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
沉闷的响声在空寂的房间内蔓延。
夏梨茉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把沈湛踹到床下面去，她大惊失色，连忙爬到床沿边，紧张兮兮地看着他：“沈湛你没事吧？”
这一记闷响，昏沉渺茫的大脑也在瞬间回想起了昨晚的事情，透白的脸颊登时涨红。
沈湛揉着有些痛意的后脑清醒过来，他微蹙着眉，锋利深邃的五官在日光下蒙了层影。
他梦见自己莫名其妙的跑到一个森林里，有只羽毛格外漂亮的小麻雀一直栖息在他的肩头，温热又娇软的鼻息喷在他的脖颈，酥酥麻麻的痒。
他觉得那麻雀眼熟，就没推开，任由它伏在肩侧胡闹，可谁知过了一会儿，不知从那儿跑出来的一只绿色小猪，突然气势汹汹地拱了他一下。
他正站在悬崖边上，那小猪一拱，他就摔下去了，整个人重重地落地。
再睁开眼，便是贴着月亮灯罩的天花板，吸顶灯边沿粉嫩，空气里弥漫着丝缕淡香。
夏梨茉神情紧张地趴在床上看他，纤柔娇小的身子半蜷着，眉眼间是小心翼翼的关切。
沈湛撑着地板坐起身来，狭长的桃花眼微眯了眯，漆黑的眸落在她的身上，薄唇微抿。
四目相对着僵持了七八秒，谁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夏梨茉：“……”
她张了张嘴，先是看了眼地板，确定没有摔出血之后，又将视线跟沈湛对上，紧张地吞了吞。
小姑娘唇瓣微微抿着，眼里透着几分不安，纤细的指尖陷进掌心里，攥到有些青白：“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沈湛：“……”
他在看到她神情的那一刻，就瞬间明白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但对上夏梨茉黑漆漆的鹿眼，他忽然起了点坏心思。
沈湛单只膝盖半蜷着踩着地板，小臂随意轻搭在膝盖上，侧歪着头，眯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谁？”
？？？
完蛋了。
夏梨茉呼吸一窒。
该不会摔出脑震荡了吧。
沈湛在日光下的肤色有些淡，薄唇微抿着，他垂着眸，鸦羽般乌黑浓密的睫连着狭长的眼尾，情绪有些倦怠地凝着她，看上去有些脆弱。
夏梨茉清晨的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她弯下腰，柔软冰凉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手心里染着薄薄的汗：“沈湛，你你你你你别怕，我们去医院。”
她娇软的嗓音结结巴巴吐出一长串，眼神里布满了担忧。
沈湛掀着眼睫，漆黑的眸里刻意透出几分茫然。
还没等他开口再逗她，夏梨茉忽然松开他的手腕，往床沿边上挪了挪身子，身体略微前倾，手臂环绕过他的头，往后脑的地方摸了摸。
沈湛一愣，羽扇般的阴翳半遮着眸，眸光微沉。
他高挺的鼻梁轻抵在小姑娘的肩侧，柔软的布料摩挲着他的皮肤，能感受到她娇软温热的体温，纤细柔腻的指尖贴在他的耳廓，周身漂浮着少女淡淡的清香。
有点像是茉莉花香的味道。
沈湛浑身一凛，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夏梨茉的目光落到他后脑短发的部位，用手揉了揉之后又摸了摸。
不对，这也没有伤口啊，也没有鼓包。
这么脆弱的吗？
她记得电视里演的，应该是先昏迷一段时间才有可能脑震荡吧？
“沈湛，你疼不疼啊？”
软糯的嗓音再一次响起，她用温热的掌心贴着沈湛刚才摸的地方，轻轻地揉了揉，身子抬开了一点，秀气细长的眉皱成一个八字，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两人的姿势近乎于一个虚虚的拥抱。
“猪。”沈湛突然低低地开口，薄薄的唇角淡扯着，眉轻挑。
夏梨茉稍微退后了一点，略微瞪大眼睛，迷茫地看着他：“啊？”
“我梦见有头绿色的猪撞了我，把我撞到悬崖下面，然后我就醒了。”
他漆黑的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语速沉缓又从容。
“…………”
夏梨茉错愕地眨了眨眼睛，懵然了几秒钟之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倏地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颜色和图案。
绿色的。
猪。
“……”
一时的寂静和无言。
贴在男人耳廓上的手缓缓拿了下来，夏梨茉缩了缩身子，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拎起被褥来将睡衣遮了一下。
两秒后，她小声解释说：“其实，这是我最丑的一件睡衣，真的。”
沈湛眉梢微挑，修长的指尖摁在地板上，轻撑着站起身来，将凌乱的衣摆拽平，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夏梨茉舔了舔唇：“你，没事了？”
