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谁怕你
月华清盛，云层的边缘镶染上一层晦暗喑哑的光。
男人半侧肩膀陷在月色的冷柔中，他的鼻梁很挺，侧脸棱角分明，眼皮散漫地低垂时，有种疏冷寡淡的傲慢。
夜色阒静，夏梨茉觉得他好像神话故事里的海妖，随便勾勾唇便能蛊惑人心。
心跳的莫名有些快，再多看一眼，她怕是也要缴械投降。
夏梨茉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她慌乱地抓过杯子来，生硬地道了句：“谢谢。”
不过是倒杯水而已，还是不能抵消他刚才对她态度轻浮的行径。
她道完谢便转身闷头朝楼梯方向走，生怕他再有什么骇人的举动。
夏梨茉提着心跑到楼梯口，然而刚迈了几层台阶，就听到身后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他也跟上了楼。
夏梨茉头皮发麻，她脚步顿了一瞬，又马上反应过来，哦，卧室都在二楼，他跟过来很正常。
她置若罔闻地淡定往前走，拐过弯，拖鞋踩在长廊上，本想着可以松一口气，可身后的声音仍旧没停歇，一直持续到了她房间门口。
她有些紧张的转过身，背脊紧贴在门板上，眼神有些警戒地瞪着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男人懒懒地抬眼：“你住这儿？”
“嗯。”
“我在隔壁。”
“……”
夏梨茉将目光缓缓落到她旁边的门上，又挪回来。
不是吧，这么倒霉？
可她明明记得照顾起居的华姨说过，这几间都是鲜少有人居住的客房来着，他明明是齐家二少爷，住在这边？
沈湛盯着她脸上一秒钟变幻八次的神情，嘴角淡扯着笑了下，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还有问题吗？”
夏梨茉飞快地回到：“没有了。”
“那，晚安？”
“……”
谁要跟他晚安啊。
夏梨茉忍不住腹诽道。
见人修长的手指落在门把手准备开门，夏梨茉也连忙转身准备进屋。
她刚打开门，就听到隔壁又传来一道低磁又缓散的声音：“对了，今天是你生日？”
夏梨茉动作顿住，侧眸：“你怎么知道？”
他唇角微弯：“冰箱里有个生日蛋糕。”
她闷闷地“哦”了一声。
提到蛋糕，夏梨茉就想到不曾给她发生日祝福的父母，有些难过地垂下眼睫。
男人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没过十二点。”
夏梨茉疑惑掀睫。
沈湛眉梢微扬，桃花眼轻佻着，语气仍旧是一副欠扁的腔调：“生日快乐，小偷小姐。”
“……”
男人深邃瞳孔里的光像带有磁铁一般，吸附着她所有的注意力。
什么嘛。
夏梨茉被他的眼睛看的有些慌乱，硬邦邦地“哦”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门关了过去。
她靠在门板上低低地喘着，白皙的耳垂染上了一层薄绯。
听到走廊里传来关门的声响，她的呼吸才平复下来。
夏梨茉慢吞吞地爬到床上，摸过手机来一看，时间恰巧从59蹦跳到了零点，可微信里依然没有父母发来的消息。
她跪在床上，纤长浓密的眼睫覆盖下来，在眼睑上落下一层有些失落的影翳。
算了，睡吧。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脑海里杂乱的想法尽数丢掉。
窗外有乌云被风吹开，室内的光更清盛了些许，她垂下眸，看到精致瓷白的脚踝上还残留着一圈嫣红，被他用力抓握过的地方还留着余温。
大半夜的装鬼骗她，吓得她心脏都停掉，还恶劣地攥着他的脚踝戏耍不放，可真是个无耻的混蛋。
夏梨茉在心底愤愤地想着。
转念间，她又想到刚才男人在门口的生日祝福，胸膛微一起伏，咬了下嫣红的唇。
嗯……算是个有点人性的混蛋吧。
——
有细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清晨才刚停。
街道两旁的绿荫被冲刷的格外鲜绿，叶面亮的如同覆盖了一层釉，遥望过去，像一团绿色的汪洋流淌。
阳光也是清凉的，落地窗外的小阳台上凝了不少圆滚滚的水珠，夏梨茉赤着脚踏在地板上，打开窗，雀跃地趴到栏杆处。
鼻端满是潮湿溽热的植物和泥土的芳香，她轻阖着眼，深深吸了一口——
“不穿鞋？”
一个低磁沙哑的男声在旁侧响起。
“咳——咳咳。”
夏梨茉深吸的那口气被猝不及防憋了回去，她猛地咳嗽几声，脸都被憋红了，侧过身气愤地睨着面前的人。
沈湛斜靠在栏杆处，手臂懒散地撑着，一股子散漫轻佻的浪荡少爷气。
他嘴里咬了根烟，没点，缓慢地掀着眼皮跟她对上。
夏梨茉差点都把这混蛋忘了。
两边客房的阳台是修葺通的，看来晚上睡觉必须得锁紧落地窗。
日光大瀑，沈湛穿了件宽松的黑T轻倚在那儿，他眉眼深邃，黑发稍往上抓了抓，眼睫似鸦羽般浓黑，薄唇抿成一条线。
极具攻击性的浓颜。
昨晚没看仔细，夏梨茉这才察觉，这人模样好看的有些过分，甚至比电视上好多电影明星都好看。
想到这儿，她又忍不住在心里低叱，打住，想什么呢你，现在是能犯花痴的时候吗，这人可是个混蛋。
沈湛扬着嗓音：“快入秋了，不穿鞋的话寒邪会入侵身体, 导致抵抗力下降。”
