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洗衣

容潋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处突突地跳了两下。

她咬牙,低声道:“变回去!”

而温右的听力适时地变弱,表示完全听不清容潋说了什么。

他表情疑惑又惊慌,“嗯?”

“教主,你说什......”

容潋一把捂住他的嘴,身子因此挪近了一点。

她紧紧地盯着温右的双眼,道:“你给本座变回去,变回狐狸!”

温右垂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睛,将目光投向容潋捂着他的嘴。

不知是不是错觉,容潋觉得他的呼吸顿时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容潋莫名局促。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将手收了回来。

她将眼睛移向别处,没来得及看到温右脸上带着淡淡狡黠的笑意。

“为什么呢?”

容潋再看向他的脸时,表情已经变成茫然的疑惑。

温右真诚地发问,“为什么要变回去?”

当然是因为一只狐狸在她的床上,总比一个男人容易解释多了!

容潋尚未来得将这话说出口,就顿住了。

......她好像根本没有必要解释。

不管是什么东西睡在自己的床上,都是她的私事,她为什么这么慌乱?

其实解释清楚总比让别人误会更好。

但温右成功将容潋的思想带跑偏了。

温右看向床幔外,声音充满了疑惑,替容潋问出了她心中的问题,“戚生只是您的右护法,看见就看见了,教主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容潋直接被问住了,“本座......”

“说起来,右护法和您的关系很亲密么?”温右眨着湿润的眼睛,“竟然可以不经过您的允许,随意进出您的寝殿。”

停了一会儿,给了容潋足够的思考时间,温右再次发问,语气带上了明显的试探意味,“难道真的像教中盛传的那样,戚生是您的......”

容潋蹙眉,打断道:“当然不是!”

“仁义顶都传成这样了?你上顶不到三天,就知道这个传言了??”

说完这句,容潋不再看温右了。

她低下头,表情变得有些不对劲。

她原本并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但在温右的提醒下,容潋发现戚生近来确实有意在加深流言的影响,而且与她相处时,也越来越没有分寸感。

温右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声音有些急地解释道:“不是不是......仁义顶上也没有传得很严重,是我昨天在右护法房中跪着学规矩的时候,他话说的有些暧昧,我才误会了。”

“什么?”容潋非常不可思议,以至于声音都提高了不少,“他让你跪着学规矩?!”

“他明明是最不懂规矩的一个,怎么教你规矩?又为什么让你跪着?!”

此时,戚生正巧走到了床幔之外。

只见一个人直起了身子,窈窕的身影在床幔上若隐若现。

随即,便是带着愤怒的教主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还敢说话暧昧?本座看,根本就是他故意让你误会的!不知道是何居心,好讨厌!”

戚生:“?”

还没来得反应过来,教主的话是在指他,床幔便是一动,一个消瘦的身影被推了出来。

“你替本座把他轰出去,叫他离本座远一点!本座现在不想见他!”

温右被推得踉跄了两步,靠着冲劲直接撞到了床幔外傻站着的戚生身上。

在温右控制得非常精准的力道下,戚生成功摔了一个屁股着地。

而他在最后关头站稳了。

于是他有了站着看好戏......道歉的时间。

温右的声音急切而慌乱,“天呐,右护法您没事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扶您起来。”

容潋“哼”了一声,道:“不许扶!”

并气愤地翻了个身。

闻言,温右挑眉。

他本来也没打算扶。

戚生揉着自己的腰,狠狠瞪了温右一眼。

这个小白脸,竟然是从教主的床幔中出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能上教主的床???

果然,人族送来这么一个狐狸精,根本没安好心!

戚生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大声道:“大楚兴,陈胜王!”

容潋:“?”

温右:“?”

学完狐狸叫的戚生眼泛泪花,“教主就好比那商纣王,温右你就是那苏妲己!”

容潋:“......”

温右:“......”

这都什么玩应,什么玩应!!

就在容潋气到想掀开床幔,给戚生喂精神病药的时候,温右抢先上前,将戚生推出寝殿的门,然后将门关紧。

他虽看着十分瘦弱,但推在戚生背上的力道却是不小,“你在教中乱传谣言,教主现在不想见你。”

他冷淡的目光投向转过头来的戚生,声音压低,“你现在强行留在这里,只会让教主更心烦,嗯?”

戚生咬牙,道:“呸!还不是你挑拨离间!”

温右的笑意冷而自信,“你错了,我不会对教主做出挑拨离间的事情。”

他不会离间教主与她的下属。

但他会调拨容潋与喜欢她却又配不上她的男人。

这有着本质的区别。

戚生知道,教主其实还算得上一个讲理的人,只是有时候会有些冲动。

换个时机,再向教主谏言,揭穿这个温右的真面目,会比现在的效果好上百倍。

想到此处,戚生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殿门,然后才甩袖而去。

*

戚生走后,温右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天地神教虽然与人境的皇族没有撕破脸,但本质上,其实处于敌对的位置。

而他,虽然是被皇族所弃的混血,但身上毕竟有人皇的血脉,着实身份可疑。

虽然他知道自己与皇族中人并没有丝毫感情,绝不会为他们所用,到仁义顶上来当细作。

但是容潋不知道。

方才那右护法话虽然说的毫无条理,但教主一定听得明白。

温右垂眸。

她......会因此怀疑我吗?而我又要怎么应对呢?

半晌后,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随即便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平复好自己的心跳,转身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脚步声很轻,于此相比,被粗暴地拉开的床幔声便显得有些刺耳。

容潋以一种妩媚而霸道的姿势坐在床榻上,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温右。

她发现,与自己目光相撞的温右明显慌乱了一下。

呵......原来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于是容潋趁热打铁,用力拍了一下床榻,试图用巨大的声响来营造威严的气势。

没想到拍起来一床的狐狸毛。

呛得她泪流满面。

容潋:“咳咳咳!”

