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伏黑,你每天做锻炼的么?”
伏黑惠还执着我的手腕,闻言游离的视线飘过来:“……算是吧。”
我沉默一瞬,回想刚才手指下即使隔着校服也能摸出来的整整齐齐的腹肌,迟疑:“……那,你一定很会制定运动计划的吧。”
伏黑惠停滞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什么?”
我抬头,反手握住执在手上的伏黑的手腕。
伏黑惠吓到一般,原本就只是虚虚环在我手腕上的手一下子后退一点,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犹豫,还是被我捉到。
我眼睛发亮:“我说伏黑,我的体测补考需要你!”
低垂眼莫名慌张的伏黑惠停顿一秒,视线从相交的手腕移到我脸上,“啊……嗯。”
虽然他一副“我不在状态”的样子,但说出口的话是不能收回的。
等我满脸笑意把自行车再次骑到公园期望那个秀则也在——不过这次是我坐后座。
小小的后座坐上去极其不舒服。
鬼知道刚才伏黑是怎么忍受的。
我试图转移注意力,目光落在伏黑的背上。
黑色的校服仔细看似乎有很多灰尘,我抬手拍拍,伏黑惠似有所感,没说什么。
我边拍边说:“伏黑你去哪里了?这么多灰?”
“……一个小地方而已。背部的灰是因为拍不到。”
前面伏黑的话差点被风吹散。
我本就随口一问,不在意地嗯一声,拍完我视线上移。
伏黑惠后脑勺一撮格格不入的短小尖尖在一群软趴趴圆锥头发中随风瑟瑟发抖。
我:“……”我发誓这不是我剪的!
我顿了顿:“……伏黑你是不是去剪头发了?”
伏黑惠:“你不是剪过了吗?时间还没到。”
也是。
我:“那你后面那个头发怎么回事?我上次剪好像不是这样的啊?……我也给你照镜子了的!”
伏黑惠握把手拐弯,闻言,回想起来。
……好像是他这次祓除咒灵时躲过攻击,结果头发没躲过么。
当然,伏黑惠是不可能说实话的,他平静道:“清绘你体测是多久?”
我瞬间把问题抛之脑后,“两个月后呢……伏黑老师你看还来得及么?”
伏黑惠似乎被我的称呼雷了一下,我手抓住的背部校服都紧绷一瞬。
“来得及。”伏黑惠半晌说道。
我只能看到他后脑勺,手为了稳住身子,自行车其余地方又太脏,所以抓住了伏黑惠的校服,感受到伏黑的背部绷紧,还以为很困难,闻言高兴了:“那就好!”
于是我喜滋滋地不再说话,伏黑惠也沉默下去,一时间只有车轱辘的声音。
伏黑惠突然道:“小心。”
我:“啊?”
是一个陡路,我屁股都离了座位腾空,吓得换成揽住伏黑的腰,靠近一点点。
等重新到平路,我没有放手,内心复杂。
嗯……为什么这么细……这就是我不能拥有的没有软肉的腰么?
环紧,我甚至能手量出伏黑的腰围,脑海中下意识转换计算。
伏黑惠打断思绪:“清绘,你最好别躺在我背上,很脏。”
我抬眸:“我这还没躺呢,而且我都拍干净了……”
停住。
好吧,确实拍不干净。
又陷入沉默。
风都把我的头发吹乱,我不得不空出一只手按住,抬眸,街边无数的小商店一闪而过。
像是时间静止。
……
我上小学的时候可以说是竞争本人,最喜欢各种比赛——不是正经的那种,而是游戏比赛那种。
和伏黑惠熟了以后,大概是上五年级?还是四年级?我突然发现他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你不应该叫惠,你应该叫强者。”我认真道。
伏黑惠放学背着书包,看我挡在他面前,神情变都没变,脚步不停,直接绕过我走下楼梯。
我跟上去,凑在他身边问:“惠你上次怎么做到把石子水上漂到对岸的,也太厉害了吧!有什么技巧!”
“很简单,没技巧。”伏黑惠简洁回答。
我撇嘴,手环手后脑:“没意思。”下一秒我又问一句:“今天姐在家吗?”