夏梨茉秀气的眉皱了起来，面露嫌弃地看着他：“你说话的语气怎么跟我爸一样老气？”
“嗯？”他勾着指尖懒懒地敲了两下栏杆，薄唇微弯，那腔调欠揍的很，“叫声爸爸来听听？”
恶劣！
夏梨茉羞恼地瞪着他，下颌瘪了瘪，小小地“呸”了一声。
沈湛轻笑。
他将嘴边叼着的烟拿下来，手臂漫不经心地挥了挥，人往卧室里走——
“小学生还得上学吧，快背好书包。”
小学生！？
夏梨茉气极，她愤愤道：“我才不是小学生！——”
她回到屋内穿好拖鞋，拉起昨晚收拾好的书包急匆匆闯出门，男人刚走到楼梯口，她急忙在后面跟上，叽叽喳喳地在他背后念着：“我才不是小学生好吧？你不要随便揣测又随便界定我的年龄，这对女生来说是非常不礼貌的。”
沈湛挑着眉从喉间寡淡地轻嗯了一声。
“而且你们男生为什么动不动让别人叫爸爸，这种行为真的很幼稚很无聊，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男人又置若罔闻地轻哼一声，长腿依然挥着向下走。
“喂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啊。”
男人突然在楼梯上站定。
原本垂着眸往前走的人没抬头，猝不及防地撞在他的后背上，又由于惯力啪叽一屁股坐到楼梯上，滞愣地眨了眨眼。
沈湛低敛着睫，神色慵懒又淡地睥睨着她。
“……”
夏梨茉被他盯的有些心慌，紧张吞了吞口水，问道：“干…干什么？”
“你鹦鹉吗？”
“……”
“啊。”她呆呆地重点了下头，鼻端和耳廓染着薄粉。
沈湛又勾着唇轻笑出声。
他的眼睛很好看，双眼皮深邃，眼型狭长却不凛冽，桃花眼似醉非醉的微翘着，微弯的时候风流多情。
夏梨茉在他那样的眼神中悬溺了会儿，大脑短路了那么几秒，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直到沈知翡下楼，她见人在这儿傻傻得坐着，连忙上前把人拉了起来：“梨茉你怎么坐在这儿呢？”
夏梨茉回过神来，拍了下自己的裤子，乖巧叫人：“沈阿姨。”
“早上好，”沈知翡温柔的笑笑，又转头望向沈湛：“沈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湛收回视线，揣着裤兜往客厅走，懒散道：“昨天晚上。”
“怎么这么晚回来啊？”
餐桌上摆满了早餐，沈湛将椅子拉出来坐下，情绪寡淡地拾起面包咬了几口：“嗯，有点事。”
是在外面喝大酒吧。
夏梨茉也坐到位置上，瘪了瘪嘴，悄悄在心里补了一句。
刚吃没几口，齐魏诚和齐嘉骏也来到客厅，齐嘉骏看到他的背影后明显一愣，但神色很快又恢复正常，拉开椅子。
齐魏诚敛着眉坐下，沈湛抬着眼睫看了眼，淡道：“齐叔。”
齐魏诚眼也没抬，沉声道：“嗯。”
夏梨茉咬着面包，目光在几个人脸上流连，又垂下眸。
这氛围……凝滞的有些不对劲啊。
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埋着头啃食。
过了一会儿，齐魏诚将视线从报纸上移开，对齐嘉骏说：“裴叔今天请假，说是感冒，一会儿你开车送梨茉去学校吧。”
齐嘉骏皱了下眉：“今天有个急会，公司跟学校是反方向，来不及。”
夏梨茉立马抬起头来，乖巧道：“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打车去学校的。”
“打车多不安全啊，”沈知翡看向沈湛，“沈湛，你跟梨茉是同方向，离得也近，你送她去吧。”
夏梨茉筷子上夹的剩余半个蛋掉进盘子里。
……这才是真的不安全吧。
沈湛从刚才起持续淡漠的脸上这才露出些情绪，他眉梢一扬，意味深长地瞧着她。
夏梨茉觉得喉管有些噎，她默默喝了口豆浆，笑道；“不用了沈阿姨，我们学校那么远，肯定不方便的。”
“没事，沈湛在华清念书，就在你隔壁。”
夏梨茉略微瞪大了眼睛。
他竟然是华清的，他怎么可能是华清的呢？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华清的确就在他们学校隔壁，这理由没法用了。
沈湛见她一副如芒刺背的模样，微微倾身，压低了嗓音道：“你怕我？”
夏梨茉又忍不住往后缩了点，嘴上却仍旧逞强道：“谁怕你啊。”
沈湛点头：“那走啊。”
“……”
走就走，谁怕谁啊。
吃完饭，两个人往玄关走，她蹲下身慢吞吞地穿着鞋，忍不住想，要是跟他共处一车哪怕只有十几分钟，也一定会很尴尬的吧。
夏梨茉在心里盘算着对策。
沈湛打开门，眼皮懒懒地耷拢着：“走吧。”
夏梨茉伸手：“那个，你车是什么类型啊，其实我有点晕车。”
沈湛：“敞篷的。”
敞篷？这怎么晕。
夏梨茉硬着头皮说：“巧了不是，我就晕敞篷——”
沈湛忽然从一旁鞋柜上给她拿了个头盔。
“？”
话头戛然而止，她怔然地抱住头盔，狐疑地抬眸。
沈湛：“我车在那儿。”
夏梨茉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院子里那辆通体漆黑的……车。
等等——
夏梨茉瞪了瞪眼睛。
摩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