温右一惊,忙上前,轻拍了拍容潋的背,“教主,您、您没事吧?”

容潋将他推了出去,十分嫌弃地从床榻上站了起来,气急败坏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果然掉毛!掉地满床都是!”

温右:“......”

她一边抖掉袖子上的狐狸毛,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丢下一句话,“本座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明白你犯错了!那本座就罚你给本座洗被褥!”

“要洗得很干净哦!不然本座扒了你的皮,给自己做件大氅!”

说完,寝殿的门再一次被关上。

站在原地的温右再也维持不住脸上无辜的表情。

犯错。

教主说他犯了错。

他蹙眉。

果然,因为戚生胡说八道,英明神武的教主开始怀疑他是皇族的细作了。

......看来是他善良无脑的圣父人设立地还不够稳。

温右转身,看向教主的被褥,漆黑的瞳仁一动不动。

不知又在盘算着什么。

而向冥想室走去的容潋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她蹙眉,从袖中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是谁念叨本座了?”

“不会是温右吧?本座不过因为他犯错,把狐狸毛掉得满床,所以罚他洗被褥,竟然敢在背后说本座坏话?!”

*

因为教主将“催雪”带去了冥想室,短暂地闭关修炼,所以仁义顶上的天地变得晴朗了许多。

天空湛蓝,一行行白色的飞禽从云中飞过,只留下悠扬的鸟鸣声,阳光干净澄澈,照向云、照向鸟、照向大树,再慢慢洒向大地。

温右将教主的被褥放到一个大盆中,并将它搬出了纯白宫殿。

似乎是很喜欢仁义顶难得的好天地,温右坐在一条石子路旁,一边沐浴着阳光,一边仔细地为教主清洗被褥。

水上飘起许多火红色的狐狸毛。

不多时,目光中出现一双有些熟悉的鞋,温右轻轻挑了一下眉,才慢慢直起身子。

戚生蹙眉,语气很是傲慢,“你竟然在这洗被褥?”

温右抿了抿嘴,道:“......教主罚的。”

戚生:“噗哈哈哈哈哈!”

闻言,他放肆地嘲笑了起来,垂眸,扫过水盆,“水上竟然都是狐狸毛!”

“哦......”戚生恍然大悟,眼神中多了几分鄙夷,“原来今天早上,是你变成了兽形,才上了教主的床。”

看着戚生思索的眼神,温右心中产生不详的预感。

虽然不知道戚生的兽形是什么,但温右敏感地察觉到,戚生也想用这个方法爬床。

果然,这个戚生对教主有觊觎之心!

温右蹙眉,道:“不是这样的。”

他将昨天的事情细细解释给戚生听。

“昨晚,教主召我进殿,是想吩咐我去擦地板。”

戚生:“?”

戚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心道:温右这还不如我呢。我好歹还是去念经,怎么也算是个技术工种。擦地?洗衣服??教主这就是单纯看温右不顺眼了。

温右无视他得意的表情,继续道:“后来,教主嫌弃我擦地的声音影响她睡觉,便把我推出了寝殿,让我在外面守夜。”

“我一路颠簸,又在冷风下吹了一夜,早上起来时便发高烧,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自动变回兽形,躺在教主的床榻上了。”

将这一切听完,戚生明白了。

他顿悟了!

温右发高烧,多少与教主有些关系。

教主不过是因为愧疚,才把烧晕过去的温右扔到床上去罢了,对他根本没有偏宠!

看来人族的狐狸精果然是不正宗。

一点祸国殃民的效果都没有。

看着戚生释然的表情,温右也松了一口气。

这下,戚生应该不会在到教主面前唱什么“你就好比那商纣王,他就好比那苏妲己”了吧。

“你等着!”

戚生脸上出现非常雀跃的表情,蹦蹦跳跳地朝自己的寝殿奔去。

不多时,他抱着一堆衣服,直接放到了温右身边。

“你洗一件也是洗,洗两件也是洗,就帮我也洗了吧!反正教主看不上你,以后也只会给你安排这些粗活,你就当提前练习好了!”

温右:“......”

他本来只是想让戚生不要再胡说八道,没想利用他。

奈何戚生一定要自己往枪口上撞。

他低头,将戚生的衣服叠好,道:“我不喜欢洗你的衣服。”

戚生冷哼一声,“容不得你不喜欢!”

温右叠衣服的动作一顿,随即抬头,道:“......好。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

仁义顶上传八卦的速度非常快。

早上婢女那句“我亲眼见到温右上了教主的床!”此时已经传成了“有人亲眼看到温右和教主上-床!”

几字之差,意思天差地别。

众人一边努力修炼,一边叽叽喳喳,聊地热火朝天。

但很快,戚生和他的狗腿子们便出来积极地辟谣了。

将温右是怎么擦地怎么发烧怎么被扔到床上的经过讲得是清清楚楚。

并以“温右在教主心中就是个粗使侍从,没什么特别的”作为结尾,升华主题。

每当有人表现出怀疑的态度时,他们便以“戚生现在就在石子路旁洗被褥和衣服呢!不信你们就去看看!”

“他不仅洗教主的东西,我们的脏衣服也可以吩咐他洗!你们可以试试!”

去石子路围观他洗衣服的混血很多。

其中也有一些看温右地位低,好欺负,将自己东西扔给他清洗。

于是当容潋出关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堆成小山的脏衣服......以及旁边可怜兮兮的温右。

容潋:“???”

谁能告诉她,这儿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