伏黑惠终于停下来,转头,沉沉的眼睛望向我:“清绘,那是我姐姐,不是你姐姐。”
“不要浸在里面出不来了。”
伏黑惠伸手一扯我脸上的创口贴:“多少天了,都脏了,不如不贴。”
我只感觉到嘴角的创口贴被撕扯开,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的涌上被覆盖许久的肌肤,竟一时间有些许的清新。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伏黑惠就走远了。
“……”我低头,一踢地上的石头,“……没意思。”
*
“今天清绘也没有过来玩呢。”津美纪吃一口饭,咽下若有所思。
伏黑惠正皱眉和过于大的筷子斗争,小小的手努力控制住它,闻言说道:“她有自己要忙的事,你多管什么。”
“惠你这么说就不好了。”津美纪放下筷子,揪一揪伏黑惠的耳朵,“以后不要这么说话。”
被揪住耳朵的伏黑惠道:“……知道了,你先让我吃饭。”
津美纪皱眉:“而且清绘是不是上个月因为打架被请家长了……”
伏黑惠打断她:“我不知道,也不关你的事。”
“都说了不要这么讲话……!”
吃完饭,天色已经黑了。
津美纪在厨房洗碗,洗着洗着,嘴里就不自觉地呢喃:“……好像清绘父母被警察教育了,就没有整天整天的不在家了呢。”
伏黑惠没有搭话,打开门:“我去买醋。”
“注意安全啊——”
门关上。
街上天昏沉沉,伏黑惠走在狭窄的小道,肮脏的浊水一滩滩反着路灯不亮的光。
伏黑惠去不远的小超市买了醋,折回。
五条老师除了每个月打给伏黑姐弟的抚养费,还偶尔带伏黑惠出去执行任务。
还有一两年就要升入国中,伏黑惠不知道自己以后到底会不会当咒术师。
伏黑惠提着袋子走回去,半晌又不禁觉得这些想法毫无意义。
五条老师帮助他和津美纪,又不是那种在街上看到他们可怜所以无偿资助的善人。
他非常狂妄,以及恶劣。
所以伏黑惠的未来是确定的。
伏黑惠路过一个楼梯道,停下,深蓝色的眸在黑暗中仿佛墨水。
看他停下,坐在楼梯上的女孩也低垂红色的眼睛望向他。
伏黑惠抬头,扫她一眼。
露出的瘦小胳膊上青青紫紫,嘴角因为白天被他扯掉创口贴,暗红淤青完全暴露,但她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神情,甚至瞪大眼好奇地盯他。
“惠你在干嘛?”清绘问道。
伏黑惠举起手中的塑料袋:“买醋。”
“诶——”清绘撑着下巴,脚在阶梯上一点一点。
伏黑惠一瞥楼上:“他们呢?”
没说身份,但清绘就是领悟到了:“在家里。”
伏黑惠定定看了半晌,女孩就任由他看,仿佛比赛一样不眨眼睛。
伏黑惠:“你现在就像路口那只流浪的野猫。”
想想觉得不对,又加了几句,“不过你没她显得聪明。”
清绘歪头:“哈?”
楼道非常安静,就连路灯的飞虫的鸣声都一清二楚。
清绘看了伏黑惠的塑料袋,又看了看他的臭脸,认真道:“我不是猫咪,我是清绘啊。”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伏黑惠一顿,唇线平直,“不过那只野猫昨晚上死掉了,我回家一趟,再来尸体都找不到了。”
清绘恍然大悟:“所以你昨天才乱翻垃圾桶的啊。”
伏黑惠皱眉:“……你就只记得我翻垃圾桶么?我只翻了一个,其余的都在草地上找好么。”
清绘想了想:“应该是被扫地的阿姨扫走了。”
伏黑惠点头:“应该是。”停了几秒,“你不要像她一样,莫名其妙死了。”
清绘卷卷自己耳发玩,红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像是宝石:“不会,而且,再怎么样尸体不会找不到的。”
“嗯。人死后会去停尸场待几天,再火化掉。”
清绘惊奇:“你怎么知道的?惠你连这个都知道?”
“因为,”伏黑惠一指不远处的土坡,“上次我想把一只死掉的麻雀埋在那里,结果吸引了很多虫,被其他人用铲子铲走了。”
伏黑惠平静一张脸:“昨天我想回去,拿口袋,把野猫装进去放到医院的停尸房的。”
清绘一抖:“为什么?”
“因为她不比人类差。”
清绘吐槽:“根本不用这样凸显比较的吧。”
伏黑惠顿了顿,也觉得昨天的自己脑子可能坏掉了,没再说话。
伏黑惠不依不饶:“反正,你就像那只野猫。”
清绘:“……你这是在咒我,还是在夸我……”