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嚷嚷的市区,某大超市正在举办品牌发布会,现场人不算多,一个女生挤在展台最前面,一手拿着横幅,一手提着个包装漂亮的盒子,神情焦虑隐忍。
躲在旁边的一个小胖子观察了会儿现场,小跑着到后台,找到正在化妆的自家艺人,呼了口气,有点担心:“时哥,来的人比预想的少。”
时旌笑了笑:“我本来就没多少粉丝。”
他刚才面无表情的时候有些冷,一笑起来却像是春阳化雪,造型师被镜子里的笑狙了下心脏,捂着心口继续给他弄头发。
时旌的经纪人翻了个白眼,恨不得对着眼前这张精致的脸扇一巴掌:“你倒还挺清楚自己的分量,那就别在微博上帮抄袭的人说话,你知不知道你昨天粉丝掉了多少?!”
“唐青那个抄袭的证据根本站不住脚,我上次去试镜见过那个编剧,以她对角色的了解不会是抄袭。”时旌不以为然,微微偏头让造型师方便上发胶,“我粉丝掉了多少?刚好洗粉了。”
造型师是个新人小姑娘,正暗自感叹这么帅的一张脸居然只能接个小众品牌站台,娱乐圈真是暴殄天物,蓦然吃到了一口瓜,忍不住插话:“你们在说最近唐青和尹书桃那件事吗?”
“你知道?”时旌问。
“知道,闹的沸沸扬扬了啊。”造型师被时旌看了一眼,脸有些发烫,“当红小花唐青告新晋编剧尹书桃抄袭,证据都摆出来了,听说她们还是亲戚?抄袭在创作界一直是零容忍,现在好几个圈子的人都在讨伐。不过要我说,真的那么有才,早拿出来立人设了,偏要等到尹书桃红了才说抄袭,感觉很刻意啊,而且唐青粉丝当天下午就把证据时间线理出来了,动作快得像有预谋。”
时旌笑着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很敏锐嘛。”
经纪人简直要给他跪下了:“就你那点粉都快掉没了!求你别再往里掺和了祖宗,以前的事还不够长教训吗?唐青粉丝那么多,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你淹死,你以为就你明察秋毫觉得有问题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出头谁就是众矢之的,人人都知道要明哲保身,就你往枪口上撞。”
“不对。”时旌顿了顿,依然笑着,但眼底的笑意敛了起来,“不能觉得不关我的事就不出声。”
他还要说什么,有人进来通知时间到,要上台了。
等他们出去了,造型师姑娘才呼了口气,一把捂住心口。
要命!刚刚似笑非笑又认真的样子也太帅了吧,简直A爆!
感觉被圈粉了!
台下虽然粉丝不算多,但是气氛很好,主持人和时旌的互动也很有趣,活动快结束的时候是粉丝提问环节,一直都站在最前面的女生接过话筒,大概是太激动了,哽咽着喊了一声“时旌”。
时旌走近了递给她一张纸巾,温和说:“我记得你,我每次有活动你都在,谢谢你的支持。”
时旌的小胖子助理赶快咔咔拍照片,回去发微博,我们时哥也是有死忠粉的好吗!
“时旌,你为什么要帮抄袭狗说话?”女生突然说。
时旌愣住了,拿纸巾的手还举在空中。
“我喜欢了你十年,从你18岁参加‘少年启程’我就喜欢你,但你现在让我很失望,我没想到我喜欢的是这样一个是非不分的人,你根本不配!”
她一边哭一边说,等时旌的助理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打开手里提着的盒子,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冲时旌泼了过去。
刺鼻的气味蔓延开来,时旌后退一步,有粘稠的液体顺着头发和脸流了下来,糊住了他的眼睛。
现场尖叫声和咒骂声混杂,兵荒马乱,他站在台上,半睁着眼有些茫然的样子。
旁边直播的摄像机把这一幕闹剧忠实的记录了下来,反馈给屏幕前的每一个人。
尹书桃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穿上鞋就跑出了家门。
她刚刚也在看直播,从唐青告她抄袭开始,她已经很久不敢上网也不敢出门了,这几天还有人持续往她家里寄威胁信和刀片。
时旌是唯一一个公开在微博上帮她说话的人,她把那句话截屏存在手机里,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起码,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
她眼睁睁看着他的粉丝从几百万掉到几十万,现在又眼睁睁看着他被泼油漆。
可她什么办法都没有。
甚至现在,她就算去超市也见不到时旌了,见到了又怎么样呢,说一声对不起吗?他们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他可能连她名字都不记得,却因为她承受了这么多无端的恶意。
“尹书桃?”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喊她。
尹书桃转过头,小区绿化带边站着一个穿卫衣的身影,帽子口罩戴的严严实实。
“总算等到你出门了。”那身影向她走了过来,声音依然带着笑,听不出男女,走近了能看到帽子下露出来一双弯弯的眉眼。
“你是……?”
