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贰看看
“这水太凉了,去换一盆温的来。”
不远处传来李佑鸿低沉的声音,何挽慢慢睁开眼睛,翻了个身,透过床幔缝隙,依稀辨认出外面的身影。
慎王应是已经醒了许久,已换好了朝服,头上戴着的青白发冠在阳光之下亮得晃眼。
听到了床幔中的声音,李佑鸿惊喜转身,但脸上的喜意转瞬即逝,变成些许尴尬和愧疚。
他开口,语气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讨好。
“王妃,你醒了?”
何挽蹙眉,并不理他。
李佑鸿急了,匆匆走进床幔中。
他坐到床榻边上,伸出手,怜惜地抚摸过何挽的侧脸,声音中满是心疼,“挽挽,还疼么?”
何挽闭着眼睛,眼珠来回地转,睫毛也微微颤着,耳边是李佑鸿又委屈又悔恨的话语。
“我昨天实在喝得太多了,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挽挽,你别怨我。”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疼得厉害?”
王爷说完这句,床幔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其中参杂着王妃颤抖的气音。
然后,便是慎王微微有些哑的嗓音,语气压抑地让人心颤。
“乖,别动,让我看看。”
......
窸窸窣窣。
乖,别动。
让我看看
......
这两种声音在耳边盘旋不下,月满楼二楼候着的一众丫鬟嬷嬷们集体倒吸一口凉气,脑海纷纷中出现了不可描述的画面。
只听得王妃一声娇嗔,“滚呐!”,便见王爷被推从床幔中推了出来。
李佑鸿有些狼狈地踉跄了几步,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却又愧疚难当,不敢再进去了。
他抬起手,正了正自己的发冠,几步走到那群丫鬟面前。
浓密的眼睫勾勒出他狭长的双眸,与方才撒娇似的、软软地哄王妃截然相反的,是他严肃而带着些许凶煞的眼神。
“本王先去上朝。”李佑鸿回头看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她若是闹着要出府,就绑着扔到本王的寝殿,等着本王回来解决。”
要本王怎么哄你,求你原谅都没关系。
想离开本王是万万不可能的。
说完这话,李佑鸿又吩咐了些活计。
一众丫鬟诚惶诚恐地应了。
慎王走后,何挽躺在床榻上,入戏渐深。
她目光空洞地注视着床榻顶棚,泪水从眼眶中不断地滑落,惨白的小脸上凝着泪痕,单薄的身子藏在被褥中,因为哭泣而微微抽动着。
跪在床榻前的一个丫鬟实在心疼,轻轻道:“王妃,咱们找太医来看看罢。”
何挽心如死灰,裹了裹被褥,摇头道:“不用了。”
丫鬟回想起方才拿出去扔掉的被子,可真是触目惊醒......那么多血,王爷饶是喝醉了也不该这么不疼人啊!
不过这丫鬟也是年轻,对那事也不太懂,见到那么多血,顷刻间便被吓傻了,直至此时仍未回过神来,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王妃,万万不能讳疾忌医啊!”
“至少伤口要上药啊。”
何挽暗暗咬牙,面子上却也只能装沉痛万分,带着哭腔的声音里含着千万种委屈,“......我没有伤口,你莫要胡说。”
丫鬟见主子脸皮薄,也识趣地没往下说。
这时,一嬷嬷往榻前凑了凑,替何挽理了理她的被褥,小声道:“昨夜王爷喝多了,王妃知道自己正在特殊之时,怎么也由着王爷胡闹。”
何挽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疑惑地抬起眼睛。她眼中雾蒙蒙的,湿漉的睫毛被阳光照得亮晶晶,像一只懵懂而无辜的幼猫。
嬷嬷又压低了些许声音,继续道:“奴婢教导的娘娘多了,看得也多,男女之间,根本不会流那么多血,除非王爷不得章法又天生神力。”
躺着装“残破”何挽:“......”
嬷嬷道:“王妃当初进王府的时候,正病重着,故而奴婢没来教导......哎,也是奴婢的过失。”
“女子葵水之时,是不能行房事的。”
说完这句,嬷嬷摇头叹气,又道:“这王爷也是,王妃......怎么也能......”
何挽根本无法控制,脸“噌”的一下就红了,被烫熟了似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甚么反驳。
说来也巧,就在昨日下午,她的月信确实到了。
怪不得、怪不得昨日李佑鸿在褥子上染了那么多血,他那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不懂落红该有多少。就算不知道,他那么重视这场戏,演之前也一定会问清楚的!
原来那血染被褥,不是他喝醉了冒冒失失,而是想到了更细微的地方。
他昨日还问她只盖薄被会不会凉着!
今早还让丫鬟换了更热的水!
想起了这几点,回忆便一发不可收拾,昨晚乃至今早的种种奇怪之事都有了解释。
只是何挽虽体虚,但来葵水之时,从不嗜睡腹痛,从外表根本瞧不出异样,那李佑鸿是怎么察觉到昨日她来了月信的!
*
退朝之后,太元帝将慎王单独留了下来。
李佑鸿担心何挽在那群丫鬟面前戏演得太过,真的被五花大绑扔进正殿,着急回府,故而在太元帝面前那几分不耐烦演得更情真意切了。
太元帝被赵忠全扶着走下台阶,经过李佑鸿时,伸出干枯的、布满褶皱的手。
李佑鸿识趣地伸手扶住。
两人慢慢往殿外走去,太元帝叹了一口气,缓缓道:“雀奴啊,你太不懂事了。昨日生辰宴,怎么能与完颜闹成那样呢?”
李佑鸿撇嘴,脸上大大的“不服”两个字,“他先来招我的!活该!”
太元帝侧头看他,满眼的无奈,“南蛮刚刚归顺大康,朕欲礼重之,你却非要来给朕添麻烦。”
饶是责备的话,只要是对李佑文说的,都要带上三分宠溺。
竟与哄闹脾气的小孩一般无二。
李佑鸿心中空落落的。
从前,太元帝从不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
在皇帝心中,怕是从未认过他这个儿子。
太元帝拍了拍慎王的手心,跟他打商量似的道:“你去看看完颜王子。”
他推了下慎王的脑门,“人家的头都被你打破了,正躺着养病呢。朕知道以你的性子,道歉是不可能的,你至少也得去探望一下他。”
李佑鸿轻轻“哼”了声,嘟囔道:“南蛮弱鸡。”
“这孩子......”太元帝蹙眉,“别胡说八道。你去探望完颜,可不能再与他吵起来了,听见没有!”
李佑鸿:“......是。”
心中想得却是,即使再吵起来又怎样?你还不是舍不得责骂他一句。
身体里流的血不同,所经受的,便犹如云泥。
慢慢长大,慎王便越来越明白这个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一,作者要补作业了。
所以今天没有啦~
*
这章前半段,我竟然给自己写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