三日后便随我出巡。”萧倾羽看着外面仍然未歇的雨,对他道:“这几日你就住在偏殿。”
偏殿离王女寝宫不远,甚至可以说是一间。偏殿供王女召唤侍寝之人暂住,来时在偏殿沐浴,侍寝时于寝宫行鱼水之欢。之后,如果王女满意就会留那小侍在偏殿歇息,而非送回去。
林清努力不让“斗篷”滑落,也不懂偏殿是何人居住。
王女吩咐,他也就点头应允了。
萧倾羽又倒了杯温酒,眸色暗了暗,昂头饮尽。
她对林清说:“是否饮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