尹书桃觉得腹部一痛,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刺了进去。
“抄袭狗,去死吧,你有什么资格拿走我们青青辛苦创作的作品!”那人恶狠狠说,抽出刀又刺了进去。
尹书桃想说我没有。
她想说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可她疼得什么都说不出来,生命和鲜血一起涌出身体,她捂着腹部慢慢倒了下去……
…………
尹书桃一个激灵醒了。
手臂在桌子上压得发麻,旁边摊着两张做完的物理试卷。
她砸了咂嘴,伸了个懒腰,楼下有人走动的声音,应该是她妈妈尹翠萍女士在准备早餐。
换了校服下楼,尹翠萍看到她脸上的书页印,忍不住数落道:“又趴在桌上睡,也不怕着凉,用功也要有个限度。”
她嘿嘿笑了笑,凑过去抱了妈妈一下,坐下开始吃早餐。
没错,她重生了。
重生在两天前的高三课堂上,然后还没从被唐青的脑残粉刺死的疼痛里回过神,就面临了第二个刺激——刚发下来的物理月考卷上48分的数字红得血淋淋——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
她都快忘了自己读书时候浑浑噩噩不争气的样子。
当年高考她离二本分数线差了十多分,只能去读了个贵族三本院校,每年的学费就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为了能让她读本科,她妈尹翠萍把老房子都卖了。
后来尹书桃大学毕业考上了老师,不知道是她以前读书时年纪太小脑筋不开窍,还是当老师后不想被人说是靠运气才考进去,入职之后她就开始疯狂学习,把自己高中没用在学习上的劲头都补上了,一个英语老师硬是把全科都学精通,搞得她高三班的学生感慨她哪像老师,简直像个来复读的,拼老命的那种。
那年她带的毕业生还出了个省状元。
后来她才开始写稿子参加编剧大赛。
所以当她看到自己卷子上通红的一片叉,差点两眼一黑。
为什么连基础题都错!
十七岁的尹书桃,你脑子里装的是大海吗!
妈的要被自己气死了。
赶快做几套试卷压压惊。
吃完早餐,尹书桃趁尹翠萍去换衣服的工夫把碗洗了,顺便把她放在桌上乱七八糟的工作资料规整好,才去楼上背了书包出门。
“小书,我送你去学校。”尹翠萍赶出来。
“不用了,我走着去。”尹书桃摆摆手。
尹翠萍欲言又止:“……你还生妈妈气吗?”
“啊?”尹书桃有点摸不着头脑,“没有啊,我就是想走走,锻炼身体,时间还早呢。”
尹翠萍才没说什么,目送她走了。
被母爱沉甸甸的目光压过了拐角,尹书桃才觉得肩膀放松了些,妈呀,原来不管到几岁,背着家长做点什么事依然会有被抓包的感觉。
拐角处停着辆车,有个探头探脑的小子从车后绕出来,染了一头黄毛,尹书桃走过去试探性地说:“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黄毛兴致勃勃对完暗号,“就是你要买票?”
这暗号简直槽多无口。
尹书桃点点头,她第一次跟票贩子买票,上辈子也没追过星看过演唱会什么的,还是上网查了攻略才联系到人。
“给,第三排的票,最后一张了。”黄毛掏出一个信封,“之前说好的价,580。”
尹书桃放下书包,把学习资料都拿出来垒在旁边的花坛上,掏出藏在底下的存钱罐,一只粉色的小猪,开始抠猪肚皮。
黄毛百无聊赖的翻了翻她的参考资料,刚好翻到一页,上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字:这道题不是这么做的!你是猪吗!!!
三个硕大的感叹号狰狞的仿佛要跳出来,黄毛手一抖,看着使劲抠猪肚的尹书桃,突然良心发现:“看你是个学生,要么我亏一点,便宜你三十……”
尹书桃终于抠开了猪肚子上那块塑胶封口,折成小块的零钱伴随着硬币哗啦啦涌了出来,铺了整个书包底厚厚一层。
尹书桃:“数吧。”
黄毛:“……”我只是卖票,又不是银行点钞机。
尹书桃和黄毛数了好久才把钱数清,一手交钱拿了票,黄毛走之前还再三叮嘱她,“还要票就找我啊,良心价”。
她把票夹在书里,手心里还剩十几个硬币,加起来不够五块。
心疼,好穷。
抬头才看到一直停在拐角处的车上下来了一个年轻男子,西装裤白衬衣,一丝不苟地站在车前,黄毛一走就径直朝她走过来,脸冷的像坨冰块,看她的眼神活像年级主任抓到了□□逃课的学生。
尹书桃被他盯得不寒而栗。
这这这……买黄牛票应该不犯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