“嗯，”他声腔懒洋洋，似笑非笑道，“腿劲儿不小，练过？”
夏梨茉：“……”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抱着棉被嗡里嗡气地说：“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坏人。”
不止是有些被吓到，还有早上醒来的时候，意识到两人姿势亲昵时的那种惊慌……
还好先醒过来的是她，不是沈湛。
不然她简直尴尬的要找地缝钻进去了。
夏梨茉想着，全身又忍不住烧灼起来，瓷白的脸侧悄然晕染上了胭脂色，连裸//露在外，正蜷缩着的脚趾都不禁透红。
沈湛低垂着眼，黑漆漆的眸从她耳廓上扫过，她的耳垂很薄，又白，此时正有浅淡的绯色从里面透出，像朵妖灼的桃花。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鬼使神差地弯下腰，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轻捏住她的耳垂。
夏梨茉一怔。
近在咫尺的距离令她呼吸一窒，清澈的鹿眼有些惊慌地瞪大了一些，耳垂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神经一下一下频繁又有力的跳跃。
男人摩挲的动作很快，快到宛如一场错觉，他的指腹只在她的耳垂停留了一瞬，便迅速抬起来向上移。
夏梨茉喉咙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两下，紧张地攥了攥指尖。
沈湛温热的指尖捏住她的耳廓，朝着外侧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声线寡淡又平：“让我留下看着你，又把我当坏人，小没良心的。”
听着像是埋怨，但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即便他扯的并不重，夏梨茉还是在他手离开之后，伸出手去蹭了蹭有些酥麻的耳廓。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抱怨说：“那你刚才还吓我了。”
还挺会为自己辩解的。
沈湛低眸看着她那双澄澈的眼，轻扯出一个笑来，低哂：“那我们扯平了。”
他直起身来，穿上拖鞋，长腿迈到床尾，说道：“收拾完下来吃早饭。”
夏梨茉盯着他的身影，在心口松了口气。
走到门口，男人又忽的顿住脚步，转身慵懒道：“睡衣不换也可以。”
“……”
等男人消失在门口，夏梨茉后仰着躺倒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又忍不住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
你可真是丢人啊。
——
时间过得很快，经历完十月的月考，很快就迎来了期中。
夏梨茉每天仍旧是两点一线，沈湛虽然在忙着创业，很少回家，但回来的时候也会接送她，还给她买了一顶粉色的，戴着竹蜻蜓的头盔。
“有点丑。”即便心里愉悦，夏梨茉仍旧故意瘪了瘪下巴，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来。
男人薄唇翘着低笑一声：“给你贴张猪头在上面就不丑了？”
“……”
铃声响起，期中考结束。
之后要放两天假，交卷之后，同学们全都泄了包袱似的趴在桌子上。
“感觉有点难啊。”黎姝拿了试卷走过来问夏梨茉，“咱俩对对答案吧。”
夏梨茉匆匆地收拾书包，看也没看就一股脑地往里面装：“我们回家电话聊吧，沈湛说要来接我。”
“就一会儿嘛，让他等等呗。”
“不了，现在外面多冷啊，”她摇摇头，背着书包站起身来，“我回家一定会打给你的，拜拜。”
“哎——”看着夏梨茉跑远的背影，黎姝摇了摇头。
十一月的夜幕降临的快，还不到六点气温就骤减下来，天穹撕裂出一点深渊的黑蓝。
夏梨茉背着书包跑到校门口，视线左右张望了一圈，并没有在校门口看到熟悉的身影和摩托车。
沈湛没来。
分明在早上的时候，沈湛就约好了会来接她。
夏梨茉抿着唇瓣，眉心一点一点蹙起，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链接了一下网络，看了下两人的消息框。
【沈湛：有点事，裴叔去接你了。】
纤长卷翘的睫垂下来，在眼睑处铺落了一层失落的阴翳。
大概还是在忙创业的事情。
夏梨茉轻轻叹了口气，往前走，果然在树荫下看见了裴叔的车。
车子一路行驶回齐家别墅的庭院，笔直的两束光压着地面，将即将黯灭的天色照的恍若白昼。
夏梨茉背着书包推开门，刚想换鞋时，在门口看到了沈湛的球鞋。
？
沈湛在家。
夏梨茉眉眼一弯，眸底唇角满是难以压制的欣喜。
她脱了鞋子三两步踏踏踏地跑到客厅，软糯清澈的嗓音扬着，颇为惊喜地叫他的名字：“沈——”
话音在看到屋内的情形时戛然而止。
她站在玄关口，攥着书包的手心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唇角那抹笑意还僵在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